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囑完葉荊棘之後,蘇蘇就去找師兄紫霄。
無論老爹是中了什麼毒,有師兄出馬,大概就能高枕無憂了。
“什麼?”蘇蘇瞪大眼,“走了?”
眼前人去樓空,一個軍醫正在收拾房間裡的東西,見她問起,便回道:“是啊,前幾天醫聖大人過來,將師傅給帶走了。”
蘇蘇無言以對。
醫聖這人亦敵亦友,一邊帶走了南屏,又一邊帶走了師兄,她都不知道對方是在幫她,還是在坑她了……
“他們有沒有說,接下來他們會去哪裡?”蘇蘇試着做最後的努力。
軍醫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麼,回身走到桌子旁,將硯臺下面壓着的一封信拿過來,對蘇蘇道:“醫聖大人臨走前,特地留了一封信,說如果有漂亮姑娘來找他,就把這封信交給對方……”
醫聖怎麼可能說那麼長的句子,後面這些話肯定是師兄給他續的!
蘇蘇謝過對方,接過信展開一看,上面就四個字:“爲師去也。”
四個字浪費這麼大一張紙,你撕個邊角就能寫完了……
蘇蘇把那信反過來,嗯,還好,背面寫得密密麻麻的,一看就是師兄的手筆。
“師妹啊你是不是得罪了師傅啊,哎你放心吧,你英俊偉岸的師兄會盡力化解你們之間的誤會的……不過在沒化解之前,你還是不要來找他的好,偷偷告訴你哦,師傅這個人表面上是個藥師,內心卻是個毒師啊!他這輩子毒死的人絕對比他醫好的人多!啊罪過罪過,我怎麼把真相說出來了呢,師妹你看完信之後,記得一定要燒掉啊……”
滿紙都是紫霄的絮絮叨叨,最後實在是紙不夠,他才無可奈何的在最後一行寫道:“我們回道宮了,你要是想我,就去找老君觀的觀主,讓他幫你寄信,他那養了一堆信鴿,不用白不用!”
蘇蘇將這樁事記下來,然後依照信裡的囑咐,將這封信拿去燒了。
蠟燭的火焰舔上信紙的邊角,一點一點將之燒成灰燼。
楚九歌站在蘇蘇身後,安慰道:“別擔心,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他們兩個大夫,京城裡的名醫很多。”
“名醫雖多,但我怕他們懾於皇威,不會真心給我爹看病。”蘇蘇嘆了口氣。
“沒事。”楚九歌目光一閃,沉沉笑道,“我會讓他們真心誠意給蘇宰相看病的……”
劍放在他們脖子上,總該回心轉意了吧?
若是骨頭太硬也沒關係,不在乎自己的命,總在乎家人的命,將劍放在對方老婆孩子,父母兄弟的脖子上,他總會痛改前非,真心誠意的給人看病的。
這時候蘇蘇手裡的信已經被燒完,她鬆開手指,任憑最後一點餘焰從她指尖落下,被風吹散了去。
“……我們走吧。”她轉身,灼灼目光望着楚九歌,“我們回京城。”
時至十月,秋風寂冷,眼看着就要入冬。
離蘇蘇離開京城,已經過去將近大半年了。
拒絕了葉荊棘的好意,蘇蘇沒有帶親兵也沒有帶軍醫,身邊只有一個楚九歌,兩人快馬加急,從幽雲城趕回了京城。一勒繮繩,將馬停在城門口,蘇蘇擡頭望着城門上掛着的那方牌匾,覺得鼻子有些涼,於是慢慢擡頭,看着天空,輕輕啊了一聲:“哎呀,下雪了。”
只見一片片鵝毛般的新雪,從天而降,朝她落下來。
身旁的行人也都跟着囔囔起來。
“啊,好大的雪。”
“瑞雪兆豐年啊。”
“哎!今年的布料又漲價了,我……買不起冬衣啊。”
或喜或悲,或討論着煮雪賞梅,或憂愁着購置冬衣,民生萬相,從蘇蘇身旁一一走過。
蘇蘇擡手壓了壓帽檐,踱馬前行,混在這羣人裡頭,朝着城門內走去。
走得近了,才發現城門口貼着幾張懸賞告示。
看清上面的人臉之後,蘇蘇不由得大怒。
上面有兩張告示,第一個是楚九歌,上面寫他失蹤,希望好心人能將他找回,然而後面卻加了一句……活的十兩銀子,死的一百兩銀子。
發懸賞的人哪裡是要找人啊,分明是在鼓勵發現楚九歌的人立刻將他殺了,然後提他的屍體去接賞錢。
第二張告示則是蘇蘇,但沒有標蘇蘇的名字,只說圖上的女人是個江湖女騙子,經常靠着自己的美色騙財,希望發現這個女騙子的人能夠將她扭送到官府,賞銀五百兩。
對達官貴人而言,五百兩是個毛毛雨,吃頓飯都不止這個錢。
然而對貧苦老百姓而言,五百兩可是筆鉅款,如果全部拿來買冬衣,可以穿到下輩子去。若是用來買房買地,一個貧苦家庭立刻就能成爲小康人家,說不定還有餘錢供孩子讀書,若是僥倖靠中,那就徹底改變了全家的命運。
所以就算有人認出了蘇蘇,就算有人知道蘇蘇是蘇家大小姐,但是爲了這筆錢,說不定還會鋌而走險。
這兩張告示透出赤裸裸的惡意。
但蘇蘇更在意的是……貼楚九歌就算了,爲什麼還貼她?難道皇帝已經知道她還沒死了嗎?
她正在思索之時,城門口的侍衛將她攔了下來。
“站住!”侍衛道,“把斗笠摘下來!”
蘇蘇回過神來,轉頭看着他們。
過了一會,她緩緩擡起手,摘下頭上戴着的斗笠,露出一張清冷的面孔來。
白衣黑髮,其氣清冽,猶如雪中橫斜而出的一枝梅。
兩名侍衛爲其美色一震,但很快回過神來,一邊看着她,一邊拿着手裡的通緝令比對。
他們手裡的通緝令被風吹得呼啦啦作響,上面的女子笑靨如花,雖然也是個美人,但無論五官還是氣質都與眼前的馬上女子不同。
“好了,下一個。”侍衛擡頭對她笑了笑,態度緩和了許多,只能說美人有特權,古今都一樣。
蘇蘇慢慢戴上斗笠,垂下的白紗掩去她脣角的微笑。
還好她早有準備,跟師兄學了易容之藥的做法。
此次回京,她用的不是自己的本來面貌,而是“紅蘇”的面孔。
身後的楚九歌同樣如此,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同樣清冷,甚至於跟蘇蘇有些相似的面孔,一眼望去,幾乎讓人懷疑他們兩個是兄妹姐弟。
侍衛看了他這張臉,心中最後一絲懷疑也消失了。
“你們是兄妹吧。”他調侃了一聲,然後揮揮手,“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