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雖然下令不許她去伺候小姐，但阿菁怎麼也不能把小姐扔在那裡不管。
肅王府又沒有婢女，看守小姐的下人都是小廝，阿菁也有想過讓青梔青杏幫忙照顧一下小姐，可奈何袁素薇認生，除了阿菁就不讓任何人碰她。
更何況，阿菁心底也清楚，青梔青杏還有青檸雖說是伺候她的奴婢，但骨子裡還是聽命於王爺，沒有秦嘉煜的命令，她們根本不可能會來照顧小姐的。
阿菁也有想過讓紅枝來，但思前想後還是不放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費盡心思就是不想讓小姐的身份輕易泄露出去，紅枝是皇后娘娘的人，難保她不會知道什麼。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她不能冒任何風險。
好在王爺雖然明令禁止不許她來，但偶爾阿菁還是會趁着他不在的時候，給袁素薇洗一下身子，梳梳頭。
阿菁拿起掛在屏風上的毛巾給她擦着身子，輕聲說道：
“小姐，該起來了，再泡水都要涼了。”
袁素薇沒什麼反應，阿菁喚了兩聲，她才慢吞吞地從浴桶裡面站起來，阿菁忙用毛毯裹住她，心底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也不知道那日王爺究竟和小姐說了什麼，之前她還懷疑是不是用了刑之類的，但是沒發現小姐身上有過什麼傷痕，而且私心裡阿菁也覺得王爺不會對小姐怎麼樣。
“咳咳”袁素薇輕咳兩聲，阿菁回過神來，把她扶到牀上，躺了下去，房間裡雖然不如他們住的地方暖和，但也是燒了炭的，比起在地牢和流落街頭也是強了百倍不止。
正因爲這樣，阿菁纔會覺得，只要王爺不殺小姐，不管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畢竟對於她們而言，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袁素薇拉了拉她的衣袖，眨眨眼，指指身邊的位置。
阿菁笑道：“我也躺在這裡，是嗎？”
袁素薇點點頭，身子慢慢往裡面挪了挪。
阿菁彎了彎眼睛，跟着躺了上去，袁素薇轉頭看着她，阿菁側了個身子，雙手抱住她，拍着她的後背，說道：
“以前我也是這樣抱着你的，對不對？”
袁素薇靠在阿菁肩膀處，輕輕點了點頭，她喜歡阿菁抱着她，她只想讓阿菁抱着她，她想讓阿菁永遠陪着她。
“小姐不喜歡這裡，是嗎？”阿菁摸着她的腦袋，問道。
袁素薇仰頭看着她，睜大了眼睛，滿眼都是驚喜，可以離開這裡嗎？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地方，一點兒也不喜歡。
阿菁笑：“小姐放心，阿菁會替小姐找到家人的，到那個時候，小姐就可以離開這裡，住在自己的家裡面。”
袁素薇眼神暗了下來，別開眼，沒有說話。
不等阿菁說話，青梔便在門外喚道：
“姑娘？姑娘？”
阿菁：“什麼事？”
青梔道：“王爺回來了，我們還是儘早回去吧。”免得王爺知道了該不高興了。
“好，我這就出來，”阿菁說完，垂眸，貼着袁素薇的耳朵，小聲說道：
“小姐，我已經打聽到了，後日便是太后的壽宴，懷恩侯府的少爺沈璋錦也會去的，我會想辦法見到他，再找機會到懷恩侯府中，等到”
“姑娘，”青梔在外面有些急促道：“您還是趕快回去吧，我看到蘇安公公過來了。”
阿菁無奈，只好嚥下口中的話，拍了拍袁素薇的後背，不放心地交代道：
“小姐要按時吃飯，不能任性，知道嗎？”
袁素薇不捨地拉住她的胳膊，她一點兒也不想回什麼懷恩侯府，她哪裡也不想去，她只想和阿菁一起離開這裡。
可是，
袁素薇鬆開手，她知道，就算她和阿菁離開，還是會有人追殺她們的，她們永遠要過着逃亡的日子。
腦子裡忽然響起那日王爺的話，
“都是因爲你，她纔會被人追殺至此，你一個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的廢物，憑什麼讓阿菁這麼無怨無悔地照顧你，還要爲你搭上性命？”
“我要是你，早就一頭撞死在這裡，何必活着拖累別人！”
“青玉山莊早就被人夷爲平地了，你爹孃早就死的透透的了，你還活着做什麼？”
“告訴我，你們在找什麼？在找誰？懷恩侯嗎？他是你什麼人？”
.........
袁素薇抱着腦袋，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阿菁知道的，只有阿菁知道，懷恩侯府？懷恩侯府？那裡是哪裡？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袁素薇突然有點癲狂一般，阿菁慌了，趕忙抱住她，哄道：“小姐？小姐？別怕，別怕，別怕，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阿菁在這裡的，阿菁在的。”
或許是在地牢裡待的時間久了，再加上這幾年她一直盡力保護着小姐，雖然衣食住行上很簡陋，但卻沒讓小姐真正遇到過什麼，她們兩個人更是沒有分開過，忽然遇到這種事情，難免會有點承受不了。
哄了好一會兒，袁素薇才平靜下來，閉上眼睛睡着了。
阿菁鬆了口氣，走了出去，剛一打開門，就看到站在門口的秦嘉煜，陰沉着臉，看着她，
“你是不是忘了我說過什麼？”
阿菁愣住，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我，我是路過，過來看看的。”
“路過？”秦嘉煜睨了她一眼，“那你可真是”
不等他說完，阿菁連忙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一臉關切道：“王爺剛回來嗎？餓不餓？冷不冷？要不要我給您捶捶背？很累吧，我”說着手背在身後衝着青梔比劃着。
青梔瞭然，點點頭，闔上門，對着兩邊看守的人低聲交代幾句。
秦嘉煜冷哼一聲，握住她有些發亮的手指，忍不住有些怒意，“那地方冷死了，你還待在那裡做什麼，伺候她嗎？信不信我”
“沒有沒有沒有，”阿菁眨了眨眼，說道：“我就是，我就是想讓王爺心疼心疼我，真的，”說着聲音軟了幾分，帶着點兒撒嬌的味道一般，“我手這麼冷，王爺給我暖一暖吧。”
秦嘉煜頓住腳，盯着她，不說話。
阿菁僵在那裡，面上一抹泛起不自然的紅暈，她本就不擅長說這些話，現下被他這麼直勾勾地盯着看，更覺得難爲情了。
一時間忍不住後悔起來，吶吶道：“我，我，我就是開個玩笑，騙，騙你的。”說着就要把手縮回來。
被秦嘉煜攥緊，目光熱切又逼人，“阿菁，我不喜歡你騙我，以後不要再說這個字了，明白嗎？”
阿菁低低“嗯”了一聲。
“說你記住了，”秦嘉煜很有耐性地說道：“看着我的眼睛說。”
阿菁擡眼，看着他的眼睛，嚥了咽口水，說道：“我記住了。”記住不會再說騙他了。
肅王高興了，俯身彎腰抱起阿菁，阿菁驚呼一聲，摟着他的脖子，小聲說道：
“放我下來吧，我能自己走的。”
“你能自己走？”秦嘉煜低頭看着她，“那你剛剛爲什麼總是右腳發力，左腳只有腳尖落地？”
阿菁微怔，原來他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天氣變冷的原因，她又經常跑過來，纔會使得左腳踝的地方，感覺比之前好像重了幾分，怕被他知道，她都不敢讓青梔給她敷藥。
一想到她這傷本就是爲了那個袁素薇受的，現在好不容易養了回來，又被她自己給糟蹋成這個樣子，秦嘉煜心中就一陣陣火氣。
“你可真是個聖母啊，”秦嘉煜忍不住譏諷道，“恨不得命都給她，是嗎？”
阿菁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秦嘉煜用腳踢開房門，“你就算是爲她死了，她都不一定知道感激你，你知道嗎？嗯！”
阿菁小聲說道：“我不需要什麼感激。”
“呵，”秦嘉煜嘲諷，“那你可真是偉大，無怨無悔，無私奉獻，不求回報，你是仙女下凡吧，嗯？”
阿菁扁扁嘴。
秦嘉煜惱了幾分，一把把她扔到塌上，順勢壓了上去，帷幔落了下來，房間裡的燈還沒有點上，只有壁角的小燈低暗地亮着。
“她到底哪裡好，值得你這麼付出？”他就想不明白了，那袁素薇到底給阿菁下了什麼迷魂湯！“你圖她什麼？她有什麼好的，她還有什麼，她什麼都沒有了！她能給你什麼！除了一身傷痛，還要東躲西藏，這樣的日子是你想要的嗎？啊！”
阿菁咬了咬牙，看着他，
“我當初照顧你的時候，想過這些嗎？我有想過能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嗎？你給了我什麼？你當初給了我什麼？”
秦嘉煜怔住。
“是，你現在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權傾天下，跟了你，我可以不必過那種四處流浪的日子，東躲西藏的日子，我可以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可這是我想要的嗎？我當年全心全意照顧你，就是爲了現在能夠過上這樣的生活，是嗎？”
阿菁喘了口氣，眼眶微紅。
半晌，才低聲說道：
“我小的時候要被人家賣掉，莊裡的人覺得我醜不想要我，是小姐伸手留下的我，我不是什麼聖母，我也不想做什麼聖母，我只是不想做忘恩負義、背信棄義的人，我答應過夫人的。”這也是他能活下來的代價。
秦嘉煜低首，看着她，輕聲問道：
“那我呢？”
阿菁別開臉，卻被他抓住，逼問道：
“那我呢？你只想着答應過別人，你有沒有想過你還答應過我？”
“你只想着袁素薇沒了爹孃，沒了親人，只有你守在她身邊，你有沒有想過我，我也沒有爹孃，我也孤身一人，爲什麼你沒有想過陪在我身邊？”
阿菁咬脣，“你還有親人。”
“那根本都不是！”秦嘉煜吼道，“你明知道我想要什麼，爲什麼還要故意這麼做！阿菁，你都知道的，你比誰都瞭解我，對嗎？你什麼都知道，可是你總是故意要這麼做，故意惹我生氣，讓我傷心，難過，是嗎？”
“你明明先答應的我，爲什麼卻沒有守到最後！爲什麼！”
阿菁默然，低聲道：“對不起。”
“我要的是對不起嗎？”秦嘉煜猛地低頭，兇狠地咬着她的脣，呢喃道：“阿菁，這不是我要的，你知道我要的，對嗎？你知道的，你是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
阿菁無奈，只能盡力張開身子去包容他，安撫他。
對於她的背叛和利用，他甚至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阿菁心底苦笑，比起他，她好像纔是最狠心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