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心裡對祈願多了一份欽佩,能爲家人做到這一步,不易,要是換了她,便肯定做不到。
“那陳老爺對經商頗有手段,陳家那些家產到了他手裡,已然擴充了數倍,我們門下大半的綢緞生意倒都是出自他的手,這些年,他有了兒子,倒是更安份了,生意上的事大多交與手下掌櫃去辦,若不是我這次去問,還真不知曉他與我還有這層緣份。”遊春去問了韓樵,才知道九月這個二姐夫居然就是那個與他們來往頗密切的綢緞商,此時說起不免覺得好笑。
“這就是你說的好消息?”九月也在感嘆這世界真小。
“嗯。”遊春點頭,含笑說道,“你二姐在陳府的地位,無人能撼,陳老爺待她如寶,她又聰明,對陳老爺陳夫人甚是敬重,爲人謙和好學,這些年倒是頗受陳夫人看重,這自然是好消息了。”
“那倒是。”九月點點頭,深以爲然。
“只不過……”遊春看了看她,話鋒一轉。
“不過什麼?”九月瞪大了眼,有些急切的想知道這壞消息是什麼了。
“半年前,陳老爺數年來頭一次出遠門,帶回來一個落難女子,此女相貌平平,卻是楚楚動人,陳老爺便收爲八姨太,此後,便獨寵此女,沒多久,陳夫人抱恙,兩位公子以及家中姨太們便都有各種不順,相傳,種種跡象全繫有人爭寵而爲,而所有矛頭都直指令姐。”遊春似笑非笑的看着九月,“你那位姐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這次來除了省親,也是爲尋周師婆的幫助而來到。”
九月聽到這兒,有些小小的不舒服:“也就是你們這些所謂的大戶人家才這麼多麻煩事。”
“九兒,你可不能冤枉我,我遊家可從來沒有這些事。”遊春忙爲自己辯解,“不過,九兒,這種事你幫不上忙,還是少摻和爲妙。”
“我知道。”九月點頭,她原本就沒想摻和,也沒那個能力摻和。
兩人閒聊了一番,便各自洗漱歇下。
次日,忙完了瑣事,九月騰出精力考慮開香燭鋪子的事,她把自己的銀子都拿了出來,自從遊春聯繫上韓樵他們後,平日的吃食花用都是遊春帶回來的,不過,饒是如此,她自己賺的也並不多,全加在一起也不足二兩,而她又不想動用遊春的錢和外婆給她留下的那點兒嫁妝錢。
看來,目前想開鋪子還是不現實的了。
九月嘆了口氣,又把所有錢都收了起來,轉身去取出經文版樣,慢條斯理的印刷了起來,落雲廟雖然香火不錯,可一年到頭需要的經文全加起來也不過百多部,而按她現在這印的速度,兩三天就能搞定,還有香燭,她費上了兩三個月就能包攬了落雲廟一年所需,這樣一算,這一年中還有九個月多她將無所事事。
“在想什麼?”遊春砍了竹子在削篾絲,裡屋那幾個用來晾香燭的扁簍有些舊了,用來曬菜不太合適,他便想着做幾個新的,還有竈上用的籠屜,過年了,總是要蒸煮不少東西,也得早些備着。
在這點上,遊春雖是貴公子,可經歷過那段艱苦的歲月,他比九月更像個會過日子的尋常百姓,反倒是九月,前世不曾接觸過這些,這世前十五年有外婆操持家務,對這些細節的東西,反而沒想到。
“我在想,要不要去附近看看還有沒有廟宇,光落雲廟一家,未免太閒了些。”九月俐落的掀起一頁紙,晾到了一邊凳子上,接着取了一把刷子沾了少許的墨輕柔而均勻的抹在木板上,然後把一張乾淨的紙用另一把乾淨刷子輕輕的刷了上去,再掀下,如此反覆,說話間已然印了幾張了。
“你又何必這般辛苦……”遊春嘆了口氣,一開口便被九月打斷了,她睨了他一眼,說道:“你又來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遊春無奈的搖頭,還是有些難以理解她爲何堅持不用他的錢,在他看來,她已經是他的人,那麼,他養她也是天經地義的。
“這個你就別管了。”九月笑盈盈的解釋,“如今有阿安他們在,有許多事我不用出面就能辦了,我也不求生意有多好,只要有點兒事做就行了。”
“我說了給你指個人,你偏又不同意。”遊春還是無奈,“阿安畢竟不是生意人,有許多事未免能處理得來。”
“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從不會到會,慢慢學唄。”九月並不在意,她享受的就是從無到有的過程,至於阿安他們,她也是有心想搭把手,再說了,嚴格說起來,還是阿安他們幫了她大忙呢。
“也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遊春失笑,明白了九月的真正意圖。
“就是嘛,你老說讓我用你的錢,爲什麼就不想着多教些唬弄人的本事呢,到時候,我也好多騙些錢回來。”九月開玩笑似的接話,可在她心裡,還是不怎麼願意當個神婆騙錢。
“那可不行。”遊春笑道,“教會徒弟,餓死師父,我可不做那虧本的買賣。”
“小氣。”九月哈哈大笑。
“有人來了。”遊春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九月面前戲謔的睨了她一眼,“笑這麼得意,也不怕人聽見奇怪?”
“大不了,我就說我在和外婆聊天。”九月挑了挑眉,不過還是收斂了笑聲,看着他進了隔間,她才緩步踱到門口開了門。
橋對面,祈喜提着一個大籃子抱着兩匹布艱難的往這邊走來,看到九月開門,她忙喊道:“九妹,快來接把手。”
“八姐,你怎麼又拿這麼多東西呢?”九月快步上前,接過了祈喜手中的大籃子,這籃子入手頗沉,也虧得祈喜拿得多這麼多東西。
“這些都是二姐和四姐帶來的,姐妹們都有呢,這是你的份兒。”祈喜高興的朝九月示了示手中的布,一匹粉藍,一匹青底粉花,都頗爲亮眼。
九月瞧了瞧,想起遊春所說的話,自己那個比她爹還大的二姐夫可是個極大的綢緞商呢,想來家裡最不缺的就是布匹了吧,想到這兒,她微微一笑:“挺好看。”
“姐姐們都說這兩種顏色給你一定好看,我就給你留了,你都不知道,三嬸眼饞着呢,只不過,她沒女兒,這布呀,她用不上。”祈喜想起餘四孃的神情,忍不住不屑的撇了撇嘴,說起了昨晚餘四孃的種種糗事,“九妹,你都不知道,二姐的那些丫環婆子們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呢,我都替她丟臉,真是躁死人了。”
“又不是你這樣,用得着你躁啊?”九月聽罷,也是無語了,不論如何,對祈願來說總是孃家這邊的的親戚丟人,那些丫環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部忠於祈願,要是回去了,把話一傳,祈願只怕就要難堪了。
唉,二姐這一趟回來,只怕是來錯了。九月心裡暗暗嘆息。
祈喜哪知道她的這些想法,把東西放到了九月屋裡,她便坐到了桌邊,嘰嘰喳喳的說起了她所知道的祈願的事,無非就是這二姐夫家裡是做什麼的,二姐在陳家如何,陳家人待二姐如何,說的都是些好的消息,九月一聽就知道祈願報喜不報憂,並沒有把自己在陳府的爲難說出來。
“爹也真是的,二姐四姐都回來了,他倒好,連個笑臉也沒有,只管悶頭和四姐夫喝酒,今天姐姐們都去落雲廟了,讓他一起去拜祭一下外婆,他也不去。”祈喜話鋒一轉,說起了對祈豐年的不滿,“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你怎麼沒一起去呢?”九月當然沒有勸祈喜什麼“子不言父之過”的話,她己之前還曾當面和祈豐年撂過話,當然,她也沒有和祈喜一起吐槽祈豐年的不是,只是轉移了話題,“他們能找到嗎?”
“大姐、大姐夫、三姐、三姐夫、五姐、五姐夫都去了,還有個三嬸呢,這麼多人帶着,我去不去又沒什麼的,再說了,二姐說晚上要請自家人一起吃個飯,明天還要請鄉親們吃席面,幾位堂哥已經帶人去置辦東西去了,我就留下看家,免得下午有人送東西來沒有接應。”祈喜說着便站了起來,“九妹,你這兒可忙?下午去幫我一起吧。”
“讓我去?”九月驚訝的看着祈喜,笑道,“還是別了吧,二姐和四姐又不是一個人來的,我去了,難免給他們添麻煩。”
“可是……”祈喜聽她這樣說,有些不高興,“二姐說了後天一早就回去了。”
“八姐,陳府姨太衆多,二姐在陳府未必就這麼自在,我們幫襯不了她什麼,可有些麻煩,還是能免則免吧。”九月搖頭,笑道,“等明兒,我做幾個福袋送她們,自家姐妹,心裡記着就行了,不講那些虛的。”
祈喜聽罷,只好無奈的嘆氣,她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