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睛那樣深邃,又高又挺的鼻子幾乎就要碰上她的鼻尖,形狀好看的嘴脣輕輕抿起來,表情又柔和又安靜,就那麼輕柔的看着她,看着她,四目相對,似乎要將她看到心裡去。
雲夕照的心臟猛然加速跳動,屏住呼吸,不知往哪裡看纔好。
“你在鬧什麼情緒?嗯?連晚飯都不好好吃。”路宸一手撐在她耳側,一手摟住她的腰肢,低聲略帶鬱悶的問。
雲夕照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埋怨道:“明明是你在鬧情緒,爲什麼不回我短消息?”
路宸移開目光,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悶聲道:“對不起。”
雲夕照對他這個彆扭的性子終於冒火了,眼眶兒一紅,委屈的直想哭,雙手握拳在他胸前捶了幾下,帶着哭腔叫道:“我做錯了什麼嘛,你要什麼不痛快就說出來,不理我算怎麼一回事?路宸,我最討厭你了!你是個壞傢伙!”
路宸擁緊她,俯下臉埋在她的脖子處,哄道:“是我不好。”
雲夕照聽到他如此溫柔的言語,心中早軟了,可小女兒家的心態又不好表露,只癟着嘴輕輕抽噎着。
路宸聽到她小貓似的哼哼聲,懊惱極了,蹭着她的臉蛋摩挲兩下,悶悶的低聲道:“小夕,對不起,是我錯了,原諒我吧。”
雲夕照一怔,以爲自己出現幻聽了,下意識的又“嗚嗚”了幾聲。路宸又心疼又後悔,只怪自己擰巴的自尊心作祟,想問她跟那個送她回來的男生到底發生了什麼,卻又找不到理由開口詢問,對她發的短消息也氣悶得不想回復,此刻一聽到她柔弱的哭泣,心中揪的疼,忙哄道:“小夕,不要哭了。我保證下次再也不無緣無故生悶氣了。”
他真的在叫她“小夕”?
如此親暱的稱呼讓雲夕照幾乎失了神,傻傻的回味着這聲稱呼裡蘊含的寵溺。
路宸見她沒反應,有些氣悶的擡起頭,眼神兇兇的盯着她,聲音沙啞的道:“我給你道歉了,你是不是該回應我下?”
啊,迴應?
少女傻傻的盯着他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語氣裡的曖昧與寵溺讓人幾乎想要永遠沉醉下去,不再醒來。她已經有些暈乎乎的了,根本沒想到要回應什麼。
路宸有些羞惱,知道她幾乎沒有領會自己的用意,又不好意思再說一遍。
這丫頭,好遲鈍!
雲夕照眼角還掛着眼淚,愣了愣神,突然沒頭沒腦來一句:“小宸,哈哈!你叫我小夕的時候好像乾媽在叫你啊!小宸,以後我也這樣叫你好不好?”
氣氛簡直都破壞光了!
路宸的臉色刷的一下紅到耳朵根,喉結一動一動的,努力隱忍着什麼話。最終,他死命盯了她一會兒,深邃的眸子裡滿是隱匿的情愫,把想說的話全數吞回了肚子裡,瀟灑的起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雲夕照剩下的幾聲“哈哈哈”卡在喉嚨裡,還沒笑出來,只能愣愣的摸了摸腦門:我又說錯了什麼嗎?
如此粗線條的後果便是,路宸在整個高校聯誼會期間都黑着個臉。
路大校草首次暗示性告白以這樣的結局收場,自己總覺得臉上掛不住,看見雲夕照還是一副明媚開朗的樣子,升起的火氣又慢慢消失無蹤。
算了,反正也不急於一時,以後找到機會再好好跟她說清楚吧。
對歌賽、腦筋急轉彎搶答賽、集體兔子舞大賽等比賽項目圓滿完成後,潘多拉高中承辦的聯誼會部分也接近了尾聲。雲夕照並不像黃珊珊那般一直熱情高漲,因爲路宸一副臭臉,她也心情不好,最後一天索性待在家裡睡覺。
當長久的午睡結束,終於將腦袋從被子裡抽出來時,窗簾上已是一片金黃了。
雲夕照揉着痠痛的小腿和胳膊,坐起身來。
書桌上凌亂地堆放着課本、雜誌、小說,還有各式各樣的筆記本。她翻身下牀,跌坐在椅子上長吐了一口氣,然後動手整理那些東西。帶上耳機聽廣播時,耳邊裡忽而閃過一個敏感的詞語:“凌霜分析師”。
電臺主播正滔滔不絕的介紹着“投資分析界女王”凌霜女士的功績,還重點介紹了近幾年來凌霜達成的大業績。
雲夕照微笑着靠在牀腳,手裡拿着一本小說慢慢的翻,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心想:媽媽還是這麼厲害,事事不甘於人後。她性子要強,凡事都要力爭上游,能爭第一的時候就絕不屈居第二。我怎麼能遇到一點不如意就鬱悶難過呢?
其實聯誼會那天對歌結束後,關於歐陽樑與雲夕照的流言蜚語就在潘多拉高中悄悄流傳起來了,無數人暗暗猜測歐陽學長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對歌比賽的現場,聽說他除了運動會上願意一展身手以外,一直是不愛參加學校的大型文娛活動的。雲夕照沒辦法解釋什麼,只能一笑置之。
不僅是其他人誤會了,看起來路宸也誤會了呢。他曾經欲言又止的樣子,全數落入了雲夕照眼裡。
沒想到歐陽樑在潘多拉高中還真的是個風雲人物,與路宸在正德高中時一樣,是女生們萬千追捧的寵兒。雲夕照這幾天走在校園裡,總感覺有人對自己指指點點,可每次她一回過頭去找尋那些目光,卻又沒有發現誰在議論她。
唉,歐陽樑啊歐陽樑,你可真是把我害慘了!
“我覺得路宸有危險了,他再對學校的事情漠不關心的話,自己老婆都要被別人搶走了。”黃珊珊察覺到她的不自在,故意長嘆一聲,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你在胡說些什麼呢?”
黃珊珊翻了個白眼:“夕照,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啊,明眼人誰都看得出歐陽學長對你有意思。咳,你準備選誰?路宸還是歐陽樑?”
選什麼選?選你個頭啦!
雲夕照簡直無語了,別人不清楚也就罷了,怎麼這個小丫頭也跟着搗亂?
都怪歐陽樑那傢伙在對歌比賽時感情投入得過分了,好像讓人故意誤會!讓大家都以爲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兒,以至於女生們看她的眼神,個個都像淬了毒的尖刀一般銳利。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轉眼間,十一月就在涼風呼嘯中不知不覺的到來了。秋意似乎更加濃郁,風中的寒意讓人忍不住縮起脖子。天氣可真奇怪呢,與其說是秋天,或者可以說已經到了初冬時分。
雲夕照搓着手走進教室,剛放下書包,黃珊珊忽然一臉神秘湊上來:“哎,夕照,聽說學生集體社要換屆了,你知道嗎?我今天早上纔得到這個消息,真是太意外了!還以爲要等到學期結束時才換屆呢。”
嗯?換屆?雲夕照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你不是學生集體社的委員嗎?怎麼還問我?你肯定比我清楚多了。”
“你呀,太不關心學校的大事了。”
黃珊珊笑得可愛,臉上簡直要開出一朵花來:“夕照,人家只是覺得你很優秀嘛,爲什麼對這些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你看,如果你能當上掌握實權的學生集體社社長,那就是代表了潘多拉處於弱勢的女生啊,以後看誰還敢欺負我們!”
“對啊,那你爲什麼不去試試?”雲夕照奇怪的回問了一句。
黃珊珊的臉色立即有些尷尬起來:“呃……你不知道嗎?部長以上的職位需要成績達到班級前十,像我這種老是徘徊在拖後腿邊緣的人,怎麼有機會做社長?部長都混不上呢。”
雲夕照心裡一震,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張了張嘴沒說話。
見她不吭聲,黃珊珊又着急的囉嗦了幾句,內容無非也就是“夕照你這麼優秀,不去參加競選實在太可惜了”之類的話。雲夕照只是笑一笑,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她來潘多拉還沒超過一個學期呢,怎麼能有這個威望當上最大社團的社長?
忽然,坐在不遠處的路宸淡淡出聲道:“我覺得也不錯。夕照,你可以去試試。”
咦,連路大帥哥都開口了!
黃珊珊頓時來了底氣,點着雲夕照的胸口大聲道:“你看,你家老公都勸你參選了,這下沒話說了吧?”
這個口無遮攔的丫頭!
雲夕照臉都要紅透了,小聲嘟噥着:“我能行嗎?我以前都沒有當過幹部之類的……”
黃珊珊急了,操着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訓斥”道:“夕照,你想想看,潘多拉還有比你更適合做學生集體社社長的女生嗎?沒有了!除了跆拳道社社長蔡曉曉學姐,我看誰也沒有這個魄力擔任集體社社長,也沒有人比得上你的親和力!如果你不去,那我們女生的權利已經放棄一大半了!雖說前任集體社社長周鶴軒是個男生,他也沒怎麼爲難過我們,但爲什麼做社長的只能是男生呢?我們本來就是弱勢,替自己爭取一下不好嗎?”
話雖然說得沒錯,可她何德何能勝任社長啊?就算是去參選,說不定也只會惹人笑話!
雲夕照爲難地扭頭去看路宸,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我相信你,試試看沒關係的。”
路宸的笑容清新溫暖,雲夕照望着他信任的眼睛,忽然一股動力涌上心頭,握拳道:“好!我會努力的!”
兩人之前的小矛盾與小別扭就在這一笑中,煙消雲散。他們從沒有隔夜仇,就算偶爾鬧了脾氣,也總會有一個人先低頭示好。這樣的默契持續了十七年,真的很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