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肅王府的人這麼抓着, 沈慧茹是真的慌了起來，看來她低估了阿菁在肅王心中的地位，心中後悔不已, 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片子身邊竟然還有暗衛的人！
不行！她決不能落到肅王的手中！
“姑娘, 你認識她？”青梔猶豫不定地看着阿菁, 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沈慧茹。越發覺得奇怪了, 姑娘不是王爺歸程中遇上的嗎？怎麼現在還認識懷恩侯府的人？
阿菁死死地盯着沈慧茹, 沒有說話。
沈璋錦更是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姑姑就這麼被壓在地上，轉向阿菁, 低聲道：
“阿菁姑娘，不知我姑姑哪裡得罪你了, 還望阿菁姑娘高擡貴手, 看在我的面子上, 不要讓人這般對我姑姑，好嗎？”
聞言, 青梔有些不悅地看着沈璋錦，她早就看不慣這個沈家少爺，遇上他準沒好事兒！上次在宮宴上害的姑娘爲救他落了水，現在又遇到個奇怪的女人，還想動手打她家姑娘, 若不是姑娘在這裡, 她真恨不得一腳把這人踹進湖裡洗洗腦子！
沈慧茹被人壓着, 勉強擡起頭, 望着阿菁, 喘了口氣，說道：
“阿菁, 我們談談。”
良久，
“好。”
***
阿菁小時候家裡窮，被賣了出去，幾經輾轉，最後到了青玉山莊，要不是小姐喜歡她，她可能還會被賣掉。
從那以後，她便跟在小姐身邊。
阿菁想，她的命是小姐給的，倘若有一天爲了小姐去死，她也心甘情願。
那場熊熊燃燒的大火，四處都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根本分不清到底誰纔是青玉山莊的人，有人想要趁亂逃跑，也被一刀砍成兩半。
被血染紅的夜色中，莊主夫人帶着一小隊人馬來救她們，交給她一枚玉佩，親口告訴她，
“拿着這枚玉佩，到京城懷恩侯府去！”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被推了出去，很快便有殺手追了上來，忍不住扭頭，便是敵人手起刀落，夫人倒在地上的身影。
阿菁咬緊了脣，帶着小姐快步離開。
一批接一批的殺手，彷彿有數不盡的人在追殺她們，她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誰，爲什麼要殺她們，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唯一支撐她的就是，努力逃，逃到京城，逃到懷恩侯府，那裡就安全了。
把小姐交給懷恩侯府的人，她的使命就完成了，她報答了小姐的恩情，也做到了對莊主夫人的承諾。
她們不停地逃，不停地逃，她甚至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願讓小姐受苦。
在她們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到了京城，在她想盡辦法怎麼才能進到懷恩侯府，在她發現懷恩侯府日薄西山，岌岌可危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的時候。
她卻發現。
原來，
她錯了。
沈慧茹揉着手腕，心中拿不定主意，看這個樣子，她先前的計劃可能要變了，誰能想到阿菁這個丫頭能有這般造化，當真是氣死人了！
“其實，”阿菁站起身來，走到沈慧茹面前，看着她，“我們是替死鬼，是嗎？”
沈慧茹心中一咯噔。
阿菁冷眼看着她，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故意讓人放走她們，看起來好像青玉山莊只剩下她們幾人，而她呢？找了個替死鬼，詐死之後，繼續回來當她的懷恩侯府小姐，又做了高夫人。
從此山高水遠，與那些刀光劍影殺戮再無瓜葛。
倘若她們死在路上，更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切。
就算她們活着到了京城又能怎麼樣？那枚玉佩也不過是枚玉佩，沒有人會認得它，更沒有人會承認它。
沈慧茹抿緊了脣，看向阿菁，“替死鬼？我會拿自己的親生女兒做替死鬼？”
阿菁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爲什麼不能？這麼多年你有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看嗎？你有做到過一個母親該做的事情嗎？你什麼時候去看過她，關心過她？”
沈慧茹頓住，下一秒拔高了聲音，
“若真是想要替死鬼，我當初又何必大費周折派人一路護送你們，直接讓你們死在路上豈不是更好？”
“那是因爲你也沒有想到我們能活下來！！！”
沈慧茹語塞，後退一步。
阿菁上前一步，逼問道：
“我猜的對嗎？夫人！這麼多年我們一直在做無謂的犧牲，一直都是你的替死鬼，是嗎？”
“那批殺手想要殺的人是你！王爺恨之入骨想要殺的人也是你！”
她們一個是不會說話的啞巴，一個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婢女，就算抓了她們又有什麼用！那些人只是想要逼出幕後之人罷了。
“不是我！”沈慧茹雙眼驟然放大，眼中泛起恨意，抓住阿菁的肩膀，“肅王他想殺的人根本不是我！和我有什麼關係！侵犯他的是袁鵬天那個畜生，把他綁到青玉山莊的那個人也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阿菁深吸口氣，根本不想聽她在這裡辯解，她現在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了！從見到這個女人的第一眼，她就想明白了！
“是皇后！是皇后！是皇后！”沈慧茹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是皇后！是他嫡親皇兄的女人！就是當今的皇后！你知道嗎？”
阿菁怔住。
半晌，
“......你說什麼？”阿菁茫然道：“皇后娘娘？”
沈慧茹跌坐在地上，笑了起來，“是啊，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那我就告訴你，當年肅王還是九皇子，備受寵愛，幾乎一生下來就是命定的太子，現在的皇后那時候還只是三皇子妃，她想要當皇后，想要她的兒子做太子。”
“她就趁着去西山狩獵的時候，花重金讓人把肅王綁到了青玉山莊，並且暗中交代我一定要除掉他。”
“可惜，”沈慧茹哈哈大笑，“幸好我留了一手，她大概也沒有想到肅王竟然能活着回去，這麼多年還在找當年害他的人，就連皇上也親口答應肅王，只要找到那人，不管是千刀萬剮還是五馬分屍都隨他處置。”
阿菁看着她，忽然開口：
“你不是懷恩侯府的小姐嗎？怎麼會是青玉山莊的夫人？你和皇后娘娘有什麼關係？你們後來是鬧翻了嗎？”
笑聲戛然而止。
沈慧茹眼神兇惡地看着阿菁，“阿菁，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半傻的，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聰明太多了！”
阿菁扯了扯嘴角，“不及夫人的十分之一。”
沈慧茹冷笑道：“你這麼聰明，知不知道你快死了？”
阿菁卻也不懼，反脣相譏，“我是不是快死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王爺若是知道了夫人的身份，夫人必死無疑。”
“你！”沈慧茹氣結，阿菁說的不錯，不管怎麼樣。肅王若是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根本連一點兒解釋的機會都不會留給她！
“你以爲肅王是真的看上你了？”沈慧茹嗤笑道：“他不過是想利用你的身份誘出那個幕後之人罷了。”
阿菁看了她一眼，“我爲什麼要相信你說的？從頭到尾都是夫人的一面之詞，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你說是皇后娘娘就是她嗎？如果我硬說是你呢？你還沒告訴我你和她之間是什麼關係！”
沈慧茹咬了咬牙，這丫頭現在太聰明瞭，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你不相信？好，”沈慧茹指着後面，“知道那裡面的人是誰嗎？柳子行！他之前就是被皇后關了起來，知道現在爲什麼放他出來嗎？因爲要讓他來確認你的身份！”
阿菁抿了抿脣。
“等到柳子行確認你就是青玉山莊的人，她就會派殺手來殺你，絕對不會讓你活下來！”
“柳子行？”阿菁看着她，“他是誰？他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沈慧茹吐了口水，站起身來，“事到如今，阿菁，我也不瞞着你了，當年我和柳子行本是私定終身，後來因爲種種原因，沒能走到最後，即便是在青玉山莊，我也有寫過書信給他，他見過素薇的畫像。”
“可是他沒見過我的，”阿菁立馬反應過來，“他怎麼可能認得出我來？”
驀地，
阿菁睜大了眼睛，“啪”地一聲重重打下，氣得身子都有些發抖，“是你！是你！是你要讓他指認的，對嗎？”
“我做錯了什麼，夫人要這麼對我！”阿菁怒道，“我自問從來沒有對不起青玉山莊，更沒有對不起夫人和小姐，夫人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沈慧茹笑：“你說得對，你根本沒有做錯什麼，可是你爹孃爲什麼要賣了你？你爲什麼要到青玉山莊？你爲什麼要去救肅王？你現在又爲什麼要跟在肅王身邊？”
“就算柳子行不指認你，就算你今天沒有碰到我，你覺得皇后會放過你嗎？你覺得肅王會真的娶你嗎？”
“不可能的，”沈慧茹湊近她，低聲道：“阿菁，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就算我們不反抗，還是會有人殺了我們的，難道你想就這麼坐以待斃？”
阿菁神色有一絲鬆動，沈慧茹繼續說道：“你不是很喜歡你的小哥哥嗎？肅王殿下當年受了那麼多苦，你不想替你的小哥哥報仇？”
“我們聯手吧，只要我們聯手，就能殺了皇后，到時候再也不會有人追殺你了，你就可以和肅王殿下在一起了，不好嗎？”
阿菁定定地看着她。
須臾，
“說了這麼多，夫人有提到過自己的親生女兒嗎？”
“什麼？”沈慧茹有一瞬間的呆滯。
阿菁面容平靜，眸中不見波瀾，“你連自己親生女兒的死活都能不管，又豈會在意我的死活？怕是到了最後我又是做了個替死鬼吧。”
沈慧茹忙說道：“怎麼會？我”
阿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夫人不必擔心我，有時間不如多替自己想想，後事該怎麼辦。”
她能帶着小姐在那麼多殺手手中逃過一次又一次，難道還會怕這一次？
“你！”
“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爲小姐考慮，聽從夫人的話，全心全意地照顧小姐，”阿菁看着她，“從今往後，我只想替我自己考慮。”
說完，便下了臺階。
離開時轉頭看了一眼，“我不會告訴王爺夫人的身份，這是我最後一次爲青玉山莊做事了。”
“我這輩子殺過人做過錯事，對不起很多人，但是唯一沒有對不起的便是夫人。”
沈慧茹扶着亭子旁的欄杆，“那素薇呢？你也不管她了？”
阿菁垂眸，“我欠小姐一命，王爺答應過我不會殺了小姐。”
“你真的相信他？”沈慧茹，“他殺過的人比你吃過的飯都多！”
阿菁脣角揚起一抹譏誚，“至少王爺從來沒有害過我。”說完，便毫不猶豫地離開。
沈慧茹眼神暗了暗，五指緊扣欄杆，不聽她的？好，那她就讓她死得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