素雪猝不及防猛地一推,阿菁便被甩了出去。
嘭——
瞬間像是離線的風箏一般摔了出去,恰好落在秦嘉煜腳邊,阿菁一手撐着地面,重重地咳嗽着,仰頭看着他,眼底滿是膽怯和不安。
肅王面容如寒玉,眸如寒星,薄薄的脣輕輕地抿着,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疼嗎?”
聲音清冷沙啞,在這深冬裡清冽得猶如隆冬寒冰,毫無溫度。
阿菁縮了下身子。
他生氣了。
素雪本就痛得要死,再一看阿菁的樣子,彷彿比她還要慘烈似的,心中更是氣憤不已。她不過隨手一推,怎麼可能把她推出那麼遠!
“王爺,都是”素雪剛一張口,沒來得及說完,便被秦嘉煜隔空一掌直接打飛在身後的樹幹上,跌落下來。
“噗”地吐出一口鮮血,五臟六腑像是要被震碎一般,勉強支着身子,跪趴在地上,素雪顫着身子,
“王,王,王爺,王爺饒命!”
秦嘉煜看也沒看她,蹲了下去,視線和阿菁平齊,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她。
蒼白的臉色,蒼白的脣,唯有嘴角滲出的絲絲血跡,看起來格外豔麗。
秦嘉煜忽然俯身,溫柔得舔去她嘴角的那絲血,明明看起來是一張笑臉,眼底卻冷酷得讓人心生寒意。
阿菁硬生生地出了一身冷汗。
“疼嗎?”秦嘉煜又問了一遍。
阿菁垂眸,搖了搖頭,“我,我,還好。”
秦嘉煜凝視着阿菁,脣邊挽起春風拂面的笑:“阿菁,痛的話爲什麼不說出來呢?嗯?”
說着扶起她,走到不遠處跪趴在地上的素雪面前。
“是她打了你?”秦嘉煜冷聲道。
素雪疼得臉色泛白,聽到肅王這麼一說,猛地擡頭,雙眼噙着淚水,委屈道:“王爺,不是奴婢,真不是奴婢,是她,是她,”說着伸手指着阿菁,“是她偏要那樹上的花兒,奴婢好不容易爬上去,她又”
秦嘉煜不耐煩地擰着眉頭,一腳踩在素雪的腿上。
“喀嚓”一聲,素雪一聲尖叫,直接疼昏了過去。
阿菁哆嗦了下身子。
“王爺!王爺!”不遠處趕過來的素玉領着一羣侍衛,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一看到肅王在這裡,心中都是驚懼不已。
“王爺饒命!”素玉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王爺饒命,王爺饒命,都是奴婢們不懂事,衝撞了姑娘,還望王爺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繞了素雪一命吧!”
說完便砰砰砰地連磕了三個響頭。
秦嘉煜冷笑,“看在她的面子上?”
素玉心中一慌,忙搖頭說道:“不不不,奴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求王爺饒命啊!”
說着看向阿菁,哀求道:“姑娘饒命啊!姑娘饒命啊!”
阿菁咬了咬脣,看着站在身邊的秦嘉煜。
“怎麼,想替她們求情?”秦嘉煜笑,摸着她的臉蛋兒,“你忘了剛剛那個女人是怎麼打你的嗎?”
素玉瞬間變了臉,素雪這個蠢貨!肅王府的人是她們能招惹得起碼?還敢打人?還是肅王府的人!
阿菁想了想,很認真地看着肅王,說道:“她沒有打我,只是推了我一把,是我讓她爬上樹的,不然她也不會一不小心跌下來摔了腿,她會生氣很正常的。”
素玉心中鬆了口氣,看向阿菁的目光帶着說不出的感激,只要阿菁姑娘肯開口替她們解釋,那就有救了!
“正常?”秦嘉煜嗤笑一聲,說着掐着地上早已暈過去的素雪的脖子,看着阿菁,“阿菁,殺了她!”
敢當着他的面動他的人,他一定會讓她死得很難看!
阿菁倒吸口氣,拼命搖頭,不行不行,她不能動手!
眼看着秦嘉煜自己就要動手,生怕他又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來,阿菁忙拉起他,低聲說道:
“王爺,我們回府吧,我想回去了,好不好?”
秦嘉煜不語。
阿菁乾脆雙手抱住他,不管不顧地拖着他往前走,悄悄回頭看了眼依舊跪在地上的素玉,無聲地說道:快走吧。
等到肅王殿下等人徹底走遠,看不到身影時,素玉才直起身來,跌坐在地上,鬆了口氣。
這次要不是阿菁姑娘,怕是她們兩個人都沒命了。
“素玉,”剛要站起來,就聽到有人叫她,素玉仰頭,臉色瞬間煞白,哆嗦着脣,顫顫巍巍,“蘇蘇蘇蘇公公。”
“帶走。”
“是。”
***
“什麼?”哐噹一聲,手中的杯子應聲落地,皇后娘娘“蹭”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人都沒了?”
跪在地上的侍衛答道:“回娘娘的話,本來那位阿菁姑娘求了情,肅王已經離開了,可後來蘇公公來了,就直接把人給帶走了。”
“哪個蘇公公?”皇后皺眉,“蘇盛還是蘇安?”
“肅王府的蘇安,蘇公公。”侍衛道。
閉了閉眼睛,深呼口氣,擺擺手,“本宮知道了,先下去吧。”
“是。”
坤靈宮門剛一合上,身邊的兩個宮女“撲通”一聲相繼跪了下來,哭訴道:
“娘娘,您可得替素雪姐姐和素玉姐姐做主啊!”
“娘娘,娘娘,嗚嗚嗚”
“娘娘,奴婢聽說素雪姐姐的腿都摔斷了,肅王還是不放過她,當場就要殺了她的。”
“娘娘,那肅王根本就沒有把您放在眼裡,素玉姐姐都說了看在娘娘的份上,求肅王饒了她們一命,肅王都不同意啊!”
“嗚嗚嗚”
“嘭”地一掌拍向桌面,皇后怒道:“你們給本宮閉嘴!”
出了事只會哭哭啼啼的,怎麼養了這麼一羣廢物!沒一個能頂上用的!
皇后看着地上跪着的兩人,哪裡還有中宮大宮女的樣子,簡直丟盡了她的人!忍不住罵道:
“瞧瞧你們兩個那個蠢樣兒!有什麼好哭的!素雪爲什麼被殺,你們不知道嗎?就是被她自己蠢死了!真以爲是本宮身邊的大宮女,所有人都得讓着你嗎?”
說着拿起桌上的空茶杯,一把砸了過去,“下次再出現這種事情,不用肅王出手,本宮就先處置了你們!明白嗎?”
見娘娘這般,素霜和素晚兩人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再說了,忙說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滾出去!”
“是,是。”
待到宮中皇后身邊的林嬤嬤時,皇后娘娘才終於忍不住。
嘩啦一聲,一股腦地砸碎了桌子上的所有東西,怒道:“他肅王府的人是想翻天了不成!爲了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人,殺了本宮身邊的兩大宮女!他秦嘉煜想造反不成!”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林嬤嬤扶着皇后,輕拍着她的身子,安撫道:“娘娘,您先別生氣,爲着兩個奴婢,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那是兩個奴婢嗎?”皇后娘娘氣得胸口生疼,“那分明是在打我的臉!爲着一個小丫頭,殺了本宮身邊兩個貼身婢女,他秦嘉煜想做什麼!他這是想造反!”
林嬤嬤笑了出來,“娘娘,您這可真是想太多了。”
扶着林嬤嬤的手,皇后坐了下來,擰眉道:“難道不是嗎?我看他秦嘉煜就是狼子野心!遲早要謀權篡位!”
林嬤嬤給自家娘娘重新倒了杯溫茶,才說道:“娘娘,不是奴婢說您,您就是太敏感了,不說別的,就是肅王這性格,也不是個當皇上的料,更何況,您覺得他是那種在乎皇位的人嗎?”
皇后握着茶杯,慢慢冷靜下來,卻還是覺得不放心,“雖說肅王他不在意皇后,可皇上不會這麼想。”
說着心中又是一陣氣悶,“不過是個弟弟罷了,疼得跟自己兒子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他兒子呢!”
“娘娘!”林嬤嬤壓低了聲音,勸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肅王和皇上一母同胞,當年皇上有多疼愛他的九皇弟,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這個時候計較這個!”
“嬤嬤!”皇后放下手中的杯子,擔憂道:“我實在是有些害怕,萬一要是皇上他”
“噓”林嬤嬤搖了搖頭,“肅王殿下是聖上的親弟弟,您是他的親皇嫂,長嫂如母,誰還能越得過您,您這要是真和肅王因爲兩個宮女鬧生分了,不是白白讓那有心人看了笑話去!說不定正如了別人的意呢!”
皇后聞言,長呼口氣,冷笑道:“嬤嬤不必小心翼翼,不就是那魏王還有後面的那位嗎?”
說來說去只能怪皇上心慈手軟,要她說,對於這些人早就該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偏生皇上念及什麼手足之情,不僅放了魏王,還出宮封了王,真是養虎爲患!
“留着魏王有什麼用!”一想到這個,她越發止不住想要生氣了,“這麼多年魏王雖然不理朝政,但在朝中和民間聲譽極好,私底下還有不少追隨者,真是瞎了眼了,一個瘸子還當個寶!”
“話可不能這麼說,”林嬤嬤道,“娘娘,奴婢倒覺得有魏王殿下在也不錯。”
“什麼意思?”皇后挑眉。
林嬤嬤笑道:“您忘了,今日在太后寢宮肅王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多看了魏王幾眼,肅王是什麼反應?”
皇后眼中一亮,“嬤嬤,你的意思是?”
林嬤嬤低聲道:“奴婢也就是這麼一說,誰知道肅王殿下到底是真看上這個小丫頭了,還是一時興起。”
皇后點了點頭。
“橫豎這次的事情已經衝撞了肅王,娘娘不如賣個好,再給肅王送兩個美人過去,您覺得呢?”
皇后喝了口茶,笑道:“還是嬤嬤深得我意,”想起來那幾個宮女,“要她們幾個有什麼用!一點兒話都套不出來,還搭上自己的命!”
林嬤嬤捏着皇后的肩膀,安撫道:“娘娘,肅王殿下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別說素雪和素玉了,您說這幾年在他手上死的人還少嗎?”
“哼,”皇后眯了眯眼睛,“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罷了,該死的人一個也沒死!”
“說起來,”皇后按住林嬤嬤的手,“那個柳子行可有交代什麼嗎?”
林嬤嬤搖頭,“那人看來也是個硬骨頭,連個字都不吐。”
皇后咬了咬牙,“嘭”地一聲放下茶杯,“給本宮審!死也要從他嘴裡扒出來活下來的人究竟是誰!長什麼樣子!”
林嬤嬤點頭,“娘娘放心,其實我們這麼多年派出去的人手,也多少有個大致的方向,”說着聲音格外低了下去,“至少那個小姑娘臉上那塊兒胎記錯不了。”
話雖這麼說,可她心中還是不安,“嬤嬤,你可知道我這幾年真的是”過得心力憔悴,唯恐稍有不慎就落入萬丈深淵。
“奴婢還能不知道,”林嬤嬤拍了拍她的肩膀,“娘娘且放心,很快就會有眉目了。”
“但願如此吧。”
***
入夜,窗外稀稀落落又開始飄雪,隔着窗戶看到夜色中飄落下來的雪花,泛着模模糊糊的白。
一時看得入了迷,忍不住想要把手伸出窗外。
卻被身邊的人猛地攥住手腕,“想去哪兒?”
阿菁回過神來,搖搖頭,側臥着身子,背對着秦嘉煜。
秦嘉煜從身後附過來,攬着她的腰肢,一把轉過她的身子,勾起她的下巴,眼中的情/欲還未褪下,聲音沙啞道:
“爲什麼不說話?你不是很喜歡說話的嗎?怎麼現在不愛說話了呢?嗯?你又不是啞巴!”
阿菁被肅王拽着,他力氣大,手也箍得緊,她想掙脫都沒有辦法,更不敢掙脫,只好軟了身子,柔了聲,道:
“我,我想睡覺了。”
“和我說話讓你難受嗎?還是今天被嚇到了,嗯?你爲什麼不說,你說啊!”
阿菁咬着脣,掙扎道:
“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秦嘉煜怔了下,鬆開手,下巴處果然泛着一道刺眼的紅。
一時有些心疼,輕柔地摸着:“阿菁.....我錯了,你不會生氣的,對嗎?你不會對我生氣的,對嗎?”
“所有欺負你的人我都替你報仇,好不好?好不好?”像魔怔一般,看着她喃喃道:“阿菁,你不能離開我的,你不能的,你答應過要永遠陪在我身邊的。”
只有她在身邊,他才真正能睡得着,他不能沒有她。
“王爺,你喝醉了,早點睡吧。”
秦嘉煜晚上喝了酒,仗着酒瘋胡鬧着,阿菁心中本來就有氣,被他這麼一攪和,一時難免多說兩句,“王爺身份高貴,身邊自是不缺人的,像我這種”
誰知正說着,秦嘉煜忽然將她狠狠摟住,低首過來,薄脣就這麼按在她脣上。
沁涼的薄脣,帶着酒後的苦澀,就這麼霸道而強勢地沁入她的口舌之中,阿菁的臉騰地一下子紅透了。
她並不習慣於這種親吻,甚至有點抗拒,尤其是秦嘉煜過於強勢又不容拒絕的態度。
讓她覺得害怕。
對於高高在上的肅王殿下,阿菁心底是愧疚的,她不能信守承諾,在生死邊緣選擇放棄了他,是她的錯。
時隔五年之後再次遇到他,除了替他感到高興再無別的。
只是現在,
過於難受的感覺迫使她不得不盡可能地張開身子容納他,秦嘉煜瞬間欣喜若狂,連帶着心中的那份怒意也煙消雲散,恨不得盡情放縱自己,讓他們融爲一體。
就像當年那樣,這世間只有他們二人最爲親密。
“阿菁,你是我的。”
阿菁攥緊了手指,別開眼,她誰也不是,她只是她自己!
她不喜歡總是被人強逼着的感覺,她不喜歡總要小心翼翼說話的感覺,她不喜歡總要假裝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他根本不會聽她說話,根本不是真的想要幫她!
他喜怒無常又暴虐成性!
他根本不是當年的小魚兒了!
她遲早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