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怎麼老是盯着他走神?
自從上次因爲不信任而莫名其妙的分手後,再次待在一起,她的心底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好像這種失而復得的幸福會長了翅膀悄悄飛走,還沒嘗夠就消失了。她總是害怕他再次離開自己,害怕他們之間還會發生誤會,害怕未來未知的一切。
心裡對路宸的喜歡,好像比從前更多更深了。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
就像現在走到了他的房間,即使他就在她的面前,她也想要更加靠近一點。
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都會讓她感覺到更加安心。想要觸碰路宸摸過的東西,想要在充滿路宸氣息的環境下呼吸,想要待在路宸所處的這個房間裡,甚至想要蓋路宸蓋過的被子,想要用路宸用過的杯子……
是不是很變態?
雲夕照有點沮喪,感覺自己越來越“走火入魔”了,不安全感來得實在太突然。
“夕照。”
路宸的聲音淡淡的傳來,她擡起頭:“嗯?”
“明天陪我去看望黎薔薇吧。”
看着他略顯傷感的神色,再想到這段時間愈演愈烈的傳言,雲夕照心中一顫,低聲道:“好。”
次日,上午的陽光尚好,暖暖地照射下來,讓人感覺到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轉過兩趟公交車,再沿着美麗的離河岸邊走上幾百米,市中心的別墅羣區就佇立在眼前了。
站在黎家別墅的大院前,雲夕照沉默的擡頭看着這棟歐式風格的建築,心中莫名沉重了起來。
這個地方,曾經是黎玉竹的家。
那個已經死去的女孩,那個死亡動機不明的女孩。
黎家門前左右兩邊載滿了高大的梧桐樹,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零零碎碎映在地面上,斑駁無比。
路宸牽着雲夕照的手,手心悄悄冒出了一絲汗珠。
他在緊張。
雲夕照默默心想,不由握緊了他的手,試圖讓自己的力量支撐着他,兩個人一起面對。
“進去吧。”
敲響了門鈴,立刻有管家前來開門。
路宸在到訪黎家之前,曾通過阿歪的幫助,聯繫上了黎薔薇的父母,只說是黎薔薇的同學來探望。管家早已接到主人的通知,便輕車熟路的把他們往裡面帶去。
進了客廳,沙發上坐着的一箇中年女人立刻站了起來。她神色頗爲憔悴,眉眼間卻滿是豔麗光芒,一頭栗色捲髮懶懶的梳在腦後,一身合體的毛呢大衣將她的身材完美地襯托出來。這個女人,想必年輕時候一定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
“你們好!我是薔薇的媽媽。”
路宸和雲夕照趕緊輕輕鞠了一躬:“阿姨好。”
“老徐,帶他們上樓去吧,我就不上去了。”黎母淡淡的吩咐了一聲,又轉過頭來看着他們道,“薔薇最近的情況不太好,想必你們已經聽說了。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好好勸勸她,畢竟她還年輕,不應該這麼鑽牛尖角……”
“阿姨放心,我們會好好開導她的。”路宸沉聲應道。
雲夕照看着這個掩飾不住憔悴的女人,她美麗的容顏下似乎隱藏了不少心事,眉宇間總是愁緒不斷,也不知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孕育了兩個女兒,大女兒自殺身亡,小女兒卻患上了“間歇性精神失控”,或許會發展成爲間歇性精神病,也夠可憐的了。
管家把他們帶到了二樓的小客廳裡,便悄悄退了出去。
路宸牽緊雲夕照的手,慢慢走了進去。斷斷續續卻優美動聽的旋律瞬間襲入耳朵,兩人詫異的對視一眼,是鋼琴的聲音!
再往裡走,一個穿着淡粉色連衣裙的少女身影映入了眼簾。
黎薔薇坐在一架鋼琴前,微閉着眼睛,纖細而修長的白皙手指輕輕地、慢慢地跳動在黑白琴鍵之間。她在彈琴,臉上卻慢慢流下晶瑩的淚水,以至於一首曲子彈得斷斷續續,時而停下,時而繼續。
可是,那琴聲卻異常優美動聽。
她的琴藝實在是很好。
路宸靜靜的望着那個女孩,眼底流露出微帶迷惑的光。他從未見過彈琴的黎薔薇,也從未留意過她臉上出現的哀傷。那個女孩獨自一人沉浸在這華麗而又淡雅的樂章之中,彷彿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其他人可以走入她的心裡。
雲夕照側過頭看着少年的神情,心中一顫。
路宸對黎薔薇生出了愧疚之情,她雖然不願意看見,卻也不至於傷心。
黎薔薇安靜的彈奏着鋼琴,似乎將一切都忘記在腦後,不急不躁,不緊不慢,眼淚卻始終未曾停止流淌。
她的心裡,到底隱藏了多深的痛苦?
“你們來了。”
突然,毫無預兆的,黎薔薇轉過身來,靜靜地望着站在門口的兩個人。
路宸一愣,繼而低聲道:“是,我們來看你了。”
雲夕照心中一陣緊張,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別介意,我們才進來不多久。”
黎薔薇輕輕抹去眼角的淚珠,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轉而對路宸說道:“路宸,我想只和你一個人說話,可不可以?我不想看到她。”
路宸眉心一跳,下意識的就想拒絕她。
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雲夕照就握緊了他的手,主動說道:“那好,我去外面坐一坐。路宸,你好好陪薔薇說說話,不必擔心我。”
她朝着他笑了笑,示意自己並不介意,轉身向外面走去。
黎薔薇並沒有阻攔她,臉上露出了勝利者一般的笑容,輕聲說道:“真好。直到現在,你才肯爲了我而放棄她一次。”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雲夕照強忍着衝動沒有回頭。
也許,在聽到這個女孩患了精神病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憐憫她了。也許,在看到這個女孩流着淚彈鋼琴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原諒她了。
以前所有的一切,也沒有真正導致她和路宸的錯過,那就這樣算了吧。
因爲太愛,所以原諒。
雲夕照暗暗握着拳頭,她是替路宸原諒黎薔薇的。
看着情敵悄悄走出了小客廳,黎薔薇緩緩站起身來,嘴角輕輕上揚:“好了,她終於走了。”
路宸走到沙發前坐下,平靜的說道:“我想來看看你。離開學校那麼久了,你有沒有想過繼續回去唸書?”
黎薔薇搖了搖頭:“不想。”
“爲什麼?”
“我害怕面對陌生人。”
路宸沉默了一下:“同學們都不是陌生人。”
黎薔薇擡起頭來看着他的眼睛,固執的說道:“在我眼裡,除了你,任何人都是陌生人。”
一陣尷尬的沉默。
“也許你很反感我對你的表白,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從來沒有作假。”
黎薔薇站起來給路宸倒了一杯水,遞過去,修長潔白的手指在微微顫抖着。
“從小我就被父母嚴格要求,幾乎失去了喜怒哀樂。我從沒有如此迫切地想要一件東西,得不到的話,我會死的!路宸,你就是我想要得到的東西,不,我說錯了,你是我想要得到的人,得不到你的話,我會死的……真的會死。”
她悲涼的喃喃自語着。
路宸難堪的看着她,勉強自己不要起身走掉,試圖轉移話題:“你對我或許只是一時迷戀……在我們這個年紀,有誰能說自己真正明白什麼是‘愛’?”
“那你和雲夕照呢?她愛你,你也愛她,不也是愛嗎?”黎薔薇毫不猶豫的反問道。
路宸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看吧,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還怎麼來說服我?”
“你太固執了。”
“是,我是很固執,固執到明明知道姐姐喜歡你,我也抑制不住對你的喜歡;固執到明明知道你心裡眼裡全然沒有我的存在,我也妄想着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邊。路宸,一說到姐姐,我真的很恨你。爲什麼你能對我們姐妹倆那麼絕情?”
路宸轉過頭去,低聲道:“感情的事,真的無法勉強。”
“可是你連一絲絲的安慰都不肯給我們……”黎薔薇自嘲的一笑,“我姐姐因爲你的拒絕而自殺了,這將是你一輩子不可抹去的污點,你會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路宸,你忘不了我姐姐的,你也同樣忘不了我。如果你不能喜歡上我,那我就永遠詛咒你,詛咒你不會得到幸福!”
她真的有點歇斯底里了。
路宸皺着眉頭,心想自己來看望她,會不會是個錯誤的決定。
見他不吭聲,黎薔薇索性站了起來,情緒激動的說道:“路宸,你不要怪我……我、我都是爲了我姐姐。黎玉竹,我姐姐黎玉竹,你還記得她對不對?”
“我記得……”少年低語。
“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她的……她死了,她死了,你一定會永遠把她放在心上。”
路宸看着黎薔薇顫抖的神色,心裡一痛,低聲道:“薔薇,是我對不起你們。”
正在這時,小客廳的門外突然走進來一個高挑嫵媚的女人身影,帶着痛惜而內疚的語氣輕聲說道:“不,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不配做一個母親,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女兒,一切惡報都應該報應在我的身上!”
這個女人正是黎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