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仍然嗚嗚的哭着:“還好、還好你沒事……我害怕極了。我本來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現在你也受了傷,我的心裡更加害怕了。我不要你們受傷,我不要你們出事!”
歐陽樑騰出一隻手來,略顯艱難的攬住她:“我們這不都還好好的嗎?你放心,路宸也會完全康復的。”
雲夕照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雙手抱住他寬闊的背脊,聲聲嗚咽掩飾不住地泄露出來。而他溫柔地抱着她,輕輕拍着她顫抖的背,嘴裡喃喃着:“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兩人緊緊相擁着,彷彿這一刻,所有的黑暗都化作了光明。
歐陽樑緊抿的脣角直到這時才稍微放鬆了一點,似乎從內心深處涌出來無數的激動喜悅,讓他忍不住將她抱得更緊,縱使他胳膊上的傷口傳來刺骨的疼痛。
微笑着的人並非沒有痛苦,只不過他們善於把痛苦錘鍊成溫暖;微笑着的人並非沒有眼淚,只不過他們善於把眼淚化作陽光。
用微笑來掩飾自己,他很累了。
似乎只有在這個女孩子的面前,他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
路宸和歐陽樑以及其他三個受傷的男孩被送到了同一家醫院治療。至於未受傷的那幾個男生,則被警官留在警視廳接受調查。
雲夕照被聞訊趕來的乾爸乾媽以及自己的爸爸媽媽給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詢問她當時的情況,她只好苦着臉說,只是因爲一場小小的誤會,男生之間本來就熱血衝動,一言不合就動起了手。
至於黎薔薇,她提都沒提起半句,也不知是不屑於提起,還是怕路宸受到大人們的盤問。
“呼……”
累死了,忙到大半夜,路宸終於上完藥陷入了深度睡眠。看着他沉睡的面容,雲夕照的心頭涌起一股難言的難過與內疚。她沒有保護好他,甚至連自己的心都悄悄的被別人給佔據了一部分。
縱使這只是小小的一部分,可終究,她已經對不起他了。
路崢嶸和張怡然給兒子辦好手續,便張羅着買陪牀,雲夢天和凌霜便顧不上教訓自己的女兒,也跟着忙前忙後照顧路宸。雲夕照見大人們都沒有注意自己,便躡手躡腳的繞過他們的視線,急忙跑到樓上的病房找了一圈。
啊,是這裡!
透過一間病房房門上的小窗戶,柔和的暗黃燈光下,歐陽樑蒼白英俊的臉頓時映入眼簾。
奇怪,他的父母還沒趕到醫院來嗎?
來不及思考其他,雲夕照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走到牀邊,坐在牀頭的小凳子上,屏氣凝視的查看着他的傷勢。歐陽樑的腦袋上也纏好了紗布,身體藏在被單下,估計腹部的傷也被包紮好了。
乍一眼看去,他整個人好像被抽空了靈魂,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貴氣英朗,似乎變得脆弱無助。
雲夕照顫抖着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很燙,溫度有些高,應該是傷口引起的低燒。她心中一陣疼痛和心慌,忙吸了吸鼻子,將淚水強行嚥了回去。
黎薔薇竟然那麼狠心,不僅對路宸狠下毒手,竟然連她的歐陽學長都不放過?難道昔日她對歐陽樑表現出來的尊敬和親近都是假的嗎?雲夕照一邊想着,一邊將他的手背貼到自己的臉上。
那羣傢伙到底揍了他多少拳?
幸好刀傷只有兩處,如果傷勢再重一點,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小夕陽。”
正走神時,耳畔竟然傳來歐陽樑虛弱的呼喚。
“歐陽學長……你醒了!你別亂動,別碰到傷口,醫生已經替你全部處理好了,只要安心躺着休息就好。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歐陽樑睜開疲倦的眼睛,目光在病房裡掃視了一圈,用微弱的嗓音問道:“我爸爸媽媽呢?”
咦,他的父母來過?
雲夕照趕緊說:“我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他們,可能去找醫生了解情況了吧。對不起,我吵醒你了。”
“我自己醒過來的,睡眠淺,容易醒。”歐陽樑微微嘆了口氣。
雲夕照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很想努力擠出幾絲微笑來安慰他,可卻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笑容很勉強,她只覺得心中淒涼一片,面對他的告白,面對他的保護,她無法迴應。
“好好的,怎麼眼眶又紅了?”
少女搖搖頭:“沒什麼。”
“你放心,我沒事的。小夕陽,只要你沒事就好。”
他溫柔的話語讓她愈加慌亂,連忙阻止道:“學長,你不要說話了……你好好休息,有什麼話以後再跟我說。”
歐陽樑微微一笑,目光依然凝視着她:“你爲什麼要到這裡來?”
“什麼?”
“我問你,你爲什麼不待在路宸身邊,反而跑到我的病房裡來?”
他問這個問題是想要得到什麼回答嗎?雲夕照頓時一片慌亂,垂下眼睛,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就是想來看一看你這個傻瓜。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我和路宸先走?明明我在你身邊幫忙的話,我們一定能打敗那些傢伙。”
歐陽樑的眼睛亮晶晶的:“謝謝你,小夕陽……”
“你在說什麼傻話?應該是我謝謝你纔對……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保護我。”
歐陽樑卻不依不撓:“不,真的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在這個時候,選擇待在我的身邊。”
那路宸怎麼辦?
猛然之間,這個念頭一下子竄入腦海,將雲夕照衝擊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到底在幹什麼?
她爲什麼不守在路宸的身邊,反而跑到別的男生這裡來,聽他溫情脈脈的說這些話?
她真的是昏了頭了,纔會做出這種讓路宸心寒的事情!
一念至此,雲夕照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握緊拳頭,低聲道:“歐陽學長,對不起……你給我的,我永遠沒辦法回報你。現在,我要回到路宸身邊去了。”
她忍住淚水轉身就要走,手腕卻被他從身邊一把握住。
“不要走。”
雲夕照艱難的偏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必須回去了。”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什麼?”
歐陽樑苦澀的一笑:“我想把心底的一切傾訴給你聽……可是,你的心裡只有別人的位置,你的眼睛裡只看得到他,我又算什麼呢?就算全部告訴你了,也不過是笑話一場。小夕陽,我從來都認得清楚自己的地位。”
“不要再說了……”
歐陽樑卻不管她的抗議,繼續苦笑道:“每次見到你,我心裡的喜歡都會更多一點……可是,我卻沒有人可以吐露,那些感情堵住了我的嗓子,擠在我的心房裡橫衝直撞,幾乎快要把我完全淹沒。我就像一個傻瓜對不對?明知道你不可能屬於我,我卻依然像個傻瓜一樣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
雲夕照痛苦的搖頭:“不要說了……學長,不要再說了。”
“……小夕陽,你能叫我一聲阿樑嗎?”
“什麼……”
歐陽樑低沉的聲音像醇厚的美酒:“就一聲,叫我阿樑。我不要當你的學長,不要當你的前輩,你也不必像其他人那樣對我保持尊敬的心情,你就把我視作跟路宸一樣的人,是跟你同級的男生。叫我阿樑,可以嗎?”
雲夕照轉過身去,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看見他的眼裡竟然也閃現出淚光,清明透亮的眼眸裡竟然包含了些微懇求的含義,那烏黑的眼瞳就像夜裡最耀眼的星星,深深映入了她的腦海裡。
“阿樑……”
她的聲音顫抖而軟和。
這一聲呼喚,他等了多久?
歐陽樑向她伸出手,她像被他蠱惑了那般,不由自主將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裡。少女帶着淚水微笑着,想要走近他,可腦子裡突如其來的疼痛卻像山崩海嘯,狠狠一下,將她擊得幾乎站不穩。
“夕照,你怎麼了?”歐陽樑立刻發覺她的不對勁,急忙問道。
雲夕照甩甩腦袋,勉強一笑:“沒、沒什麼。”這一下劇痛讓她瞬間清醒過來,她發現自己竟然放縱自己向着歐陽樑走去!
“我要走了……再見。”迅速抽出手,她慌不擇路的向門外跑去。
“夕照,夕照!”
身後傳來歐陽樑焦急的呼喊,他似乎掙扎着要從牀鋪上跑下來,可渾身的傷勢卻讓他無法行動自如,牽動之下帶翻了牀頭的吊瓶架,噼裡啪啦掉了一地!
雲夕照狠狠心不去管他,頭也不回的慌忙奔下了樓梯。幾步跑回路宸的病房門口,病房裡張怡然正拿着乾淨毛巾幫昏睡的路宸擦拭手臉,路崢嶸則不見了蹤影。
正奇怪時,雲夢天和凌霜從拐角處走了過來,手裡還提着一些夜宵。
“夕照!”
發現女兒在病房門口探頭探腦,凌霜終於逮到機會好好審問她一番了,拉着丈夫走上前來,臉一沉,劈頭就問:“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好好說清楚,若是有所隱瞞,媽媽第一個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