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葉兒緲渺,晃眼間一個夏季的愛恨情愁,都在徐徐如煙的秋風的吹拂中吹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回憶在秋季這個時候都是無人招呼,卻總是如期而至的。天高遼闊,任回憶輕舞飛揚;雲淡風輕,任惆悵駕輕就熟。
當人生走過意氣飛揚的夏天,轉眼就會跨入成熟收穫的秋天,同時也就把活力永遠的放棄在了夏天裡,在惆悵的秋天裡獨自嘆伶;生命何嘗又不像那隨風搖擺的樹葉一般,無論激情四溢,卻也依舊毫不起眼,最終都隨風飄零,化作一撮黃土,最終還不是都落入歷史長河,激不起任何波瀾。四季輪迴,不可避免,生命的潮起潮落又何曾能抗拒?
此時,正值秋色正濃之際,涼州大街上雖站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羣,卻還是透着一片悽清蒼涼之意。不爲別的,只因今日正是丞相白鶴忠滿門抄斬之日,而聚集於廣場上的人們,除了將要被賜死的白家人和官兵們,便是前來看熱鬧的百姓們了。
只見被衆人圍得水泄不通的圓圈子裡,是一個用木板架起的高臺。上面跪着數十人,背上都綁着一個木板十字架,身上則是鐵鏈繞身,個個都灰頭灰臉,低垂着頭。而站於臺下的羣衆們都在竊竊私語,有的一邊聊還一邊表露出了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有的則是一臉好奇看戲的模樣。
而跪於臺上的那些人,便是白鶴忠一族的家眷了。他們有些人的臉上是一副哭喪的模樣,有的是一臉認命的模樣,而跪於正中間的便是白鶴忠了。只見他面無表情,緊閉着眼睛,一張佈滿皺紋的老臉上連着銀白的鬢髮,顯得格外滄桑,而又格外無奈。
“時辰已到,行刑!”就在天空開始變得灰暗之時,監斬官丟下一支紅頭籤,示意劊子手動手。
隨即,劊子手們拎起早已磨亮的刀,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略有些陰森。接着,劊子手們拾起旁邊的酒,喝下一口酒後,爽快地將其噴在刀鋒上,沒有絲毫的猶豫便執起刀於頭頂,絕狠利落地往跪於下方的囚犯們的脖頸處砍去。他們是何其可悲,被命運逼迫到這樣的地步.
剎時,劊子手的面上和手上,如同刀一樣,早已沾染上了方纔還是活生生的生命的鮮血!雖然場面是如此殘忍恐怖,卻在官兵們的面上看不出一絲悲哀的情緒。隨即,他們將屍首都拖了下去,再清理了一下,便帶上了第二批囚犯,皆是白鶴忠丞相的族人。而站於臺下圍觀的羣衆們,心裡早已是暗自發寒,丞相一家上下人數百人,就在他們面前活生生的被砍死了!他們究竟有何罪非死不可?
然而這一切複雜的緣由關係,並不是普通百姓可以理清的。只不過,他們卻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會開如此殺戒!衆人心裡不免地對當今皇帝起了些介懷。漸漸的,隨着被殺之人的人數增加,衆人也覺得看着乏味且殘酷,便紛紛地散開去了。
這一日只是三百六十五日裡的匆匆一幕,卻陪着逝去了許多悽清無辜的生命。秋風瑟瑟秋雨寒,秋雨綿綿秋夜涼。茫然地感覺着那哀婉傷情的秋意,滿眼一片悽然之意。無從逃避,無所適從。而這日,便是秋分。秋分,秋分,即爲秋天的分離。
而在那場屠殺場上,衆多的觀者中卻也站在一個特別的人兒,那便是梔夏了。她一直站於屠殺場的旁邊,冷冷地看着每一條生命的無奈逝去。雖外表毫無表情,心裡卻是萬分痛楚,激起了千層浪花,久久不散,迴盪着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無法平靜。
如今這般場景,便是曾經疼她愛她的皇帝爹爹所決定做出的事嗎?雖說丞相可能是會有謀反之心,可是也不必如此趕盡殺絕啊!難道這個由他所創出的太平盛世,從今起便要開始用血染了嗎?不過話說回來,爲什麼最近皇宮裡總有人逝去?而且第一個死的還說是當朝太子,可是南靳月他並沒有死啊!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梔夏在心底暗暗思索着。
秋雨深綿,夕韻夕涼。梔夏的眼前彷彿又浮起了老丞相臨死前不屈的忠直的眼神。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看着昏暗迷茫的天地,梔夏的柳眉皺了皺,別過頭,拂起衣襬,緩緩離去。縱使背影是那般淡定而不失風度,她的心裡卻是千絲萬縷的憂愁與感傷。
一沒留神,腳下一側,眼看就要跌落在那灘泥濘的水中,一隻溫暖的手臂伸過來,扶住了梔夏。梔夏擡起頭,看見的是伊藤春信那張寫滿關心的臉,微微一笑,待伊藤春信打開那把淡綠色的油紙傘,兩人並肩緩緩消失在了街角的盡頭。
雨季,愈寂,欲濟,遇己,鬱積。
皇宮儲陽宮。
南傲天坐在雕着龍飛鳳舞的金色龍椅上,正用一隻手抵着自己的額頭,濃眉緊蹙,一副愁苦之態,似在暗暗思索些什麼。不知爲何,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無論是睡得多麼早,睡前安排得多麼好,翌日清晨都會拖着疲憊的身軀去上早朝。草草聽了朝綱,便退了朝想早點歇息。可現在又有這樣多的公文,這可如何是好?明明早已經找到給自己下毒的兇手和幕後指使者並給予了死刑,爲什麼,自己的身體卻還是不見有所好轉?
南傲天越想越琢磨不透,心頭一煩,將手從額前移開,微微嘆了口氣,又重新提起筆,強迫着自己以疲憊的狀態繼續批改公文。
做一個帝王,對於任何一個人的信任,並不可能是全部的。更何況是批閱奏摺這些民間政事,所以呈上來的公文,即使是力不從心,他也堅持着親力親爲,從來不讓別人去多看一眼。而現在的南傲天卻突然有了別樣的衝動,想到竹林裡,休息一番,遠離這是世俗煩惱。可是,赤焰國目前的君王就是他,而他的膝下也並無繼承人,而權位最大的丞相也在早幾日給自己……
都說帝王雖享盡權錢榮華,卻也是高處不勝寒啊!想想到如今,自己的身邊還有誰在?自古帝王都稱自己爲寡人,現在倒有幾分孤寡老人的味道了。若有一天自己真的力不從心了,這個他親手所打造出來的江山該怎麼辦?看來,得想些法子,找一個值得幫忙打理江山的人啊!南傲天想到這裡,便迅速地在腦海裡閃過了一邊自己所認同的人,最終,想到了一個人的名字,一雙黑瞳裡浮出了近日難得一見的光彩。
由於近日皇帝的性情喜怒無常,變幻難測,使得大臣們憂心忡忡,暗地裡卻也抱怨連連。如今的皇帝,
成了實實在在的暴君,專行暴政。只要自己一不樂意,立刻就會有一條生命死於非命。而現在的大臣們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一昧地服從。先前井然有序的朝廷已漸貌似神離,而連當今朝廷都如此,那放眼天下,又能維持幾許?
今日早朝,皇帝宣旨命太傅文斐然爲新任丞相。且不說先引起了百官的爭議,就連當事人文斐然也受寵若驚。然而皇命難違,已是被皇帝託與重任的人,那自是不能辜負了衆人所望。於是,白鶴忠被斬首過無半月,新任宰相便有了着落。是先前負責教授太子的,也就是太傅,此人正值弱冠,卻文學滿貫,家中勢力也十分強大,被御爲丞相一職,實屬罕見卻也讓人無法不妥協。
“稟皇上,邊疆來報,東方島國吳閩的表現已顯蠢蠢欲動。東邊乃我赤炎國的海上貿易港口,若被吳閩人侵略了,那可是得不償失啊!所以,臣懇請皇上派兵前往東邊防守,一來可防備敵人侵襲之時,二來也可叫他那東方小國不敢再小瞧我們!”武將天罡走上前一步,雙手抱拳,低着頭向蜷窩着的南傲天稟報着。
“嗯,太尉說得有理,那就這麼辦吧。詳情就由你來安排吧。”談及國情,南傲天連眼皮也沒有擡,便有氣無力地說了這句話,幾欲躺下,硬是給自己僅剩一點點的理智驅逐了。
“遵命。”天罡擡了擡頭,看向正上房坐於金燦燦的龍椅上的那個男人,雖說是一身明黃龍袍,模樣卻已不復往昔。一雙原本犀利有神的黑瞳,如今像是一潭爛泥,稀稀鬆鬆,毫無精氣。且不說儀表,就說爲人處事。如今的皇帝,只從太子駕薨後,精神就開始反覆無常,殘暴無理,一掃開國時期的威武嚴謹,仁愛得體。雖說皇上失子之痛大可理解,可如今早已過了幾個月,身爲一國之君,怎可任意妄爲?
事情已隔這麼久,卻依然如此墮落褪丕,國家大事皆了了草事,不多關注?再者,放眼皇帝的膝下,太子雖才智雙全,有勇有謀,卻惜於早薨;二皇子成年流連民間,且不受皇族喜愛,視爲不詳之人;三皇子懦弱無能;四皇子尚幼……可謂是無一個適合繼承王位的儲君啊!難道赤焰國就要開始衰落了?天罡領了命退回原先站的位置後,就一直在思索着,難道,他當初所選擇要效忠的君主,是錯的選擇嗎?
長州。
細長的柳條欲垂落地,數不清的綠在微風中飄舞着,似模糊了的油畫,又似無數個綠衣仙女在交錯起舞。偶爾有柳絮飛過,碧綠幼嫩的草地猶如剛經歷過春雨的沐浴般,平靜如鏡的小溪時不時被吹起一絲絲波紋。
這是一間宅邸的後院,閣樓窗口處,正倚着一名男子,只見那男子一頭黑髮毫無束縛,任由它在風中微拂。狹長的黑色眼瞳裡閃爍着不平常的光芒,神情似笑非笑。容貌如畫,漂亮得彷彿就似神仙一般。他輕輕地手中的信鴿腳踝處取下一張紙條,便將其放飛,獨自打開了那張紙條。
隨着男子的眼珠在字裡行間地向下緩緩轉動,他脣邊的笑容也越來越深。然而那笑容美得雖是如同一朵蘭花在幽幽綻放,卻不知那優雅的蘭花面容的背後,隱藏着何樣的詭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