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沉默的輓歌
“一個時代的落幕。”
“星辰隕落之夜。”
“整個世界都爲之沉默。”
……
這一夜,萬籟俱寂。
燈火輝煌的望京,第一次熄滅了所有的燈火。
漆黑的夜幕之下,高低起伏的建築落下參差的暗影,尖銳的棱角彷彿鋒利的刀刃,殘忍的切割着世界的背景。
“賓客名單和葬禮時間確認過了沒有?”
“殯儀館那邊怎麼說?父親需要的東西還沒有準備好麼?”
“三叔?不見。直接告訴他,葬禮之前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隔了一扇門的地方,通訊儀的藍光閃閃爍爍,一直都沒有停下來過。方湛冷肅的聲音不斷從隔壁傳來,已經有大半天沒有停下過了,原本碎冰一般凜冽的聲音,微啞得如同北風颳過枯枝。
葉棉的目光從黑暗的窗外收回,轉到了同樣黑暗的屋內。
一具金絲楠木的沉重棺槨,正停放在冷意逼人的主臥中。方元帥的遺體,無論是身體的清潔,還是遺容的整理,完全是由方湛一手操控,不容得任何人插手。
一想起那個時候,方湛的表情,葉棉便覺得,有一種莫名的……蕭索。
彷彿整個世界,只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原野,即使大聲疾呼,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聽見他的聲音。
所謂大音希聲、大悲無淚,大抵就是這樣了。
今夜,無人能眠。
執宰聯邦二十多年,如巨人一般,站在所有聯邦公民身後,宛如天神的男人……終於,逝去了。
這麼多年以來。在聯邦公民的心目中,那個男人,一直是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所有人習慣了他站在那個巔峰的位置,以爲他也會如山巒一般亙古不變的佇立在那兒,卻忘卻了,再怎麼偉大的男人,終究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生老病死,本來就是人類無法逃脫的宿命,誰也不能從命運的枷鎖中掙脫。
他的倒下。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更像是信仰的轟然崩塌。
而重建之後的聯邦,究竟是怎樣的模樣。沒有任何人能夠預料。
網絡上的悼文鋪天蓋地而來,各大新聞社紛紛提前發刊,黑白色的照片掛在每一個頁面正中央,以紀念着一顆星辰的隕落。
也不知道是誰率先提議,要讓這一夜的時光爲元帥陪葬。大家默默的將這個建議轉發置頂。卻並不過多的言語,彷彿連說話,都變成了一種罪過。
沒有人聲嘶力竭的表示支持,但所有人都用行動證明了他們的選擇。
曾經喧譁無比的望京夜空,彷彿回到了最初的模樣,沒有一絲燈光的污染。沒有一星嘈雜的聲響。沉默而寂靜,黑暗而無光,好像整個聯邦。都隨着那個人的沉睡而沉淪。像是一種禱告的儀式,每個人都在心內默默祈禱。一片沉默一種,無聲的輓歌靜靜唱響,迴盪在空曠的心靈荒原之上,找不到歸途和方向。
彷彿是末日的前夜。
只有過去。沒有未來。
只有回憶,沒有將來。
然而地球依然轉動。
縱然這一夜。大家都好像給時光劃上了休止符,可事實上,方以航元帥的過世,並不是終結,而是另一個時代的開啓。
繼任者的擇定、過往政策的執行、聯邦未來的規劃……
與民間沉重到無能爲力的默然不同,聯邦的上流社會,掀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滔天巨浪,如海嘯一般推枯拉朽的推翻了原本的格局。
權力即將迎來重新洗牌的局面,而新的賭局,到底誰坐莊,誰操盤,尤未可知。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潛藏在暗處的對手已經瞄準了權杖,籌謀許久的計劃終於開始發動。
第二天清晨。六點整。
夜晚的黑暗被白晝所揭過,太陽照常升起,沉睡的思維逐漸活絡了過來。
與昨夜漫天鋪地的悼念與回憶不同,漫長的一夜之後,人們收拾起哀痛的心情,漸漸拾回了自己的理智,開始將目光投落在更爲現實的問題上。
而這種時候,最爲緊要的,自然是聯邦的繼任者。
領袖的聲名太過響亮,就像是太陽的光芒太耀眼,會掩蓋住所有羣星。
在方以航執掌的時代,所有人好像只聽得見這一個名字,看得見這一個身影,以至於僅次於元帥的六位上將,都彷彿是虛無的影子,只能留下淺淡的印象。
沈良,盧瑟,樑敬之,管銘,陸其行,方湛。
六位上將的姓名,並非是第一次出現在新聞的頭版頭條上,卻是第一次,如此珍而重之的被公民看在了眼裡,放在了心上。
沈良。資歷最久、也是方元帥最信任的一位副手,從方以航還未曾成爲元帥之時,就一直跟隨在方以航的身側。幾乎在每一個重大場合,只要是方以航出現的地方,總能看見沈良的身影。雖然說,所有上將在方元帥的光芒之下,都只是方元帥的影子罷了。可只有這一位,是真真正正、切切實實的作爲如影隨形的存在,一直陪伴在方以航元帥的左右,作爲元帥最堅實的後盾、最忠實的影子。
但以資歷和出鏡率而論,這一位,似乎是最接近那個位置的存在。
然而做慣了跟班,習慣於沉默,沈良上將似乎缺少某種領導人的特質。作爲一個獨立的存在,他似乎很難成爲聯邦公民信賴的存在。
盧瑟。以鷹派第一人而聞名的鐵血上將,在議會之時,常常與方以航的論調格格不入、截然相反,是聯邦頂尖層次中,爭議最大的一位上將。相比於常常與方元帥一同出鏡的沈良上將,關於盧瑟上將的報道同樣很多,且往往是獨立存在的。盧瑟所提出的觀點,總是充滿了激進主義的味道,滿懷着變革的野心以及決心,好似暴風雨一般洗禮着聯邦人。
他很擅長抓出機會,表現自己,總是會冒出一些獨特的聲音。雖然總是和方元帥唱反調,但也有人提出,聯邦需要不一樣的聲音,所以並不缺乏支持者。
而因爲這種激進的性格,聯邦公民對他的觀感也很極端。喜歡盧瑟上將的,往往是支持他的鐵桿忠粉;而討厭他的,每次見到那頭鮮豔的紅髮,總是忍不住扔臭雞蛋的衝動。
樑敬之。比起上將的職稱,他更爲人稱道的,反而是外交手段和調和矛盾的能力。這個人永遠掛着一副彬彬有禮的微笑,站在好似最公正公平的位置,作爲中立黨而存在。在鴿派和鷹派之間,他好像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立場。而東聯邦和西聯邦的利益劃分,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偏向。每次矛盾激化的時候,便是他展現的舞臺,永遠像是和事老一般協調這所有人的矛盾和衝突。
他似乎是和盧瑟截然相反的存在,不會讓人覺得討厭,但也永遠無法真正的親近。
雖然起到的作用是無人可以替代的,可因爲沒有主張,也很容易給人以牆頭草的印象。
管銘。對於東聯邦的公民而言,這一位的姓名幾乎沒有留下什麼印象,因爲他的主要活動範圍,是在西聯邦。雖然是上將,但因爲聯邦的政治中心位於望京,所以西聯邦方面的負責人,也不是特別待見他。在西聯邦自由活躍得有些過分的氣氛中,他的聲音總是輕易的被淹沒,好像沒什麼地位的樣子。
總而言之,管銘上將幾乎沒什麼存在感,以至於很多聯邦公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只會覺得耳熟,但細想下來,卻是一片茫然。
陸其行。這一位也是旗幟鮮明的鴿派,一直負責聯邦公民的權益問題,是六位上將中最爲親民的存在。他擔任上將的時間還不到十年,但年齡卻比方以航元帥還要更大,略顯老態的面容,總是讓人感覺像是鄰家的老爺爺一般。雖然會顯得更加親切,在聯邦公民之中的呼聲也很高,可是以他的高齡而言,並不足以坐上聯邦領袖這個職務繁重的位置。
這也是,讓很多人遺憾的地方。
不過他倒是很明確的表示過,看好聯邦新生的血液,看好方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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