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樣一雙天下最美的眼眸凝視着,必須有很強的定力才能拒絕他。
“不行啊……”蘇蘇輕輕搖頭道,“我爹我娘還在京城裡等着我呢……”
她話音未落,忽見楚九歌的眼神有些遊移。
聯繫起他之前說的話,蘇蘇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頭。
楚九歌怎會突然要求跟她一起生活,而且別的地方不待,偏偏要待在這個隨時可能喪命的危險地帶……難不成!
“九歌!”蘇蘇面色變得嚴肅起來,“是不是京城裡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我爹我娘出了什麼事?”
楚九歌心裡對自己埋怨不已,他瞞了一路,也逼着別人瞞了一路,想不到最後還是露了馬腳。
“這事你不知道比較好。”他躲躲閃閃的說,“總而言之,京城乃是非之地,你別回去。”
“我怎麼可能不回去!”蘇蘇從盆子裡走了出來,光着兩隻腳踩在地板上,冷得一陣嘶氣。
楚九歌見此,急忙從盆子裡走出來,將她打橫抱起,放到牀上,然後拿了一塊乾淨的白毛巾過來,替她搓着腳。
見實在是瞞不下去了,他只得一邊搓熱她的腳,一邊道:“宰相大人患了重病,已經人事不省了。”
“你說什麼?”蘇蘇愕然道,“這不可能啊!我爹的身子骨硬朗的跟頭牛似的,就算不當宰相了,犁田都是一把好手,他怎麼可能忽然病倒……”
說到這裡,她忽然頓了頓。
“……是不是皇帝下的毒手?”蘇蘇的臉色冷了下來。
換了別人,或許還不知道當中的內幕。
然而楚九歌恰恰是知情人之一。
“……你的死訊傳回京城之後,沒過多久,皇上就召宰相大人進宮。”楚九歌淡淡道,“具體聊了什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宰相大人進御書房之前還好好的,送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重病發作,昏迷不醒。”
蘇蘇心中大恨,這擺明了是在御書房裡出的事!她現在深深懷疑這狗皇帝事先埋下了伏兵,等到老爹進去之後,就派出伏兵將老爹給打暈打殘了。
“太醫怎麼說?”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還有其他官員怎麼說?他們就由着皇帝對我爹下這樣的毒手?”
蘇中正畢竟是文官之首,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文官集團難免人人自危。
“爲了這件事,滿朝文武鬧得厲害。”楚九歌輕輕搖搖頭,苦笑道,“若是太醫能夠在宰相大人身上診斷出一兩個傷口,那麼無論輕重,他們都能找皇上討個說法……問題是,診斷不出來啊!”
“什麼意思?”蘇蘇皺眉問道。
“宰相大人身上沒有傷,一個傷口都沒有。”楚九歌回憶了一下,說道,“他就像是睡着了……但卻是一睡不醒,太醫用盡了辦法也沒法讓他睜開眼,其他人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法讓他醒過來。”
蘇蘇坐在牀上,手指一根根收攏。
“不是傷,那就是毒。”她冷笑道,“用毒師來對付我爹,很好,很好……”
毒師的手段莫測,每個毒師都有一兩招獨創的手法,然而就算不去算那些獨創手法,光是《毒經》上面就有好幾個方子,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人昏死過去。
包括蘇蘇最常用的莊周蝶,也能讓昏得跟植物人似的,哪怕動手殺他,他也不會睜開眼喊一聲。
“……九歌。”蘇蘇擡頭看向楚九歌,“我們走吧,你帶我幽雲城,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皇帝既然選擇出手,那肯定就是下死手。
他既然不放過老爹,那更不會放過葉荊棘。
現在葉荊棘手裡的兵馬,乃是蘇家最後的保障,若是葉荊棘被他拿下了,若是葉荊棘手裡的兵馬被他給奪走了,那老爹就沒有活路了,蘇家所有人都沒有活路了。
楚九歌見她面色焦急,兩眼通紅,嘆了口氣:“穿衣服,我帶你走。”
於是夜深人靜之時,兩人穿戴完畢,離開了客棧。
天色已黑,街上靜悄悄的,唯有一兩聲狗叫。
店小二將楚九歌的馬從馬廄裡牽出來,交還給他,楚九歌擡手摸了摸馬的脖子,安撫了一下它的情緒,然後扶着蘇蘇上了馬,緊接着自己也騎了上去。
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客棧,他心中頗有些不捨。
“客官,還有什麼事?”店小二籠着袖子望着他,“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我房間裡那個洗腳盆,你去拿來給我。”楚九歌摸出些碎銀子,“我要帶走。”
店小二和蘇蘇都楞了。
蘇蘇疑惑的看着他:“你要那個盆子幹嘛?”
“留着做個紀念。”楚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瞥了她一眼。
蘇蘇嘴角抽了一下,苦口婆心的勸:“帶個盆子上路多不方便,你要是喜歡,我回京城以後給你買一百個,你每天換着用。”
“可那個是特別的。”楚九歌低着頭,有些委屈的說,“我們兩個一起用的……”
蘇蘇被他逼得沒辦法,只好咬牙道:“以後我們繼續一起!”
楚九歌奸計得逞,立刻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將碎銀子收起來。
繮繩一揚,他環抱着蘇蘇,策馬而行。
馬蹄飛揚,捲起的煙塵在背後久久不散,店小二站在煙塵裡,看着他們兩個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嘟囔道:“好可怕的男人,三言兩語就騙人家姑娘跟他一個盆子裡洗腳……”
蘇蘇覺得楚九歌是個好人,不過客棧老闆和店小二可不這麼認爲。
在蘇蘇看不見的地方,楚九歌這個人可不那麼友好。
他缺錢花的時候就會去街上亂晃,表情唯唯諾諾,腰間還別個鼓鼓囊囊的錢包,簡直渾身上下寫滿了肥羊兩個字。
前些天有幾個不開眼的去搶劫他,結果他一言不發的跟人進了小巷子,五個人進去,出來的就他一個人。
店小二親眼看見的,他從巷子裡走出來的時候,臉上仍帶着笑容,擡手擦了擦濺在臉上的兩點血花,然後擡手解下腰間的錢袋,將裡面的石頭全部倒掉,然後將一把帶血的銅板和銀子放進去。
重新將這個錢袋系在腰上,他又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到處晃。
於是房錢有了,吃東西的錢有了,後來連買洗腳盆的錢都有了。
不過說實在的,店小二和客棧老闆誰敢收他錢啊,他要是一定要,寧可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