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了,協議的事情還沒有一個處理結果。張總開始坐不住了,不停地打電話給秦總,秦總每次都是除了保證就沒有其它的話說了。
這天再打電話,提示對方已關機。張總急了,開始不知所措。這下秦總也撒手不管了,誰還有辦法處理呢?幾家公司、幾個人都每天不間斷的給他打電話威脅恐嚇,搞得他幾個晚上沒睡着覺了。
他把文麗叫到辦公室,嚴厲地說:“你看你辦的事,現在問題可大了。秦總電話打不通了,他估計是撒手不管了。人家只會找協議上的公司和代表人,到時候找上門來,還不是我們負責任?”
文麗聽後害怕極了,但又想知道事情怎麼個處理辦法?於是壯着膽子問道:“難道事實上秦總做的事跟我們無關,都不能說清楚嗎?”
“怎麼說得清楚,章都是我們自己蓋的?人家只會認章認公司,不會認哪個做的?他們找不到秦總,巴不得有公司出來給他頂着,能敲詐一筆就好!”張總的話很嚴厲,語氣也很嚴肅,還帶着憤怒。
他接着又說:“這個賠償不是幾千幾萬塊,是幾千萬,誰有這麼多錢賠?B省的黑社會又多,到時還不上錢,人家隨便出點錢買你一隻手一條腿是很正常的事……”
文麗聽了嚇得站在那裡不敢說話,她真的沒有想到社會有這麼複雜,更沒有想到曾經在電視裡看到的這些情景真的在現實生活中也有。什麼砍手砍腳的,聽起來就很嚇人。
張總看出了她的害怕,又安慰說:“你都不用怕,人家不會找到你。要找也只會找分公司負責人,只會找到我。你呀!當初就應該等電話打通了再說的。”
張總知道現在再怎麼責怪她也無濟於事了,最後只好對她說:“好了,你去忙吧!”
文麗“嗯”了一聲,正轉身要走出辦公室,張總又叫住了她,說:“對了,分公司的那些印章你都給我吧,在我這裡保管着。還有我的私章,也一起拿給我。我已經向總公司彙報了這個事情,看公司那邊有什麼好的建議。”
文麗知道張總這是怕自己以後再亂蓋章了,怕她再惹出什麼事來,不放心讓她保管,所以自己要拿回去了。
她的心裡失落極了,恐懼、傷心、沮喪一下涌上心頭,不禁關着門趴在辦公桌上偷偷哭了起來。不光是爲失去了領導的信任,更多的是爲自己犯下的錯而內疚。
下班後,文麗也沒心思吃飯,一個人沿着第一天到B省來時爲了熟悉B市而走過的那條路慢慢地走着。
走在熟悉的路上,她想到了第一次來B市的情景。那天也是晚上走在這條路上,當時滿是新奇,對這裡充滿了好奇與渴望。而現在,除了失落與擔心,她不知道自己哪裡還有理由開心得起來。
也許過了今天,明天就會收到不好的消息。要不是別人找麻煩來了,要不就是總公司因這件事情準備開除自己了……
可能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再走在這條路上了。就算這件事情最後處理好了,沒什麼事,公司也沒損失,但總公司知道了就不一樣了,肯定會處罰自己的。自己闖了這麼大的禍,不被開除纔怪!
想到這裡,她便傷心的想哭了。迎着對面吹來的涼風,她感覺心裡更涼涼。覺得對不起張總,對不起舅舅,對不起師父任浩,對不起從小養育大自己的父母……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的人太多了。自己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好不容易進到了公司,這是多好的機會,多好的平臺,而自己卻沒有把握好,就這樣纔開始就要結束了。
家人都期望着自己能好好幹,幹出一番成績的,這樣豈不是辜負他們了嗎?接下來怎麼有臉回去啊?自己當初就那麼不冷靜不理智,爲什麼會相信那個秦總的話?自己爲什麼就那麼傻?想着想着,她不禁淚流滿面。
從對面走過來的行人見到她,都投來好奇的目光。她只得用手擦了擦眼淚,把頭扭向一邊,繼續快步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裡,只知道漫無目的向前走……她又不敢回去,怕一回去就更加會害怕想起自己做的這件事。
望着漆黑的天空,看着眼前車水馬龍的街道,她傷感極了。
這時,電話響了。拿出手機一看,是媽媽打過來的。文麗微微調整了一下情緒,對着電話裡喊道:“媽!”
媽媽忙問了句:“在哪裡呢?”
“哦,在外面呢,在外面買點東西。”文麗只好謊稱自己在外面買東西。
她看了看四周,問道:“您打電話有事嗎?”
媽媽說道:“沒什麼事,就是看你這麼久不打電話回家,問問你最近怎麼樣?”
文麗聽了頓時眼睛一酸,眼眶又溼潤了。她想想自己是有兩個星期沒有打電話回家了,自從出了這件事後,她就怕打電話回家,怕爸媽問起好不好時不知怎麼回答。
她用左手擦了下眼睛,對着電話裡微笑着說:“媽,我很好,工作還是那樣,不是很忙。家裡一切都還好吧?”
媽媽聽了忙說:“那就好!多注意休息,別太累了,聽說你以前老加班的。”
文麗忙解釋道:“你聽誰說的呀,我哪裡忙了,有時沒事做都清閒得很,很少加班的。”
媽媽最後叮囑說身體最重要,不要太拼了,工作是做不完的,慢慢來。
掛上電話,文麗躲在街角在冷風中大聲哭了好久,她真的是壓抑太久了,工作的,心理的,身體上的,還有這件事造成的……可是哭與擔心永遠解決不了什麼問題,該來的還是來了。
兩天後,分公司接到了法院傳票。給秦總支付了工程預付款的建設單位把分公司告上了法庭,三天後就要開庭,張總是被告人。
見到法院傳票的文麗就如遭遇晴天霹靂一般,剛畢業不久的她,哪裡經歷過這些事,因爲自己的一個疏忽,讓公司被告上了法庭。還不知道要賠償多少錢,有多大的損失呢?
此時的張總並沒有再責怪她什麼了,只是告訴她三天後跟他一起出庭。
沒多久文麗就接到了舅舅打來的電話,她知道舅舅定是爲了這件事。果不其然,舅舅開口就是問到了法院下傳票的事,他的消息還真靈通,這麼快就知道了。
電話裡,舅舅把她狠狠地說了一通,還說當初就知道這個事了,一直沒打電話給她是以爲這件事會大事化小,沒想到現在鬧上了法庭,集團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還專門派了法務部的律師和張總一起出庭應付此事。
文麗最擔心的就是會造成什麼後果,於是焦急地問道:“官司勝算的把握有多少?如果打輸了,會賠多少錢?”
舅舅聽後只嘆了口氣,說道:“這件事目前還說不好,說大也大,說小也可小,主要是看那個當事人秦總的態度了,如果他能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爲,事情就會好點,如果他拒不承認,那麼一切責任就得由分公司承擔。”
聽到舅舅這麼一說,文麗心裡更加沉重了。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律師了。聽說集團的律書都是很厲害的,在很多經濟官司上都有着豐富的經驗,相信這次派到分公司的這位律師也一定很厲害,定能幫分公司打贏這場官司。
開庭那天,文麗心裡忐忑不安。
還好最後因當事人秦總自己承認了拿着協議以分公司的名義行騙的事實,再加上調查取證證明協議確實是被秦總調換過,所以分公司行騙的罪行不成立,最後承擔一切責任的是秦總。
當聽法官宣判張總無罪,分公司沒有責任時,文麗心中的石頭才落了下來。因爲這個事情,她半個多月沒睡好覺,晚上都擔心的睡不着,現在好了,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從法院出來,張總指着身後的法院大門說:“像這種地方,希望以後一輩子都不要再來了。你別看這次沒事了,但這事讓大家都操碎了心,回去後給你舅舅打個電話,我就明天再向他彙報吧。”
文麗認真的聽着,乖乖地點了點頭,答道:“好的,下次做什麼一定注意,保證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張總看着她,一臉嚴肅地說:“你是真的該回去好好想想了,看經歷這次的事情,有沒有讓你學到點什麼,能讓你在以後的工作和生活中不再犯類似的錯誤。”
文麗忙說:“好的,張總,我一定回去好好反省自己,這次真的是被嚇得不行,還好沒什麼事。”
張總招呼他和分公司來的其他人上車一起回去。文麗問道:“洪律師呢?”文麗這纔想起一起來的洪律師似乎沒有跟他們一起出來。
張總朝法院看了看,說:“哦,他還有一點事沒處理完,要等下才能回去,我們就先回吧!這回真的多虧了他。”
大家回到公司,等洪律師回來後,特意在餐廳訂了個包廂,請洪律師吃飯以表感謝。
飯桌上,大家依次給洪律師敬酒以表謝意。特別是文麗,連敬了三杯,謝謝的話不知說了多少句。
洪律師笑着說:“謝謝大家的美意,我心領了,但你們真正要感謝的,是你們的張總。”
大家不太明白,齊刷刷地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張總。張總只是笑笑,沒有說什麼。
洪律師說:“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我也不能撇掉印章是分公司的,確實是分公司的人蓋章的這一事實。如果是這樣,分公司照樣還是會負一定的責任。但是經過張總找秦總做工作,說服他自己承認事實和犯罪過程,這才完全讓分公司撇清了關係。如果秦總不肯承認,我們也是沒辦法的,還是要先賠償人家的錢,然後再找秦總算賬。”
有人忙說道:“那這樣就麻煩了,秦總如果不肯見我們或乾脆關機跑了不管了,我們上哪找他?這不僅是費精力的事,還是費勁了也不一定能解決的事。”
“是的,所以說你們張總的功勞很大。他這些天可是費神了,估計沒有一天晚上是睡着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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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律師說完,看向文麗,說:“小文啦,你更應該好好謝謝張總,這最後一杯酒,應當敬給張總。”
文麗聽了忙端起桌上盛滿酒的酒杯,走到張總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誠懇地說道:“張總,謝謝了,真的是讓您擔心了,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張總忙站起來舉起酒杯,露出慈祥的笑容,溫和的說道:“以後多注意就是了,做事前先好好思考下,想清楚了再做。如果有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就打電話問問我,我也保證以後不會再有不能及時接到電話的情況。”
兩人互相碰杯後,大家坐在一起愉快的吃了頓有史以來最開心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