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會認爲鳳金樓說這話就是爲了顯擺他先宗的光輝事蹟。
沒有走出鳳家,楊真也不會放棄這雷鳴槍。
鳳金樓娓娓道來,沒有一點長篇大論的意思,說起來還略有悲傷,這人是個性情中人。
鳳家先祖本來是個來歷不明的青年人,到河洛大概在千餘年前。
那時候青陽宗已經大不如鼎盛時期,不過餘威仍存,當時的河洛城人數也有五六百萬,全賴青陽總盟緣故。
那青年過的是苦行僧生活,餐不過數日一頓,眠往往枕蓆路邊,要是有個破廟能夠過一晚對他來說都是無上享受。
茫茫人海中,一個小小的浮萍本來也沒有人去關心,後來卻有一件事情讓這人在河洛城有了大名。
他一心想入青陽總盟,拜於哪個宗門他也沒有什麼奢求。
各宗師看過他的資質,功法高絕算是帶功修行,不過他的年齡太大,當時已經二十多歲了,如果要放下舊有的功法,再修新法,難度不小,而且這年齡與規矩也不太合。
他心極其誠,於是終日守在青陽總盟河洛接引處,守了十數天,到了最後,他乾脆就直接一跪到底,一月間,偶爾起來一次,也是去找吃的。
終於將流焰宗的宗師給遇上了,那宗師也實在被他煩不過,看他資質尚可,答應讓他做個粗使弟子。
那青年當時高興得要死,當即做了一個動作,把腦袋上面的頭巾取了下來扔到空中。
只看到他這麼一個動作,流焰宗宗師當時就破口大罵,說青年要陷他於千古罵名,扭屁股就走。
一聽到這兒,楊真已經知道這青年要悲劇了,不爲別的,這人做事有時候實在沒有謀劃。
既然要入青陽總盟,爲什麼不調查清楚,趙青陽出世的時候最討厭一種人,那就是僧侶。
鳳無極苦笑一下,“當然了,我先宗也是做事無謀,他本來是僧侶出身,不知道怎麼會想拜到貴盟下面!”
楊真也訕笑,“他或許太過誠心,覺得青陽總盟會大開其門也說不一定,他若是蓄了發再來,結局大不一樣。”
嗯!
鳳金樓臉上現出尷尬笑容,這事他當然不想看到,要是結局改了,說不定鳳家這數萬人就不存於世了。
“那貴先宗一定是一氣之下,還俗了?”
鳳金樓搖搖頭,“沒有,他心極誠,入不了青陽總盟,還俗的心也是不會有的,他本不姓鳳,我們鳳家的人世代就居住在此地。”
楊真知道這裡面又有一段故事。
結局卻讓人有點想不到。
那僧侶眼看入青陽無望,只能準備一個人回鄉,生活卻更加困頓,他也沒有討生活的來源。
漸漸在河洛也不能呆,乾脆到了河洛郊外找棲身之所。
睡了幾天,就遇到一次極其嚴重的械鬥。
他住的地方,有一個小村莊叫做鳳家莊,裡面的人自然全是鳳姓。
那械鬥卻是內亂引起,不爲別的,正是有鳳家人在鳳家莊發現了一處廢棄的靈石礦脈,一探之下,仍然能夠發掘靈礦。
可那礦所在的地方又不是他的田產,於是只能夜裡偷挖,終於被人逮到,打到半死。
橫財頓生,人人眼紅,那田地的主人又怎麼能夠保全?於是小械鬥發展成大械鬥,最後終於打死打殘無數人。
僧侶實在看之不下,準備出手將衆人制止,他一個和乞丐差球不多的窮僧人,先前自然沒有人理他。
結果來了一出手,立即就打翻數百人,嚇得衆人都頭鼠竄。
僧侶自覺解決了一樁事情,也自安心。
到了夜裡,又來了一幫盜匪,全是殺人不眨眼之輩。
僧侶因爲睡的地方實在不堪,日子久了,終是疲倦到了極點,等到他醒來的時候,驚到要死。
將那幫盜匪三下五除二清理掉,最後一問,是有鳳家人不服氣,以爲請了盜匪過來打垮另一陣營的鳳家人,好分贓。
結果一到地方,那與盜匪合謀的鳳家人,首先被清理掉了。
那僧侶自然悲傷,滿莊尋找,只留一對兄妹,年齡大的八九歲,小的五歲不到。
他本來想帶兩兄妹遊歷四方,又想到他因爲是僧侶被青陽總盟棄了,不想再讓兩兄妹跟着他讓人誤會是出家人。
於是就在當地將兩兄妹撫養成人,其間窺視那靈礦的人不在少數,來一波被他掃清一波,來兩波去掉一雙,漸漸到了後來,就沒有多少人敢找麻煩了。
等那兄妹漸大,他傳了對方一身本事,仍然出去遊歷,再也沒有回來。
到現在過了千年,鳳家就由兄妹兩人變成數萬人小世家,也算難得,和靈礦餘財關係那是相當大。
滄海易變,三十年河東,青陽總盟與千年前相比更是不如,這鳳家看樣子倒挺興旺。
“鳳家主一說往事,我總算明白你的心情,想來這雷鳴槍就是那僧侶留下來的,這恩情確實太大,我覺得有點遺憾。”楊真口中如此說,其實不以爲然,世間萬事不過一個巧字,這事就算他遇到了也會這麼做。
至於立像訟德的事情,估計得難受死他。
鳳金樓點點頭,“楊宗主理解就好。”
楊真與鳳金樓走出那雷鳴槍的祭祀房間。
卻又有下人勿忙的過來。
鳳金樓臉色已經不太好,不用問也知道有急事。
他有事,楊真自然得離開,但心裡實在沒有想過就這麼離開,詢問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鳳金樓面有難色,“都是家父百年期到了,花了無數錢財,想留他一日也難,其實就算是我有心將那雷鳴槍做主,現在家父神智迷糊,我也是不敢做主的。”
“是麼?”可能是朝日升起的緣故,楊真微眯雙眼,“若是百年到,神魂離體卻是難治,不過老人家也是修行中人,練功練壞了也是有的,我倒可以幫忙看看。”
鳳金樓怔了一怔,滿臉全是錯愕,接着伸手就去拉楊真的衣服,差點把他的衣服扯破,直往先前那雜役人極多的房間趕去。
仍然各色鈴鐺與旗幟滿布,鏡面偶爾有裂紋,鈴鐺紛亂響動,這陣勢與民間相傳的鎮固神魂法子有些微相似,
卻又不盡相同。
或者是這神魂太過強大,楊真將到那大屋前面時,渾身汗毛有種倒立感覺,“老爺子尚好的時候,身體一定很健壯。”
鳳金樓眉頭緊皺,臉上卻又微微透出傲然,“老頭子雖然只是人級金靈根,可是一手金流刀用得出神入化,河洛左近可沒有幾個家族有人超過他,要不是……”
鳳金樓很爲他老頭得意,難免口快,“當然和青陽總盟的人是沒有法子比的……唉,要是他到了收神境……”語氣中極多惋惜。
楊真不置可不否,只知道這鳳家老家主還好沒有到收神境,要是到了的話,他今天可沒有什麼施恩的機會。
修行者進入收神境,對神魂會略有束縛力,能延魂二十年,神魂再離,若是再往上,自然束縛力更強,再添其它變數。
楊真示意將束魂陣法撤去。
鳳金樓面上不忍,十分躊躇,失去這陣法力量,那神魂立即就有脫開的可能性,那時是主宰神祗也救不了。
“不用擔心,我雖然年青,這點分寸還是有的,老爺子已經到了馭氣境,魂氣斷絕前支撐個半天還是沒有問題的。”父子情有時候難免婆媽,搞得楊真有點不耐煩。
鳳金樓眼睛睜得老大,心有決斷,“罷罷罷,若是宗主辦不成,我也不能指望這小陣法讓老爺子苟延殘喘。”
於是他大手一揮,僕下人等全部目前將鈴鐺、旗幡全部撤掉,將那中門大開。
鳳氏子弟全員到了那院中,好像欲見這老爺子最後一面,其中難免有人有叵測心,與楊真倒沒有什麼關係。
那門一打開,迎面就是肅殺氣息,金靈最甚,那氣息撲出門外,將手上有金器的鳳家人吹得東倒西歪,同性相斥而已。
屋內端坐着一老人,必須全部被吹開,看老臉稱得上是慈目善目,周身金靈根真氣縈繞,那人坐在金光中。
看其氣息的濃烈,應該是在馭氣九級頂峰,一隻腳踏入了收神境界。
修物中人何止億萬,大多至魂散時也不過練氣修爲,能夠進入收神境界的十萬無一,鳳無極也是萬萬與天爭命不得的凡夫罷了。
現在的坐相不過是他最後的輝煌。
庭院中傳來嚶唔聲音,幾分情意不得而知,卻讓楊真極其煩躁。
他將那房門推上,鳳金樓急切間想說什麼。
最後還是閉上嘴,說不定楊真真有無上妙法,要是被他偷看了,這事可就有點大。
沉着心神,閉上眼睛,感應金靈氣最濃郁的地方,神魂初離體,也帶軀殼靈根真氣,三日才散。
靈臺清明間,只覺一把紅木座椅處,金靈氣比別處更濃。
鳳無極功力將散,不比吳三寶,楊真並不怕他身上那反噬力量。
手上扭動星芒金靈,黑暗中耀眼金芒直向他逼去,進入那星芒中,卻是去往那兵刃中的世界。
睜眼再看,那老頭子身上華芒全部消失,軀殼咚然倒地。
驚起外面好大的動靜,鳳金樓直接衝了進來,看到面前的影像,背脊抖動,“楊宗主,這是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