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哪裡有什麼處理辦法,無非就是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自己一個人扛。張俊宇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了,跟隨着她一起走進了她辦公室。
一走進去,他便問道:“你準備怎麼處理?”
文麗用手着着下巴,目光呆滯地看着電腦屏幕,回答:“能有什麼辦法,就說是我的責任唄,說是我在最後裝訂時忘記放進去了,最後檢查時也沒有檢查出來。”
張俊宇聽了不同意她這麼做,急忙走到她身旁,勸她說:“你知不知道,如果你這樣說,你會被開除的!”
文麗擡起頭,兩隻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許久才說話:“知道啊,肯定是要被開除的,犯了這麼大的錯,還要被罰款呢。”
說完,她沮喪地說:“我自己被開除了都沒什麼事,就是不知道會不會連累你爸爸,畢竟我是他介紹進來的。”
張俊宇聽了忙搖頭,大聲說道:“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你還想到我爸?他你都放心,掌管着那麼大一個分公司,業績又一直很好,集團這邊不會把他怎麼樣。倒是你,說不定還會以經濟過錯定你的罪,畢竟這個項目造價太高了,差不多30個億,公司能就開除算了嗎?”
文麗聽了忽然眼神一閃。是咯,罰點款、開除掉都不算什麼大事,要是以經濟過失定罪,那是要負刑事責任的,那這個問題可就大了。
張俊宇勸她再好好想想,畢竟主要過錯不在她,她只是一個監督檢查的職責,大不了就是罰款和通報批評。
文麗說她今天晚上回去會好好想一想,叫他不用擔心,相信一切都會過去的。
晚上回到家,舅舅打來了電話,問清事情緣由後,要她按照事實說,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是她的問題要勇於擔責,如果不是她的問題,就不要亂攬在自己身上,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
回到家,她都在想如果集團調查起來要怎麼說,是按事實說還是說是自己的責任。
圓圓可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家裡是農村的,爸爸殘疾,媽媽身體又不好,他們好不容易盼到他大學畢業能有點收入了,如果出現這樣的事情,估計他父母會受不了的。
想到這裡,圓圓打來了電話。“文部,如果集團調查出是我的責任,我會不會坐牢啊?聽他們說項目金額太大了,如果公司追究起來的話,可能要負刑事責任。”
文麗忙安慰他:“不要想太多了,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說好像沒有法律規定投標過失中犯下的錯誤得負刑事責任吧?你哪裡聽來的,別聽他們瞎說!”
圓圓非常害怕,更怕爸媽知道這件事情,他在電話裡懇求文麗:“文部,能有什麼辦法給我脫責嗎?我真的是承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我爸媽每個月都還等着我發了工資治病呢!”
文麗當然知道圓圓的困難,接着又是一番耐心的安慰。
第二天上班來時,文麗聽到小李、小陳,還有圓圓他們三人在一起議論着什麼。見文麗走進來了,他們便停止討論,各回各的崗位上忙去了。
一會兒,圓圓來到文麗辦公室找她。文麗哪他坐下說他也不肯坐,急切地問這件事情集團會怎麼處理?
文麗告訴他,現在集團還沒有派人下來處理這個事,應該就在這兩天會有人來調查的。如果追責到當事人,那肯定是要開除的。
圓圓聽了害怕極了,忙說:“我不能被開除的,我好不容易進了A省建工,如果被開除了,不僅家裡每個月的收入沒了,還可能會因爲這次以後也難再找到工作。”
說完,他帶着懇求的語氣說:“文部,請你幫我想想辦法,我知道你在集團有關係有後臺,你不是有一個親戚在工程局嗎?聽說這些都是他主管的,如果說是你忘放了社保單,是你的主要責任,那麼我們也不會被追究了,你也因爲有關係而不會受到嚴重的處罰。”
文麗聽了腦袋“嗡”地一聲響,她本來還想着跟舅舅商量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可以讓大家都處罰輕一些,或者說自己來擔責的。但她沒想到,圓圓竟這麼快就推脫責任了,這麼快就想好了要自己給他擔主要責任。
她不是不肯爲他擔責,甚至她第一時間就想好了自己一個人擔所有責任。但是此時她覺得圓圓這樣的人值得她去擔責嗎?
一個男子漢,竟沒有一點膽魄,遇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怎麼推給別人,豈不太自私太懦弱了?
但她擡頭一看見圓圓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同情心又上來了。顧不了這麼多,她答應他:“好吧,你們就放心吧,我會說全是我一個人的責任的。”
圓圓聽了高興得連連對她說謝謝,趕忙跑到大廳把這個消息告訴另外兩個人。張俊宇聽到他們三個在一邊議論,說什麼這樣可好了,責任全有文部擔着了,不關他們什麼事了。
還有小李,她竟然也說:“文部就是犯再大的錯誤也沒事的,她有她舅舅保着她。作爲領導,爲下屬擔點責任算什麼!這次的事她最多受個處罰和通報批評,可換了你們就不一樣了,不僅會開除,可能還要負刑事責任……”
正好文麗從辦公室走出來,小李剛纔的一番話她全聽到了。她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她沒有想到,這些人就是她帶的團隊。
張俊宇見文麗不知什麼時候走出來了,估計她可能聽到什麼了,於是對着他們三個大聲喝道:“你們不做事在瞎討論些什麼呢?都沒事幹是吧!”
小李這才停止了她的長篇大論。文麗看着她,心像刀絞一樣。剛剛她說的那些話可是刺痛了她,要知道,她一直把她當成自己在公司最好的朋友,以前是什麼知心話都會跟她說的,沒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竟是一個只能靠親戚才能上去的人,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張俊宇見文麗情緒不對,忙拉着她去休息室坐一下。他勸道:“你不要聽他們瞎說,他們可能是太害怕了,所以纔會想到推脫責任,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
文麗眼睛連連眨了幾下,眼眶紅了,哽咽地說:“我真的沒有想到,他們到關鍵時刻,都是那麼自私自利的人。連小李也不例外,我可是拿她當最好的朋友。”
張俊宇忙從茶几上扯了幾張紙巾遞給她,說:“別傷心了,他們這樣做可以理解,你就不要跟自己過不去了。”
文麗幾乎是帶着哭腔說:“他們怕擔責是可以理解,但他們這麼快就把所有責任推到我身上,我真的沒有想到。難道我做人就那麼失敗嗎?”
張俊宇見狀忙哄道:“不是你的問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是一般人的本性,大難臨頭時都只會顧到自己,不會管別人死活,很多親人,一家人還都那樣呢,你這算什麼呀!”
文麗正傷心着,任浩進來了。張俊宇驚訝地喊出:“任浩,你怎麼來了?”
任浩一臉嚴肅地說:“我能不來嗎?你們都這樣了!”
文麗看見任浩 ,便忍不住失聲大哭起來,說讓他丟臉了,連累他了……之類的話。
任浩倒是很淡定,不慌也不忙,安慰道:“沒事的,誰叫我是你領導呢。領導不就是應該在出事時衝在最前頭,爲員工解決一切問題的嗎?既然你都想到一個人擔責給你的下屬脫責,那我也會想到啊。”
文麗停止了哭,忙問道:“你該不會是想把責任攬到你的頭上,幫我們解脫吧?”
說完,文麗看着張俊宇,指着他說:“是你告訴他的吧?是你把我想一個人擔責的事告訴他了?”
沒等張俊宇回答,任浩就接過話回答:“這麼大的事還用他告訴我嗎?憑我對你的瞭解,你肯定會這麼做。不過你哭什麼呀?集團調查的人都還沒下來呢?”
張俊宇便把今天小李他們三個人講的話及一些情況一五一實的告訴了他。
任浩聽後坦然一笑,爽朗地說:“你就是太年輕太沒經歷過事了!誰會爲一個非親非故的人着想?誰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你以爲別人會像我們一樣這樣護着你,關心你?”
說着停頓了一下,又說:“除非是你的父母或特別親近的愛人、親人、朋友,而且親人朋友還要看是什麼樣的,不是每個人都會這麼處處爲你着想。他們遇到這樣的事反應成這樣,太正常不過了,是你沒見過而已。”
見任浩說得這麼坦然,文麗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片好心換來的是這樣的對待。
張俊宇再補充說:“任浩說得沒錯!你又不是他們的至親與知心朋友,人家知心朋友也有出賣朋友的時候,便何況你只是一個領導。”
“你那麼在意人家怎麼對你幹什麼?別人怎麼想怎麼做隨他們去,只要你自己覺得開心就行。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我們這樣深愛着你,保護着你,事事爲你着想,事事顧着你的。你呀,就當帶出了一羣白眼狼,改天把他們都給換了!”
任浩聽了不贊同,忙說:“那不是說換就換的事,這個事情吧,我也想過了,該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誰也替誰擔不了責。”
接着對着文麗說:“你也別想着往自己一個人身上攬,你沒有這個能力。我會如實上報給集團的,到時就看他們怎麼處理。”
“說實話,真要追究起來,除了圓圓,責任最大的就是我了,我是最後的把關者,卻沒有把好關,我也可能責任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