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幾天,爲了不失禮,荀五義也備了禮物過河來給雲實心拜禮。
雲家也準備了一桌十分豐盛的午宴。
中途雲夫人端上了滿滿一盆雞湯,雲實心故意碰了一下桌子,雞湯溢出,雲實心起嗓門:“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過來!“
雲家四個兒子跑了過來,問父親有何吩咐,雲實心說:“這桌腿不平,四個一人抱一條桌腿,把桌子擺平了。“
四個兒子一齊鑽入桌底,每人抱住一條桌腿穩住了桌子。
這荀五義開始還沒在意,雲實心說:“親家,我這四個兒子比你那貝幣如何?錢是死物,人可是活寶呀!“
荀五義頓時恍然大悟,才三杯酒下肚,臉就紅到了耳根。
從那以後,荀五義再也沒有以前那麼高傲了,說話也不帶刺了。
時間對任何人都不留情,一年一年過去了,荀五義老了不能再掙錢了,靠吃家底子度日子,妻子去世和自己一場大病用去了家中大半積蓄,手頭也開始緊了。
可雲實心的四個兒子,一個個學了手藝,個個拿得起,日日有進帳,年年有節餘,原來被火燒掉的房子又蓋了起來,而且比以前蓋的更高更大。
賣掉的田又逐步買了回來,漸漸的成了河下游的大富主。
雲實心沒看不起荀五義,他派大兒子、大女兒去精心服侍,安度晚年。
故事講完了,外婆還加了句結束語:“窮沒有根,富沒有鎖,人要是肯幹願幹窮也能變富。“
以前,有兄弟倆,大哥叫天理,小弟叫良心。
俗話說,出門靠朋友,在家靠兄弟。良心從小失去父母,跟哥哥長大。
可天理娶了妻子後就兩樣了,這嫂子有貪心,怕良心成家要分家產,就在枕邊出了個注意。
天理一聽,心裡直發毛,可他怕老婆,還是一咬牙答應下來。真是“勿好伴給狗趕”!
第二天一大早,天理帶良心上山斫柴,兄弟倆來到了懸崖頂的小路上,天理不小心滑了一腳。
良心急忙伸手去拉,不料被哥的重擔頭橫中,腳下踩空,一跤跌下懸崖去了。
懸崖底下是一片古老的森林。
好人自有好報,良心命不當絕,身子飛到茂密的樹枝上一彈,彈落在軟綿綿的樹葉堆裡昏死過去……
夜風吹醒了良心,他覺得冷,動動手腳,還好;聽聽動靜,可怕;看看周圍,陰森。
鬼哭狼嚎中,良心一腳高一腳低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他終於看見一座破廟。
走不動了,他擔到廟裡想歇口氣再走,可還沒坐下,就聽得廟外有奇怪的聲音,忙爬上屋樑上藏了起來。
不一會兒,廟裡進來三個妖精:老虎精、白狗精和猴頭精,三個妖精稱兄道弟,各自報告了吃人的經歷後,開始講故事。
“有理無理,大的講起。老虎兄你講一個!”猴妖的聲音。
“無理有理,小的講起。該你講起!”虎妖不肯先講。
“不管理有理無,一想起有件事,我就只想哭!”狗妖嘆了一口氣。
“誰敢欺負你?快講!”虎妖發威。
“真是膽大包天了,看我怎麼收拾他!”猴妖啼叫。
“唉!”白狗精嘆道,“如果我們不是妖精就有福享不盡了!”
接着,它講了個故事,故事剛講完,遠處響起雞叫聲,三個妖精慌忙逃走。
樑上的良心,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卻死死地記住了狗妖的奇妙故事,等天大亮,廟外傳來牛羊叫聲,他纔下來離開破廟,向目的地走去。
過了一山又一山,過了一水有一水。山外有山,水外無水,良心來到了一處田地開裂、草木枯黃的乾旱地。
渴口找不到泉水,肚餓挖不着蕃薯,他正走得暈頭轉向的時候,迎面吹來一絲絲涼風,擡頭看看,哈,終於到啦!
三棵參天大楓樹青枝綠葉,楓樹下香火旺盛,跪滿了求神降雨的人們。
靠近路口的楓樹身上立着一塊告示,有幾個過路人在圍看。
良心想:跟那狗精講的一樣,我去試一試!於是,他緊走幾步,向路人問清了告示的內容。
原來,本地已有好幾個月沒下雨了,糧食將顆粒無收,村裡人的吃水也將斷絕。
一位好心的富人特地立出告示:有誰能使天降雨,或在附近找到水源的話,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錢財是身外之財,有無都無所謂,可富人家有一位花容月貌的千金小姐啊!
天光吃飽一天飽,老婆討着一世爽!良心急了,得趕快找出水來纔對!
他高叫着:“我能找到水!我能找到水!”過去一把將告示取了。
那富人聽說取告示的是位只有十八歲的後生乞丐,就叫家丁拿個麥餅打發走算了,可良心死也不肯走。
他推開擋路的家丁,闖進大堂,面見富人,說自己不要錢財不要人,只想找水源。
這真是今古奇觀第一回,以前那些取告示的人不是好吃就是好色,一開口就吃,吃飽喝足了就要先見小姐芳容,個個半斤八兩差不多。
富人仔細看看眼前的良心,頭平額寬千倉滿,兩耳垂肩帶官星,並非乞丐所能比!靈人勿用多禱告,響鼓勿用重棰摧。富人連忙吩付左右好好伺候良心。
良心喝了茶,吃過索麪飯,要求準備三張大鋸,兩擔大籮,幾把斧子鋤頭,十個後生。
待一切辦齊後,他立刻領頭來到三棵古楓前,指手劃腳,令後生們鋸倒古楓。
富卻不同意,聞風趕來看熱鬧的村民也提出抗議,因爲這三棵古楓是本村的風水樹,砍了,村道會敗落!
不過,十個後生同意。他們高叫,說找不到水,全村人都將活不成,還什麼風水不風水?
有道理啊!村民們也就無話說了。
良心叫人把自己捆上,說找不出水的話,自願生祭風水樹!
想他一個外路人,過得了初一,逃不出十五,怕什麼?村民們於是拉開富人,有的去解良心身上的繩子,有的七手八腳地幫着鋸起風水樹來。
第一棵楓樹倒下了,樹根底下挖出一塊青石板,石板中央刻着一個字。
良心鬆了一口氣,他不讓打開,命挖第二個樹樁。
很快又露出一塊同樣的刻有字的青石板。直到第三塊帶有水字的出現,良心才放心:白狗精講的沒有錯!
這時,有的村民已拿來水桶等着,催他快打開青石板。
良心不急:白狗精說過,這最後一關非常要緊,鬧不好,千年的道行只用一拂,金銀會飛,水會幹,將白白忙一場!他低聲吩咐員外幾句。
富人收起笑臉,嚴肅的高聲叫道:“鄉親們哪,我們今天碰上仙人啦!這青石板下面就是一口水井!我們村有救啦!不過呢,醜話說先落,另外兩口井裡不管有什麼,任何人勿能不能亂動一根毫毛!聽見了嗎?”
“聽見啦!我們聽您吩咐!”村民異口同聲。
“好,大家都跪下拜三拜……一拜良心!二拜祖先!三拜天地!好,下面聽仙人指點!”
在良心的指點下,“水“字青石板打開了,一股泉水噴涌而出。
“哈,水!”
“找到水啦!”
泉水源源不斷地流着,喝不完用不完,流進田地,流進溪灘,流向別的村莊。
老人高興,青年高興,小孩也高興。
幾個後生高興地撬開了另外兩塊青石板,一金一銀,裝了好幾籮擔。
村人說,這金銀是老天爺獎賞給找水人的,理應歸良心所有。富人也當衆宣佈,良心要什麼給什麼。
女人們口口聲聲都說良心是仙人下凡,和富人家的女兒是天生的一對。富人的女兒早聽過丫鬟的多嘴多舌,她就等良心的諾言兌現了!
良心呢?他沒忘記自己事先許下的諾言,說這金銀是祖先特意留給大家度饑荒用的,當場向衆人分起金銀來。
富人的女兒得知此事,也跑下閣樓做了他的幫手。富人沒有責備女兒的出格行爲,還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呢!
不久,良心就和富人的女兒定親了。
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天理的耳朵裡。人比人氣死人。
天理忍不住向枕邊吹了風,說自己怎麼也不相信弟弟還活着。
生落的性,釘落的秤。他老婆竟高興得跳起來,打醒兒子,催着摸黑上路分金銀去。
一家三口,走了三天三夜的路,趕到富人家門口一看,哈,老天爺有眼,真的是小叔。
良心也認出哥嫂侄子,忙請進去熱情地招待了一天一夜。
富人想安排天理一家永遠住下去,偏偏做嫂子的不肯,說“出門一里學勿着自屋底”,在老家住慣啦,不給小叔他丈老添麻煩了。
臨別,良心給她三份金銀,說“小生意抵得着長做工”,勸她回家開個小店,可她只拿一份;富人父女送她許多財寶,她卻說“吃別人的口軟,掇別人的手短”,一件也不要。
一回家,她念了句“親眷甚好好不過臨舍”,把兒子託付鄰居後,馬上拉着天理來到那懸崖頂上,眼睛一閉,雙雙跳下懸崖峭壁……
活得好好的爲什麼要找死呢?
雞勿代鴨愁!原來,天理老婆在一去一回的路途中,陣一個接一個地排穩當了。
由丈夫負責探得良心因禍得福的秘密,然後一切聽她的,保證讓一家人過上比良心更爽的生活。
爲探秘密厚着臉皮在富人家過夜,所以,探明秘密後就把口水往肚子裡咽而拒收錢財!
運道好勿用天光早!湊巧,夫妻倆和良心一樣也沒死。只是男的右手不能動,女的左腿動不了。
兩人千辛萬苦終於爬上那破廟的房樑,專等妖精來講故事,又冷又餓又怕。
花眼貓能碰着死老鼠?天理怪起老婆來了,怪她“有福勿去享,冇福撞板障”,好端端的金銀財寶不要,偏要冒生命危險來等妖精,要是妖精不講故事呢?這缺胳膊斷腿的今後怎麼活啊!萬一……
“噓——,來啦……老天爺保佑,老天……”
真的,那三個妖精又來聚會講故事了。猴精又先開口:
“有理沒理,大哥說起!”
“好,我發現一座金山啦,就在不遠的……”
“慢!大哥,前次有人偷聽,讓那小子坐享清福,今晚可能也有人……哇哇哇,有生人氣!”白狗叫。
“在哪?”老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