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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王哥倒二話不說就發動車輛調頭,直接開向泉水花園方向。畢竟我們包他的車是包天,不論里程的,無論跑多遠都是他的份內事,他本身又是個熱心人。

大約四十分鐘後,十點左右,我們的車開入了泉水花園小區。望着車窗外掠過的一幢幢樓宇,我忽然就想到了這是自己第二次親臨此處,而上一次來到,便是整整兩個月前的情人節那天,那次針尖對麥芒的較量,也直接或間接地拉開了這場“奪債之戰”的序幕。

按吳律師路上部署的計劃:爲避免打草驚蛇——因爲我們一系列的行動都是在商軍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進行的,王哥把他的別克商務車停在離商軍家那幢樓較遠的地方等待,父母、吳律師的愛人及王哥在車裡留守,而我則同吳律師“悄悄”前往物業、居委會所在地。

一進樓區,王哥就向路邊的居民打聽到了:物業公司和居委會在一起,都在一棟白色二層小樓裡。

可怕的是、也是上次來這裡我沒有留意到的是,當我和吳律師爲防止在樓區裡撞上商軍而有意繞道甚至躡足潛蹤般行至物業居委會所在地時才發現:那小白樓緊鄰商軍家的19號樓,且小白樓的樓門正對着商軍家的樓道門!

我忙把吳律師拉到一片有陰影的樹下隱蔽好,在我輕聲的提示下,吳律師點頭表示明白了,他也輕聲說:“咱倆分着進去,她不認識我,我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去,你隨後,但是要小心,如果你看到她從她家樓裡或左右道路上走來,迅速隱蔽!”

這是我在這場漫長戰鬥中、甚至人生中第一次身臨其境地做“地下工作者”,一種如演諜戰電影般的又緊張又刺激的感覺貫穿全身。那時的我還是個“新手”,我不知道的是:今後這樣的“暗戰”還會有,甚至有我真正參與“表演”的“節目”在等待着我去發揮。

想要對付會表演的壞人,你首先得成爲比其演技還高的好人。

進入的過程倒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緊張可怕,我和吳律師依次走進了物業樓,更沒有撞見商軍從家裡出來或從周邊過來,這讓我和吳律師都鬆了一口氣。

一進樓,一層是居委會,二層是物業公司。我們走進去,裡面有兩三個五六十歲的女主任,吳律師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並向居委會主任們說明着來意,而我,則不斷回頭望向小白樓的大門,生怕商軍什麼時候忽然走進了,那就有**煩了!

“您說的我們都明白了,那商老太太我們也知道她,就住對面兒,有一兒子是吧?”居委會主任將證件還給吳律師,“她有沒有攤上官司這我們不管,但是這證明,我們開不了,我們沒這個權利啊!”

“那您看?”吳律師問。

“二樓,您二位還是得找物業,讓他們給開!我們是街道下屬的管理和維護居民日常生活問題的部門,他們纔是真正負責這個樓區的直接管理部門。”主任解釋道。

吳律師點點頭,向主任道了謝,我也同時說了謝謝,於是我們出了一層的居委會直奔二樓物業。

“律師,您坐!”聽了吳律師的來意,那位身材豐腴的物業公司女經理把我們讓進了辦公室坐下,“不瞞您說,這商軍老太太,在我們這樓區是有了名的!”

“哦?您說說,怎麼個有名?”吳律師問。

“你們來開證明是爲了給法院看吧?嘿!我早就知道得有這麼一天!”女經理苦笑道,“這老太太,見誰都那幾句,什麼她是革命之後啊軍人之後啊退休機關幹部啊,她的父母爲中國革命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啊,以及她自己怎麼怎麼成功又培養了怎麼怎麼成功的兒子啊……哎呦這雲山霧罩啊!”

“這我們領教過。”我也苦笑着點頭道。

“是吧?然後呢,就開始借錢,多了她借不出來啊,就東邊一家兩千,西邊一家一千,南邊鄰居五百,北邊街坊八百!”

“啊?”吳律師發出驚歎,我倆迅速對望了一眼,然後吳律師又問物業女經理:“她都借到樓區鄰居這裡來啦?”

“可不是麼!這一樓區街坊四鄰見天跟居委會主任、跟我們嘮叨這老太太借了就不還了,雖然都有借據,可爲了那千八百的去打官司,實在誰都沒那時間精力,還不夠賠本賺吆喝呢!”女經理形容商軍幹出的這些“成就”時,表情哭笑不得,“還有更甚的呢,何止找鄰居借啊!幾個月前,她居然來找我借來了,這回好,張口就是一萬!”

“那您借她了麼?”吳律師問。

“哪敢借這麼不靠譜的人啊!我就倆字:沒有。”女經理說,“反正我是物業工作人員,因爲工作得罪業主這萬萬不行,但因爲這個得罪這號人,我不怕。”

“您做得對!我們不就是沒……”我正說着,被吳律師擡手攔住了。

“咱們先不說這個,經理,您看這證明……哦,就是我剛纔說的法院要的證明商軍住在這裡的,可以開具麼?”

“這沒問題。但是……”女經理一咂巴嘴,“開是能開,可管公章的人出差了!給您蓋不了章,您看行麼?”

“這……”吳律師一時語塞了,我聽了也沉默了下來。

“不成我把電話給他們寫上,他們法院不信給我打電話?”女經理出着不是主意的主意。

“那……成吧!”吳律師無奈地點點頭,“沒公章沒公章吧,我們試試吧!那謝謝您了!”

說是試試,其實當時我們心裡就預知了這份沒有公章的證明開具出來恐怕“凶多吉少”,到了下午,便證實了。

但當時我和吳律師竟然都不把這個事當事了,只因我們心裡當事的,是女經理那讓我們震驚的信息:商軍居然四處借錢都借到自己樓區甚至物業公司來了!

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她連自己的窩,都快啃塌了。

“商軍,黃峰,你們這對可怕的母子,究竟在幹些什麼?究竟幹了些什麼?”一邊走下物業樓的樓梯,我一邊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