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菁沒能等到太醫的到來, 卻先接到了景仁帝的召見。
沒等她反應過來，聖旨就被肅王扔了出去，直接砸到了蘇安的臉上, 蘇安心裡忍不住罵蘇盛狡猾。
把聖旨交給他轉頭跑得比誰都快, 早知道這樣, 拖也要把他拖到王爺面前！
“不去！”秦嘉煜乾脆利索地拒絕, “滾遠點兒！”
“可是, ”蘇安苦着臉，說道：“皇上他”還是很想見見您的。
眼看着王爺又要出手，阿菁忙起身抱住他的腰, 說道：
“王爺，別, 別, 別打蘇公公了。”
秦嘉煜頓住, 低頭看着阿菁，剛剛還能溫和的表情此刻已經冷了下來。
阿菁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雖說她知道王爺的心意，也知道王爺不會傷害她，可是看到他沉下臉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害怕。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發現, 王爺的情緒似乎比先前更要喜怒無常, 有時候上一刻還滿面笑容, 心情不錯的樣子, 下一秒就有可能立馬變臉, 只是因爲她的一句話或是一個動作惹了他不高興。
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說到底這也有她的錯, 至少她該慶幸，王爺就算再怎麼不高興不開心，頂多就是會罵她兩句，其他的倒是沒了。
“你還是怕我？”秦嘉煜眯了眯眼睛，眼神不善地盯着阿菁。
阿菁猛搖頭，“沒有沒有，我不怕，”說着指着外面的蘇安，“蘇公公怕，是他害怕，我不怕的！”
說完，踮起腳尖，雙手壓下他的脖子，啃了上去，有點笨拙地親了親他的嘴角。
果然，這人的心情立馬好轉。
阿菁鬆了口氣，王爺雖然時不時暴躁，好在只要順着他的心意，尤其是她主動一些的時候，就格外好說話。
半晌，
秦嘉煜滿意地摸着阿菁的腦袋，“你想去？”
阿菁點了點頭，她其實是不太想去的，但再怎麼說這也是聖旨啊，要是不去不就是抗旨了嗎？她還沒膽大到那種程度，更何況，也不想因爲她給王爺添了什麼壞名聲。
秦嘉煜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定然會嗤之以鼻，他的名聲早就壞入人心，滿京城的人都恨不得他能待在肅王府，永遠都不要出來最好。
不過，
秦嘉煜想了想，說道：“再怎麼說皇兄也是我的親哥哥 ，等到我們成親那日不是要有長輩嗎？到時候就讓他坐在上面吧。”
阿菁愣了下，“不是還有老侯爺和威遠侯嗎？”這兩個纔是真正的長輩吧，一個是親外公一個是親舅舅，比起皇上更合適吧。
秦嘉煜神色未變，淡淡地說道：
“老頭子已經死了，至於威遠侯，”頓了下，“就當他死了吧。”
阿菁心頭一震，這不過纔不到半年的時間，老侯爺就已經不在了？猶記得當初到威遠侯府時老侯爺對她還是很好，尤其是對王爺，真的是打心眼兒的好，現在卻.......
秦嘉煜不想看她這個樣子，捏着她的下巴，有些不耐煩道：
“你這是什麼表情？替他難過嗎？生老病死不是人之常情嗎？有什麼好難過的？”
老爺子身體本來就不好，他發瘋那會兒強撐着身子去攔住他，知道所有真相後自然受不了打擊，沒熬幾天就走了，要不是看在老爺子的面上，顧馨那個賤人他早就活剝了她！哪會這麼便宜她。
阿菁抿抿脣，仰頭看着他，認真道：
“因爲我知道老侯爺對王爺是真的好，想讓王爺好好活下去，我也想讓王爺好好的，每一個真心對王爺的人我都希望能好好的活着。”
秦嘉煜愣住，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很快便恢復正常，笑道：
“我發現你最近真的很會說話。”
阿菁定定地看着他，“因爲阿菁是真的想讓王爺好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實意的。”
秦嘉煜別開眼，輕咳一聲，對着守在門外的蘇安道：
“去準備一下，我們進宮。”
“是！”蘇安忙躬身答道。
阿菁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
上一次來皇宮還是寒冬蕭瑟，白雪皚皚的場景，現在卻已是入了夏。
只是，
阿菁偷瞄了兩眼，總覺得這宮中有些過於安靜了，連一絲動靜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們周圍格外安靜。
再見到景仁帝時，阿菁真的是嚇了一大跳，明明上次見還正值盛年的感覺，如今卻已兩鬢斑白，整個人都蒼老了不少，唯有面上的笑依舊是溫和如初。
“回來了？”景仁帝看着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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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嘉煜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阿菁忙回道：“回皇上的話，是。”
景仁帝也不在意秦嘉煜的態度，笑了笑，“要成親了？”
秦嘉煜心情頗好，“就是這個月。”
“咳咳咳”景仁帝咳了起來，一旁的蘇盛忙把藥汁端了過去，景仁帝擺擺手，喝了口茶，才說道：“是該成親了，是該成親了。”
驀地，想起來阿菁的身世，問道：
“到時候從哪裡出嫁？”
秦嘉煜擰了擰眉，他還沒想這個事情，不過既然提到了，那也好辦，直接說道：“就從肅王府。”
景仁帝倒是不意外，“也好，你到時候帶着迎親的隊伍在街道上走一走就行。”
“對了，”景仁帝抿了口茶，看着阿菁，“嫁妝的話，就從朕的庫房給你挑一些吧，”說着看向秦嘉煜，“不如你去給她挑幾樣？看上什麼就拿什麼吧，讓蘇盛跟你一起去。”
這明顯就是有話要單獨和她說，阿菁趕在秦嘉煜開口前，忙不迭地說道：
“多謝皇上，多謝皇上。”說着推了推秦嘉煜，低聲道：“王爺給我選吧，我什麼都不懂。”
秦嘉煜眼神變了又變，終是沒說什麼，冷哼一聲帶着人出去了。
書房裡只有阿菁和景仁帝，一時間安靜得可怕。
阿菁忍不住嚥了咽口水，雙手揉捏着。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景仁帝沒有開口，或許對於他而言，實在是看不出來這樣一個姿色平平的姑娘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秦嘉煜癡迷如此。
“阿菁姑娘。”景仁帝沉聲道：“朕倒是小看你了！”
阿菁身子一哆嗦，“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景仁帝沒有看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着御花園中開得嬌豔的花，半晌，纔開口道：
“其實，這皇位本來是他的。”
阿菁低着頭，咬緊了脣，沒敢說話。
“若不是當年的事情，太子之位還有這帝王之位都該是他的，”景仁帝轉頭看着阿菁，“你怕他嗎？”
“我，”阿菁結結巴巴道：“我，我”
景仁帝笑：“你知道嗎？他當着朕的面把皇后的眼睛挖了下來，若不是最後朕親自下令處死皇后，他是要把皇后做成人彘的。”
阿菁哆嗦了下。
“他還把懷恩侯府的人全都殺了，連懷恩侯的小妾懷着孕也沒有放過，”景仁帝看着她，“你覺得他做得過分嗎？”
阿菁抿了抿脣，“有點。”
“你其實就是因爲害怕他纔會選擇離開他的，對嗎？”景仁帝問她。
阿菁沒說話。
景仁帝伸手，挑起阿菁的下巴，“你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嗎？”隨即鬆開手，坐了回去，看着阿菁。
“以他的身份，懷恩侯府做過的事情便是誅九族也不爲過，現在不過是一個懷恩侯府罷了，你還覺得過分嗎？”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血流成河，不過一個小小的懷恩侯府怎麼會過分？
“你站起來吧，”景仁帝淡淡地說道：“日後你便是肅王妃，這世間還沒有幾個人能讓你下跪的，不要再動不動就跪下。”
阿菁抿脣。
“既然他現在聽你的話，那你便好好照顧他，不要讓他再出事了，”景仁帝說着，幽幽地嘆了口氣，“朕的身子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你且照顧好他，秦家的天下還是要在秦家人手中，明白朕的意思嗎？”
阿菁僵住，心跳驟亂。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你只要安心做好你的肅王妃，照顧好肅王，明白嗎？”
“是，”阿菁掐着掌心，“阿菁明白。”
“你去吧，”景仁帝說着擺擺手，“回他身邊吧。日後不要再動其他心思了。”
“是。”
說完便轉身離開。
看着阿菁離開的背影，景仁帝靠在椅子上，閉了閉眼睛，或許，他當年應該早早地自請封王，這樣也不會有後來這一系列的事情，小九不會受那樣的罪，母后不會去世，慧兒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是不是現在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景仁帝忍不住苦笑，罷了罷了，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無益的，只希望小九成婚之後能早日有子嗣，大岷王朝也算後繼有人了。
***
成親前一天，蘇公公帶着皇上和肅王的旨意，挨家挨戶地敲門告知，笑眯眯地看着所有人，
“明日我們王爺就要成親了，叫府上的人都站到街上去，穿得喜慶些。”
衆人皆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大夏天的打了個寒戰，什麼都不說先點頭說好，等到蘇公公走了，立馬苦着臉，這，這，這到底是真是假啊，肅王該不會又發瘋了吧？
不管是真是假，硬着頭皮也得站在那裡，還得揚着個笑臉。
只是，這未免太難了吧，只要一想到肅王，他們根本就笑不出來，好嗎？
一時間，所有人都關起門來，開始連夜想些高興的事兒，甚至有人乾脆寫在手上，萬一到時候笑不出來，趕緊低頭看看。
別人怎麼想阿菁不知道，重要的是她也沒時間想那麼多，從睜開眼，就木着臉被人伺候着，直到那方紅頭蓋落下，阿菁才終於鬆了口氣，抽抽僵硬的臉皮，不知道這臉上到底是抹了多少的粉，心裡有些擔心會不會掉粉，又擔心天氣熱，會不會汗流浹背的，臉上的妝被打溼。
秦嘉煜一開始還守在這裡，要不是蘇安勸說，他都打算直接待在這裡，和新娘子一起走了。
眼看就要出門了，阿菁開始緊張起來了，有點擔憂，小聲地說道：
“天氣有點熱，會不會臉上的粉掉了或者糊在臉上？”
身旁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放心，府上都準備好了涼盆子，熱不着的。”
“王爺？”阿菁欣喜道。
秦嘉煜把她從喜婆手中接了過來，他纔不管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規矩，他就是規矩！阿菁不能離開他的視線，必須在十米以內。
兩個喜婆彼此看了一眼，雖說不合規矩，可在肅王府還說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事情，自然是肅王怎麼高興怎麼來了。
夏日明媚，肅王府外，硃紅的地毯繞着整個皇城一圈，道路兩旁還有維持秩序的侍衛，以防看熱鬧的人太多擠着，不過倒是擔心多餘了。
整個街道上兩旁是站滿了人，但是全無笑意不說，還僵着身子，相互之間看了看，覺得能不哭已經是莫大的勇氣了，怎麼還要求他們笑？
秦嘉煜牽着阿菁，快要走出肅王府的時候，皺眉道：
“怎麼這麼安靜？”
“額，”蘇安抹了把汗，還是蘇盛反應快，立馬笑道：“這不是還沒聽到鞭炮聲和鑼鼓聲嗎？只要那個一響，立馬熱鬧起來！”說着對着蘇安使了個眼色。
蘇安反應過來，忙點頭道：“對對對，奴才這就讓他們熱鬧起來！”
秦嘉煜這才滿意，到底是成親的日子，心情好，看誰都順眼，大手一揮，“都有賞！”
“謝王爺！”
說完就立馬噠噠噠跑了出去，對着迎親隊伍，喊道：“還不給我吹起來！熱鬧起來！”
登時，鞭炮聲鑼鼓聲便響了起來。
兩邊的侍衛早就接到命令，大刀一揮，臉色一沉，“笑！”
衆人立馬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待看到騎在馬上的肅王時，都有些怔住。
此刻的肅王滿臉笑容，穿着嶄新的錦袍，頭上是鑲着紅寶石的金冠，俊逸的臉龐玉樹臨風，光彩照人。
年長一些的憶起當年的九皇子那真是玉面華人、容貌昳麗，只這些年的兇殘程度，讓人完全忽略了他的長相，只記得駭人的氣勢。
眼下乍一看，倒是恢復了往日的風采，讓人忍不住感嘆肅王的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