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失敗的初擁
葉棉的動作微微一滯,獠牙不由自主的一縮,雖然還緊貼着方湛的皮膚,可已經離開了方纔刺中的血點。
白皙的脖子僅劃破了一點兒皮,淡淡的紅色緩慢的滲上了表面,慢慢凝結成兩個殷紅的小點。
那隻手伸過來時,掌心還殘存着一層薄霜,像是一層冰,貼服在了葉棉的手腕,牢牢的裹成一隻手銬。雖然溫度低上了許多,但觸感如此清晰分明,似乎在不久之前,他們仍保持着這樣的姿勢。
只是那時候,溫熱有力。而現在,冰冷虛弱。
偏偏就是這麼虛弱的力量,卻將她死鎖在原地,生不起一絲掙脫的心思。
葉棉垂眸,用餘光凝視着那隻手許久,才緩慢的直起身來,看向方湛。
她的目光流轉不動,而他的,卻堅毅如初。
方湛面上的顏色本就寡淡,又因着此時的重傷,越發蒼白得像是一張脆紙,彷彿輕輕一折,就會碎成一片一片。
他青白的薄脣緊緊抿在一起,臉部的線條筆直堅挺,帶着不容拒絕的力量。
方湛什麼都沒有說,然而葉棉已然明白。
葉棉的心慢慢的沉下去,與方湛的目光膠着着,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一秒也不到。
葉棉微冷的聲音,迴響在廣袤的空間內:“你確定?”
方湛輕輕的閉上眼睛,又再一次睜開。然而就算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好像用盡他所有的力氣。
餘音散去之後,葉棉再也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卻已經得到了答案。
“如果,我拒絕呢?”葉棉甚至連獠牙都沒有收起,只是一動也不動的直視着方湛的眼睛。彷彿想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可是沒有。
一片沉寂之中,這場漫長的拉鋸戰,終於是她豎起了白旗。
“如果不想變成血族的話……”葉棉脣齒翕合之間,獠牙與下脣不斷的摩挲着,原本殷紅的脣色,被壓出一道道微白的印跡,又很快消失,“就不要死。”
——不然,我會把你,從那個地獄。拉回到這一個地獄。
從手腕傳來的力量已然渙散,而方湛的目光卻始終凝實如初。
他的嘴角似乎動了動,似翹而非翹。那抹弧度就停留在他的嘴角。一直到那雙冰雪般的眼眸再次合攏,也沒有改變。
明明只有葉棉單方面的開口,兩個人卻彷彿達成了一種默契,一種約定。
葉棉手腕的傷口已經癒合,唯有殘留在小臂上的血珠。還掛在手肘,欲墜不墜的懸在聖盃上方。
“嘀嗒……”最後的那滴血,終於落在了聖盃滿溢的液麪上,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飽和的液麪搖搖晃晃,終於恢復了平靜。
冰雪圍成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寂冷,葉棉輕輕的坐在方湛身邊。讓他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
時間滴答滴答的流動,但對於葉棉來說,卻像是凍結了一般。
沒有動作。沒有聲音,連風,都不來侵擾她的髮絲。
只空氣中悄無聲息的寒意,凝在她垂落的睫毛上,鍍上了一層霜色。
等到聯邦軍部的救援隊。解開重重迷障,抵達這一片狼藉的時候。這兩個人已經保持了這個姿勢許久。葉棉像是一座冰雕,凝凍在冰面上,而想將方湛擡上擔架的人,無比尷尬的發現……方湛的手死死的抓住了葉棉的手腕,僵硬得好像石塊。
除非將這隻手剁下來,否則根本沒有辦法將兩個人剝離開來。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觸到葉棉這個等級的存在。就像聯邦軍部的醫務兵,在來之前根本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當然,他們也沒有辦法獲取具體情報。
當初葉棉接通通訊儀時,傳出的消息就斷斷續續、模糊不清。軍部隱約意識到方湛可能遭到了無法遏制的重傷,並且迅速的採取了措施。雖然他們沒有聽到葉棉的建議,卻也十分果決的封鎖了私立醫院的周邊。
而且方以航元帥到底是聯邦的執掌着,也是方家的家主、望京毫無爭議的掌權者。
聯邦軍部對望京勢力的掌握,遠比葉棉要清晰明確得多。這些軍士以最快的速度佔領了醫院,而當時仍在醫院中的領導層,無一例外的被嚴密的監視起來。
而當他們完全掌控住這裡,醫院內外的普通人甚至毫無所覺。
就是這樣所向披靡的聯邦軍部,卻只能小心翼翼的圍在葉棉周圍,甚至連接觸到方湛,都像是一種奢望。
“這位小姐……”這羣醫務兵的頭兒,硬着頭皮的開口,剛越過葉棉劃下的“禁戒線”,一道細小的冰凌,就“嗖”的一聲破空而來,堪堪擦過他的臉頰。
冷汗伴着一線血色,從他的臉上一起滑下來。
——雖然身爲軍人,比起普通人,他們還算是健康且有一點兒自保能力的。可是跟真正的戰鬥兵比起來,他們只是一羣弱不禁風的牧師啊!!!
更別提,眼前這個冷若冰霜的姑娘,簡直是人間殺器啊!
他甚至鬧不明白,這位小姐到底是方湛上將的朋友還是敵人!
看看這淌了一地的鮮血,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就算是將方湛掏空了,也不足萬分之一吧?還有這滿地的屍體、坍塌的石像……這是被大規模能量武器轟過了麼?!
在他們抵達之前,在場唯一一個清醒的人,似乎只有葉棉了。
可還不等他們問明白情況,就發現就算是這個一個看似清醒的人,和倒地上的屍體也沒什麼兩樣。而且比起這些不會動的屍體或者昏迷的人,她還要更過分一些!不僅不幫忙,而阻礙他們的工作!
若說是敵人吧,也不會做出這麼一副死死守護的模樣。
可若是戰友,這麼攔着人不讓救治是鬧哪樣?!
方湛的情況,就算不是學醫的人。一眼都可以感覺到其中的危急。更何況是他們這些醫務兵,看那傷口的位置,就知道是九死一生的境地。拖了這麼久,雖然方湛還沒有斷氣,但救醒他的機率也只萬分之一,甚至可以稱得上奇蹟!
在場的所有人都火急火燎,偏葉棉武力強大,又手持“人質”,他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好不容易,終於有一個人姍姍來遲。
徐上校分開衆人。成功的走到葉棉的身前,甚至邁過了警戒區,接觸到了方湛。
“親王殿下……”他的目光沉痛。語聲肅穆,“請清醒過來吧。”
或許因爲是認識的人,葉棉並沒有那麼牴觸,立刻發動攻擊,反而緩緩的擡起頭來。睜着一雙空無的血眸,靜靜的看着徐少校。
“親王殿下,不,葉棉小姐。”徐上校誠懇的請求道,“少帥將自己完完全全的託付給了您,請您。一定不要讓他失望。”
葉棉緩緩的眨動了一下眼睛,睫毛上濃密的寒霜簌簌落下,彷彿一場微型的飛雪。
終於。她的理智重歸於腦海,反握住方湛的手微微一緊,感受着手下冰涼的溫度,和僅存的一絲氣息。
“走吧。”
霧氣一樣飄渺的聲音,消散在冰冷的空間內。
徐上校得到了迴應。終於稍稍的送下了一口氣。
再次回到地面的時候,天已經大亮。白晝的光亮映入葉棉的眼睛時,亮得讓她覺得刺痛。
因爲方湛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腕,而她也緊緊的反握着方湛的手,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讓她與方湛分開。
就算是有辦法,看着這麼一副模樣,只怕也很難開口吧……
見識過葉棉彪悍之處的醫務兵們,沒有一個人敢和她說話。而同樣被半挾持着請過來、私立醫院本身職稱最高的外科醫生,在皺着眉企圖勸說的時候,才吐出一個字,就被葉棉渾身上下的冷冽氣息嚇得一窒,而再也不敢開口。
外科醫生在巨大的壓力下,看了看方湛的傷勢,卻沒有進行哪怕一星半點的正式檢查。
——傷在了心臟,再怎麼看,也沒戲了吧?!
可是周圍無數雙眼睛,直直的戳着他的背脊,讓他的話一直堵在嗓子眼裡。可再怎麼堵着,也不能讓他靈機一動,突然就變成起死回生的神醫吧?!
所以,在過激的士兵,用槍口抵住他的後背時,他不由得腿腳一軟,癱軟在地,隨機告饒道:“別!別殺我!”
這樣一個看起來十分康健的醫生,竟然就這樣嗚嗚哇哇的哭起來:“你們冷靜一點好不好?這人根本沒法救……就算你們殺了我,也只能給他收屍……啊!”
最後一個“啊”,卻是有徐上校暴怒着,將他一腳踹到了牆上。
“嗚嗚嗚,我……我……”外科醫生連聲哀哭道,剛打算繼續求情,卻已經被剛纔那一腳嚇着了。更可況,他剛擡起眼,又觸到一雙充滿森寒殺意的血眸,頓時一個激靈,“這個!我完全是走關係爬上來的!我給你介紹最好的大夫!我保證……我保證……”
“沒有醫德的敗類。”周圍的醫務兵裡,有人憤憤的啐了一聲。
只是沒等這醫生介紹自己的同行,門口忽而晃入一身玄衣,不是葉檀又能是誰?!
他翩然如風的邁入室內,寬大衣袖掩住葉棉和方湛糾纏在一起的手,滿含溫煦的用手掌覆住葉棉的手背:“交給我吧。”
葉棉的精神一下子垮塌了下來,緊緊握住方湛的手便是一軟。而方湛緊握着她手腕的手,也不知道被葉檀用了什麼方法,終於給弄了開來。
葉檀安撫的對着葉棉一笑,輕輕撫摸過她的頭頂:“先去外面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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