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的秋霜比前些日的都重, 宣室殿的瓦楞上白皚皚一道道。
楊桂安如往常早朝站在滴水檐下,弓着身子聽着裡頭羣臣激昂力勸皇帝恢復皇后位分, 以及小部分放代王后出宮的勸諫。
最近早朝的局勢越來越劍拔弩張, 傅家長輩傅馳是位列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 以傅家爲首的官員團結一致, 施壓皇帝,雖無刀光劍影卻瀰漫着一股潛在的血腥。
楊桂安緊繃渾身肌膚聽着, 卻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一擡頭,見同爲首領太監兼內謁者令的曹全, 躬身站在殿門另一側。
哼。
楊桂安皮笑肉不笑勾了勾嘴角小聲道:“曹公公這一趟回家省親省得真久啊,足足四個月, 皇上對你可真是貼心的好。”
楊桂安與曹全本都是侍奉先皇跟前的,只因三年前弘凌回長安,先皇將曹全安插去弘凌身邊,卻不想最後成了弘凌的心腹內監。
如今弘凌爲天子, 楊桂安心裡總忌諱曹全。
曹全扯了扯脣。“楊公公時時侍奉聖前, 陛下對您也是十分愛重。”
楊桂安一撣拂塵,幾分自得:“老奴恪盡職守處處爲皇家着想,陛下對老奴自是寵愛的,可不是賞賜幾碗殘羹狗肉湯之人能比。”
他斜眼含笑,暗諷曹全。曹全有風溼,弘凌時而賜湯給他。
楊桂安沒能從曹全臉上看見惱怒,頗有些無趣:“不知曹公公此番出宮省親,省出個什麼眉目了?”
曹全眉梢一緊,挑眼皮看去。“楊公公雖是兩朝天子身邊的老人,但有些事該問,有些事不該問,這道理您應當懂得。”
楊桂安覺被曹全訓斥,不悅低哼了聲,瞟了眼裡頭大殿的劍拔弩張,不再說話。
到辰時三刻,晨陽金光濃郁,照得秋霜融化從滴水檐顆顆墜落。
宣室殿衆臣子散出,楊桂安忙後知後覺地喊了“退朝”,惹來曹全以及幾個大臣別樣眼光。他臉紅退下,卻找不到皇帝的影子——不知何時皇帝已經走了。
前頭楊桂安匆忙去尋皇上,後腳衆臣出殿。
“傅大人,皇后驟然被廢黜實在讓咱們都措手不及,您別擔心,皇上當只是在氣頭上,等皇上氣消了皇后就會復位的。皇后賢良淑德,怎會做毒害幼子之事,應當是誤會一場。至於立太子之事皇上也是過於倉促,還需從長計議……”
“對對,宗正府定會全力幫助皇后洗雪冤屈……”
兩宗正追出來對鬚髮花白的大臣傅馳道,傅馳拱手錶示了謝意,一語不發凝重着臉走了。顯然宗正府這點兒表忠和安慰並沒有讓他寬心,他對皇帝弘凌的忌憚要比旁人想象的深得多。
楊桂安去宣室殿外也沒追上皇帝,又去清涼殿、月室殿轉悠了一圈,也沒找着。他一撣佛塵,挑眼掃了四下無人。
心一橫,他乾脆擡腿往太極宮的方向去了。
“太皇太后娘娘,今日早朝的情況就是這樣。宗正府的幾位長者和諸侯王親使都站在皇后娘娘這邊,對皇上施了不少壓力,想來皇后娘娘復位指日可待。”
楊桂安跪在殿中殷勤笑着,太皇太后懶懶坐在金絲楠木雕如意紋交椅上,文言閉目點頭說了句“很好”,而後又懶懶睜眼問:“那立太子之事進展如何?”
楊桂安吞吞吐吐,怕說出來讓太皇太后生氣而抹滅了他先前報喜的功勞說:“立太子茲事體大,與立後廢后之事不同,皇上有權全權決定,所以……所以宗正府雖有微詞,卻也無能爲力。”
果然太皇太后臉色便不好看起來,按下佛珠不耐煩將他揮退,楊桂安走到門口還是不甘,又折返回來。
“太皇太后。”
“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吞吞吐吐你對哀家還有所隱瞞嗎?”
“奴才豈敢。有一事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
雲心姑姑斥:“你來康壽殿便是來‘講’的,說這些虛頭巴腦的話作甚?”
楊桂安忙點頭稱是,眼一轉小聲道:“太皇太后娘娘,陛下身邊那個曹全曹公公您可還記得?他從陛下登基後不久,就回家省親了,這可整整省了好幾月。他在宮中也幾十年了,從前不見他出宮省親,偏生這幾個月出宮省親……”
雲心的太皇太后的眼神,道:“楊公公是懷疑什麼?”
楊桂安鬼祟道:“奴才懷疑,曹全是領了陛下的命令去辦什麼事了。至於到底是辦什麼,一定要揹着衆人耳目、欺瞞着太皇太后,就不得而知了……”
太皇太后悠然睜眼寒光一現,顆顆佛珠在指尖盤得油光水滑,冷光鋥亮。
弘凌下了早朝來了甘露臺。
曹全將弘凌交代的事進度一一稟告,而後退下侍立水榭外。
甘露臺的水榭已重新打掃裝點了一頓,又點了數個暖爐,水榭四周垂着錦帳,雖是秋末冬初,倒也溫暖。
一方長几,一隻小爐煮着茶酒。
弘凌單手托腮,懶懶飲了口酒,熏籠香菸繚繞眼前,他才動了動眼皮看了眼,問:“來了嗎?”
李生路忙答:“王后還沒來。估計……估計在路上了。”
出乎李生路的意料,而今已極缺少耐性的弘凌竟只嗯了聲,繼續等着,並且也絲毫沒有被早朝的劍拔弩張、傅家勢力攻擊所影響。
看了眼水塘邊半池枯荷,弘凌淡抿了個笑容。明明蕭條,可落入眼中他竟然覺得恬淡,酒杯拿在手裡他感受不到暖意,可心裡卻暖融融的。他頭一次明白“等待”一個人,也可以這樣的愉悅。
“王后裡頭請,陛下已在水榭等候多時了……”
弘凌聽到水榭入口侍女窸窣的說話聲,片刻輕柔的腳步聲移近,應是看見了他陡然一滯。
她緊張?弘凌暗想。
錦月透過珠簾看見那托腮獨坐的男子,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她以爲是什麼事,沒想到被領來甘露臺,一副……煮酒談天的架勢。
但縱然他有,她可沒這心情!
“坐。”弘凌指一旁矮几。“陪朕說說話。”
錦月瞥了一眼矮几卻不坐。“皇上想找人陪聊宮中人多得是,本宮並不負責取悅天子。”
她又臭又硬,像塊石頭,換做從前他一定生氣,可現在……
弘凌放下酒杯耐着性子看這炸着一身戒備的女子。
“朕若要你取悅朕,你早已不會安然站在這兒頂撞朕。” 他目光似初陽照霜,明淨妍麗,錦月忙挪開視線。“好在朕,突然很喜歡你的‘頂撞’。”
弘凌莞爾倒了杯酒,放在錦月的矮几上。
等到生命終結時,便什麼也聽不見了。也是近日,弘凌纔有這樣濃烈的感觸。連同對相見之人的“等待”,也覺得彌足珍貴。
錦月想想,咬牙坐下去一飲而盡。
“不知皇上想聊什麼,只怕臣妾嘴裡說出的話不會讓皇上高興。”
弘凌拿着杯子頓了頓。“那就說些能讓朕高興的。”
濃睫一掃,他朝她看去。“你知道我喜歡聽什麼。”
“臣妾不知。”
“譬如……”他抿脣,“說你喜歡留在宮中,說你喜歡我一如當初。”
錦月一個生氣眼神看去,又見華帳之外的不遠處,重重羽林衛把手着甘露臺,立時她的氣勢又不得不弱了下去。
弘凌是天子了,她除了順從和接受,根本沒有能力反抗他的威嚴。
思及如此,錦月語氣和緩了些:“弘凌,你究竟想做什麼?你將我留在宮中只會讓我尷尬難堪,我已經是代王后了,你與我早就已經結束,再這樣糾纏,又有什麼意義?”
“朕要做什麼朕早就說過,朕的太子不能沒有親孃照顧,你留下照顧小黎。你若想要名分朕可以給你名分,貴妃還是皇后,也不是不可。”
錦月無聲一笑:“朝臣與傅家怎會同意讓你強搶弟媳爲妻妾,你這是逆天而行,後世也會詬病你今日所作所爲。”
“後世?待到‘後世’我早化作塵泥,還管那麼多作甚。”弘凌起身背對錦月看半池枯荷。
“朕的前半輩子都活在人言之下,已經夠了,還管死後那麼多做什麼。不過你能爲我想那麼遠,我很欣慰。”
錦月語塞,擡眼見他的玄黑身影鑲嵌在白茫的亮光裡,像一道即將消失的影子。
錦月認真的語氣說:“我不要名分,只想出宮,你放我走吧。”
弘凌負手立着,聞言側臉,餘光看來。“留在宮中陪朕兩年,兩年後朕派人親自送你北上去代國。”
他執拗說不通,錦月咬牙生氣:“陪你?你要我怎麼陪你,我曾經多少次無名無分、不知羞恥的跟着你,弘凌,我也夠了,不想再重蹈覆轍了。在你身上我已經栽過一次兩次三次,你便非要天下人都罵我是朝三暮四的無恥之婦嗎?”
說到最後錦月語含無奈,那點薄怒也消散了:“是,我們曾經深愛過,曾經深恨過,可而今我們彼此有妻妾、有丈夫,何必還要綁在一起?既然你明白我們不能走到最後,又何必再違背天下人再眷戀這短暫相處。終歸,是要分開的……”
終歸,是要分開的。
弘凌無聲重複了這句話,看着外頭便不說話了,站了許久,他才答:“朕是天子,朕要如何便如何!逆天又如何,違背天下人又如何,朕便是要如此做,你並不是不知我個性和決心,我要的人,就一定要得到!”
他執拗,語氣暗含暴戾,錦月噤聲,只覺渾身有些起雞皮疙瘩,也不再多說、不敢再激怒弘凌。
兩人對坐無話。弘凌晾錦月在一旁乾坐着,只顧喝酒,錦月渾身緊繃在他身邊就不能放鬆,可弘凌竟不覺得枯燥。
錦月見他一杯接一杯,最後竟然喊了華帳外侍立的曹公公進來“添茶”。
可他,明明喝的是酒啊……
錦月納悶兒。
最後,弘凌竟然破天荒把自己給喝醉了。
弘凌稀裡糊塗才發現自己醉了,對內監發了一通小脾氣,責怪他們讓倒茶卻錯倒了酒。
曹全苦着一張臉朝錦月求救。“王后娘娘……”
錦月不忍才說:“皇上方纔確實是讓曹公公倒的酒。”
弘凌酡紅着臉頰瞟了錦月一眼,便不吭聲了,也不發脾氣,悶悶地、踉踉蹌蹌地被內監扶走。
秋棠在甘露臺外等了許久不見錦月出來,正在擔心,此時便見皇帝醉醺醺的被扶出來,錦月安然跟在後頭,她才放了心。
主僕二人被押回月室殿,秋棠關好門窗才小聲稟告道:“娘娘,今日您和陛下在水榭說話的時候,尉遲貴嬪來找過皇上。哦,就是您尉遲家同父異母那個妹妹,尉遲心兒。”
尉遲家自家道衰微之後便一直隱忍低調,錦月倒是許久沒有收到上官婉蓉母女母子四人的消息。
想起那段舊日恩怨和母親的仇,錦月冷了聲音:“她來做什麼?”
“奴婢也不清楚,不過奴婢躲在角落朦朧聽見尉遲心兒與侍女說起了傅皇后和傅家,恐怕是表忠心和落井下石的……”
錦月冷笑了聲。
“我這個後母心比天高,尉遲心兒只要還沒坐上皇后之位,她那心裡總覺得可以再往上爬爬的。而今傅家與皇上鬧翻,他們怎肯落下這個好機會……”
錦月沒有說錯,弘凌回了清涼殿歇息,二更酒剛醒,曹全便說:“皇上,尉遲貴嬪已經在殿外等了兩個時辰了。”
“不見。”弘凌翻了個身欲睡。近日服那藥更頻繁,他時常覺得睏倦,加上白日還要與朝臣糾纏廢后立太子放代王后的事,宗正府羣起攻擊,確實傷神。
“陛下,尉遲貴嬪說她有辦法能爲陛下分憂。”
弘凌起了興致,讓放進來。
殿外尉遲心兒穿着一身妃紅錦繡長裙,美如畫、脣點朱,精心打扮過,若桃花夭夭、嬌豔奪目。
她許久沒有見到皇帝了,自從入宮後,她見到皇帝的次數甚是寥寥,以及,她也是害怕心虛。
那回她和兄長母親謀劃害了那小太子,她日夜害怕着皇上會知道真相……
“尉遲貴嬪,尉遲貴嬪?”
曹全喊了好幾聲,尉遲心兒才從出神中反應過來。
“進去吧,別讓皇上等久了。”
“嗯,多謝曹公公。”尉遲心兒欣喜,踏進清涼殿又有些心虛,可見珠簾後那俊美的天子光華照人、攝人心魄,她又絲毫不悔從前的所作所爲。
爲這樣一個男人,值得!
“陛下,心兒聽聞陛下日夜爲前朝之事傷神,很是心疼,心兒父兄也很是擔憂陛下,所以特讓心兒來轉告陛下,若是陛下有用得上尉遲府的地方可儘量吩咐,就算赴湯蹈火父兄與心兒都在所不惜……”
尉遲心兒情真意切說到。
弘凌半眯着眼睛冷看着她:“赴湯,蹈火?”
尉遲心兒後背留下幾滴冷汗,努力讓笑容嬌美動人,看起來真心實意。
弘凌而今爲天子,目光太犀利、太具壓迫性,尉遲心兒忍着顫抖說着話,卻半點不敢起靠近天子的念頭:
“代王后與心兒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陛下心疼王后心兒看着也是歡喜的,若是王后能留在宮中與陛下爲伴,心兒也能時常與姐姐敘姐妹情誼,可謂兩全其美。陛下,心兒與父兄都願助陛下一臂之力。”
弘凌勾脣冷冽而笑。“好,難得你們還記掛着王后……”
*
朝中傅氏黨羽爲皇后復位而與皇帝爭論不休,已經連着七日了。
今日一早,御史大夫傅馳所站立之位空無一人,不光傅馳,連傅馳的兒子也就是傅皇后的父親,治粟內史,也不在。
朝臣不覺都“這”、“這”的面面相覷,低頭不言。
天子高位上,弘凌穿着龍袍、戴着旒珠冠冕,睥睨底下一衆臣子。
“御史大夫傅馳與治粟內史傅騰何在?”
靜寂了好一陣,已升做光祿大夫的甘鑫出列來稟道:“回稟陛下,傅馳大人日夜爲朝廷殫精竭慮,聽說是昨日晚上病倒了。”
甘鑫,爭儲時靠着映玉爬入弘凌的陣營,而後見映玉不得寵,又轉入了傅家旗下。他受傅馳賞識,已是傅家近臣。
“哦,那光祿卿呢?不會也病倒了吧。”
甘鑫道:“傅騰大人爲人仁孝,父親病倒臥榻,聽說是照顧榻前,也不能前來早朝了。”
殿上有倒抽涼氣之聲。
此大臣是傅家的近臣,傅家出了太皇太后和皇后,又幫扶過天子繼位,氣焰自是非同凡響的大。
弘凌起身,拂袖衣袂烈烈作響:“好!一個爲朝廷殫精竭慮,一個仁孝兩全照顧榻前,都是朕的好臣子啊。”
弘凌聲音洪亮,在宣室殿內迴盪,震得衆大臣渾身發麻。
“曹全,傳朕令立刻招藥藏局四位御醫隨朕前往傅府,爲傅家兩位愛卿診治病情。衆卿,隨朕同去!”
啊?衆人惶恐。
曹全高聲答“諾!”
弘凌走出大殿,身後“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喊朝拜聲從殿門、琉瓦飛溢出來,直衝九霄。
文武百官、浩浩蕩蕩一行跟隨龍攆之後,朝傅府去。甘鑫尾隨其中,不覺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哪裡還有先前稟告時的理直氣壯。
他想:皇帝這是要與傅家撕破臉了嗎?傅家勢力如日中天,皇帝更是天子……自己跟傅家這個決定,不會錯了吧。要死,要命啊……
臥病這藉口,歷朝歷代並不少見。
你知我知、臣子知天子知,但誰也不會如弘凌這般去診視。
因爲經不住診,一診就戳破!一旦戳破,那可就是欺君罔上的殺頭大罪!
傅家高門大院還一片平靜,自弘凌登基,傅家出了個太皇太后又有個皇后,飛黃騰達自不在話下,門庭擴建,金碧輝煌。
此時傅馳與兒子傅騰正在堂屋裡坐着喝茶談論早朝缺了他們父子之事。
“爹,咱們確實是時候給皇帝些顏色看看了,若不然他還真將咱們看做軟柿子。柔月說廢黜就廢黜,就爲了那麼個是誰的種都分不清的小雜種。”傅騰脾氣衝,爲着女兒被打入冷宮很是不忿。“你小雜種是代王后在宮中做罪奴時生的,且不論是誰的骨肉,就憑這低賤出生,怎配做太子,太子必須是咱們柔月的兒子!”
傅馳抿了口茶。“柔月一直不得寵,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啊。太皇太后讓咱們酌情反擊,咱們先聯合宗正府皇族宗親力勸,也算是給了皇帝機會、臺階,是他不下,今日也不怪你我父子給他這個威懾。”
傅騰頗有些自得,笑了聲道:“爹說得是。只怕這會兒皇帝正愁着怎麼給咱們臺階,求着咱們回去早朝呢。我已經知會了治粟局的屬下,我不上朝就都給我歇着別幹事,讓皇帝着急兩天,還不巴巴把柔月的位分復了……”
兩人正說着,老管家就連滾帶爬撲進來。“老、老爺,來了、來了!”
這聲兒嚇了傅馳一套,茶水灑了滿手:“什麼來了,說完!”
“皇、皇上來了,還有文武百官!”
父子倆大叫了聲“什麼”,從椅子上彈起來,嘟嘟囔囔着“皇上來了?”猶自驚疑,又是摸衣襟又是摸鬢髮。
父子二人容光煥發,哪裡有病態,一時慌了手腳。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下章弘凌君要發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