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你說的!”蘇蘇長笑一聲,說不出的瀟灑大氣,“來人,執筆,聽我歌一曲《春江花月夜》!”
負責抄錄詩詞的小太監急忙鋪開一張新宣紙,身旁另外一名小太監則遞來一支蘸好墨水的筆。
筆尖落在紙上,端端正正的寫下《春江花月夜》。
大殿內也爲之一靜,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事情,所有人都結束了剛剛的談話,所有人都看着蘇蘇。
蘇蘇負手而立,立在大殿中央。
雪白的衣裙輕輕飄起,就像水邊飄動的薄薄白霧。
長長黑髮垂在身後,扇子似的睫毛微微垂下,那張傾國傾城的姿態就像霧中浮現的仙子,似遠似近,翩躚而來。
然後,淡淡紅脣微微打開,用出谷黃鶯般的美麗聲音,念出了千古絕唱!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
*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餘音繞樑,久久不絕,蘇蘇唸完最後一個字,本來繼續負手而立,等着衆人來誇她,哪知道等了差不多五分鐘,居然還是一個開口的人都沒有!
怎麼回事?這一首可是號稱孤篇蓋盛唐的《春江花月夜》啊!沒道理一點喝彩聲都得不到吧?還是說這種古體詩太超前,以至於超出了衆人的審美水平……
糟糕,如果是這樣,那她可就是裝逼裝成傻逼了!
蘇蘇有點不安的睜開眼睛,偷偷看向自己父親的方向。
咦?怎麼回事?
蘇蘇驚訝的發現,她那個一向四平八穩,很少喜怒形於色的宰相爹,居然端坐在座位上,雙目緊閉,眼中落下兩行淚水來。
怎,怎麼哭了?蘇蘇這下傻眼了,不會吧,難道她真的裝成了傻逼,寫的詩之難看,把爹都給聽哭了?
可他一個人哭就算了,怎麼敏夫人也哭了?
蘇蘇看看蘇中正,再看看敏夫人,覺得自己也快要哭出來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旋風般的身影突然從她身邊飆過,就像一輛發動中的F1賽車一樣,帶着嗡嗡嗡的響聲,直接衝到了小太監身邊,然後餓虎撲食般撲向桌子,奪過桌上那張宣紙的同時,還奪過桌子上的筆。
“蘇小姐。”對方蒼老的臉上露出一個菊花般的笑容,“籤個名吧。”
“哦。”蘇蘇被他弄楞了,等反應過來,已經在紙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這時候,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
有人一拍桌子跳起來:“拿出來!”
對方二話不說,把宣紙摺好藏胸口裡,腦袋一梗,硬邦邦的說:“沒有!”
這一下子可是犯了衆怒了,只見一羣剛剛還衣冠楚楚的達官貴人,一瞬間化爲衣冠禽獸,脾氣好的對他大喊:“哎呀你這老匹夫!老強盜!”
脾氣不好的,已經直接衝上去搶了。
還有脾氣更不好的,手都已經伸進對方衣服裡,跟黑虎掏心一樣掏個不停,把老人逼得嗷嗷亂叫:“救命!皇上救命!光天化日之下,搶劫啊!”
蘇蘇傻了眼,手裡拿着那支筆,站在原地,張大嘴巴看着這個可怕的場面。
這尼瑪是朝堂官員?
其實根本是披着官員皮的……菜市場大媽吧?
“蘇小姐。”一個聲音在蘇蘇身邊響起,她轉頭一看,發現是個文官,趁着大家都在爭奪《春江花月夜》的時候,他笑容滿面的站在自己身邊,手裡捧着一張宣紙,對她笑得風流倜儻,“這首《春江花月夜》,本官實在是喜歡,能請你留個墨寶,供我回家仔細觀摩鑑賞嗎?”
蘇蘇更楞了。
沒搞錯吧?
就爲了一首詩而已,居然有人敢跑到她這個大魔王面前犧牲色相?
是對方膽子太大,還是她這個混世大魔王退隱太久,以至於終於在大家的心目中洗白了?
她想錯了,因爲下一刻就有一堆人衝過來,人人手裡拿着一張宣紙:“本官也很喜歡啊,蘇小姐留個墨寶吧!”
蘇蘇瞬間就被淹沒在了一片人海里,直到蘇中正實在看不下去了,大聲咳嗽兩聲,見沒效果,只好親自過去把她從人海里拔出來,放到自己身邊。
“諸位同僚喜歡小女的詩作,那是小女的榮幸。”蘇中正風度翩翩的笑道,“回頭,我會讓小女一人送一份手稿去諸位府上的,現在就不要爭了吧?蘇蘇你說呢?”
蘇蘇在他身後擦了把汗,急忙點頭道:“諸位叔叔伯伯放心,回頭人手一份。”
雖說人手一份,不過肯定不是她寫的,她那筆臭字寫出來會活生生把人臭死,估計蘇中正知道這點,所以纔不讓她當庭獻醜,只讓她在衆人眼中留下最好的一面。
“她那筆臭字,只怕會侮辱了這千古名篇。”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帶着酸楚之意,蘇蘇看去,發現是王蘭姿。
王蘭姿死死盯着蘇蘇,眼中帶着垂死掙扎的絕望,聲音苦澀道:“若不信,可讓她當場寫一篇看看。”
“你叫我寫我就寫,你當我是什麼人,又當你自己是什麼人?”蘇蘇已不耐煩跟這人鬥。
兩人之間也沒有比斗的意義了。
大家的審美觀都是正常的,在詩仙詩聖詩怪輩出的唐朝,《春江花月夜》都能獲得孤篇蓋盛唐的稱號,等級之高,意境之美,在場沒一個人能寫得出,而且不是一時寫不出,是到死都寫不出,只能把希望寄託於後世的天才了。
至於王蘭姿?
立刻有人開口說話了,而且態度非常明顯:“願賭服輸,王小姐,你能有風度一點嗎?”
“正是,此《春江花月夜》一出,天下再無人敢以春作詩……你還挑什麼刺?”
“她可不就是來挑刺的嗎?”蘇蘇負手而立,對王蘭姿淡淡一笑,“王小姐,請改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