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人類身上安逸地寄生,然後改變人類的智商,等着人類作爲他們的工具實現他們的目標。比如他們在人類的意識裡,教會人類製造工具,使用火,保存火,讓人類發明冶煉技術。然後人類主動改善自己的生活環境,讓個體的壽命延長。只有個體的壽命長到一定的時間,才能漸漸發展文明。然後到了後期,根本就不需要他們繼續指導,人類的智能就能自主地朝着其希望的方向發展。”
“但是他們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犯了這個錯誤?”
“從人類開始真正具備文明的時候。”米勒說道,“應該就是一萬多年前,人類開始了自己的文明。這個時期,他們一定還以爲他們的方向是正確的,例如他們還在按照自己的設想改變人類。比如很多人類的遺蹟,那些遠古的文明遺蹟就是放到現在,人類還無法理解。這個時候,人類出現了一個文明的斷代。”
“他們醒悟了,這個不是人類的文明斷代。”曹滄說道,“應該是文明的方向發生了改變。在那之後的人類社會就是朝着人類自身的發展方向前行了,在十字路口之前,人類走向了另一條道路。不過,有件事情我沒明白,人類是憑什麼反客爲主,建立起自己的意識的?”
“我們現在所說的都是我們的臆測。”米勒說道,“這些事情我一定要回到地球才能探個究竟。我們在這裡侃侃而談,實際上都建立在我們的空想之上,只是根據邏輯找出最現實的那種可能。”
曹滄點頭表示認同。
“他們在猿類的身上共生了很久,有可能幾十萬年。當到了公元前一萬多年的時候,人類的文明終於發展出了雛形。他們突然意識到,幾乎所有人類已經不再受他們的控制。這時候,他們會做什麼?”
“他們會將還在他們控制之下的人類集中起來,共同約定保守懷錶的秘密,然後將這些僅存的共生體,分散到地球的各個角落。他們要做的就是等。比如懷錶家族,就是人類沒有脫離控制的那一部分種羣。之所以他們要這麼做,是因爲人類已經開始相互殺戮。殺戮的原因很簡單,人類已經產生了獨立的意識,人類有一個永遠無法改變的本能——排除異己!”
米勒說道:“你終於開始明白,人類做的這些事情,並不是具備了獨立意識之後纔開始的。人類在最開始,只是作爲一個寄生體,但是漸漸的人類的身體和他們融合,人類和這種生物從被寄生的關係,慢慢演變成共生的關係。可是人類仍舊覺得不能適應。打個比方,就如同眼睛裡進了沙子,就算是對人體沒有不良的影響,但是人還是覺得不舒服。很有可能人類在最開始就在默默地反抗這種生命,用自己的本能來反抗。人類進化的過程,不僅是適應外部環境的過程,在身體內部也在不停地反抗。用一種隱蔽的方式反抗,就是一步又一步地同化這種生命體。”
“你的設想太誇張了!”曹滄說道,“有理論上的支持嗎?”
“有!”米勒堅定地說道。
曹滄等着米勒說出他的理論。
“他們在進入地球的時候,一定沒有發現地球上的一切生物,每一個物種,都是從共生的生命結構發展而來的。”
曹滄問道:“我沒聽明白。”
“你覺得一個人,如果忽略這種智能生物,就真的只是作爲一個人類的個體存在嗎?”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米勒說道,“在幾百萬年前,甚至幾千萬年前,所有的生物就已經開始共生了。所有生物,都是很多種生命體的集合體。還是以人類爲例,你的身體表面有很多細菌,這些細菌會終生生活在你身體上。你的大腸裡,有一種細菌——大腸桿菌……這些細菌在最開始寄生到人類身體的時候,對人體是有害的,可是人類對付這些外來生物的手段,並不是驅除它們,而是逐漸改變它們。現在你身體皮膚表面的細菌,會保護你的皮膚。你體內的大腸桿菌,會幫助你消化食物。但是這些外來的生命體,都是產生於人類發展的後期。有一種外來生物,很久以前,就已經和動物的身體開始共生。”
“也是一種細菌?”曹滄問道。
“不,它們比細菌的結構更加簡單。”米勒說道,“它們被動物的身體吸收,到最後,完完全全爲動物的身體功能運轉而存在。那種獨立的生命體,19世紀就被人類發現,並且給了它們一個名稱——線粒體。”
“線粒體?”曹滄聽不懂這個生疏的名詞,只是模仿米勒說了一遍。
“線粒體是一種獨立的生命,它們有自己的基因,但是它們已經完全和我們融合,它們替我們轉化能量,在我們的身體內部默默地做着這一切。如果沒有線粒體,人類立即就會癱瘓,所有的細胞都癱瘓。以至於線粒體被發現後,科學家分爲兩個派別,一種支持線粒體是人體的一部分;另一種認爲線粒體是具備獨立基因的生命。”
“原來是這樣。”曹滄說道,“這就能解釋那種來自另一個空間的智能生物,就是以微生物的形式寄生到猿類身上。但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地球上的動物實際上非常善於融合外來生命。他們不知道,人類已經把他們漸漸同化爲類似線粒體的生物。而且人類的身體是個非常兇狠的武器,掩藏在人類身體內部的潛意識,漸漸把他們融合,吸收他們的優點。這個優點就是主動讓他們提升自己的智能。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把他們漸漸和自己融爲一體。這也是一場戰場,延續了幾十萬年,在身體內部緩慢的、悄無聲息的戰爭。經過無數代的繁衍,人類終於贏了這場戰爭。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過河拆橋,完全把這種懶惰的生命掠爲己有。拋開它們的意識,獨自面對生存的環境——陸地、海洋、地球、宇宙……人類不會永遠做奴隸。這是人類的本能,根本就不需要成熟的思考來作出決定。”
“但是因爲人類個體的差異,同化的程度各自不同。”米勒說道,“懷錶家族仍舊佔有部分的人類個體數量。但是從數量上,已經無法和整個人類抗爭。他們只能改變選擇,用另一種方式來實現他們的目標。他們還有優勢,智能上的優勢。雖然他們暫時失敗,但是他們的智能仍舊高於其他人類。”
“所以他們能通過宗教和經濟來漸漸影響人類。”曹滄說道,“他們作出了選擇,就是繼續隱忍。他們還有一個優勢,就是所有的人類當時的知識水平還不能發現他們的存在。人類的生理本能遠遠超過了智力發展。他們通過這個優勢,慢慢等着人類發展。”
“從某些程度上來說,他們和人類非常接近。”米勒說道。
“我很佩服你,竟然在異海里,獨自推測出這些過程。”曹滄說道。
“在進入異海之前,我和我的同僚就已經研究這個秘密很久了。”米勒說道,“懷錶家族影響了很大一批人,漸漸發展成了一個民族。”
“你對世界歷史瞭解嗎?”米勒問道。
“不太瞭解。”曹滄老實地承認,“但是你說的那個民族,我很熟悉。
“我進入異海的時間已經是(20世紀)80年代。”曹滄說道。
“我們國家已經戰敗……英國也開始喪失了在世界上的影響。”米勒低聲說道,“那他們又離目標近了一步。我進入異海之前,那個民族就已經在向美國滲透,美國會成爲世界的經濟中心,這是他們願意看到的結果。他們開始行動了。”
“可是美國與蘇聯現在是相互敵對的。”曹滄說道。
“進入異海需要大量的資源和科技的支持。”米勒說道,“你知不知道動用人類巨大資源最合理的狀態是什麼?”
“戰爭狀態。”曹滄回答。
“只要兩個龐大的國家間保持敵對狀態,無論動用什麼樣的資源,研發什麼樣的科技,都可以用戰爭的目的作爲掩飾。”米勒說道,“他們一定沒有大規模的交戰,他們只要保持這種狀態就夠了。”
曹滄簡直對米勒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們第一批進行異海實驗的人員纔是真正不受他們控制的人員。”曹滄說道,“怪不得第二批進入異海的人員不能和你統一戰線。”
“我們是唯一走到懷錶家族前面的真正的人類。”米勒驕傲地說道,“我們比他們提前一步進入異海,所以他們着急了。”
“他們着急的後果很嚴重。”曹滄說道。
“他們急切地需要洗牌,改變世界的格局。”米勒突然轉換話題,“知道爲什麼懷錶家族的直系後代無法和異海的綠藻基因共生嗎?”
“他們怕重蹈覆轍。”曹滄笑道,“他們已經害怕了被寄生體反噬。在懷錶家族的個體上,他們佔據了強勢,並減弱了個體對外來生物的適應性。”
“所以,我們已經沒有餘地。”米勒說道,“他們依靠人類進入異海,拋棄地球所有的人類。然後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脫離進入異海的人類,在異海重新尋找一個合適的寄生體。”
“人類現在只有兩條路,要麼被拋棄,要麼戰勝他們。”曹滄說道,“你們爲什麼沒有公佈這個秘密?”
“你覺得這個秘密會被世人接受嗎?”米勒說道,“並且那個時候,這些僅僅是個理論構想,我們進入異海就是爲了證實這個推測。”
曹滄開始沉默,米勒說的沒錯,地球上沒人會認同這個觀點。
“你現在理解我爲什麼要不顧一切回到地球了嗎?”
“完全理解。”曹滄向米勒行了一個軍禮,“必要的時候,我將用我的生命來幫助你完成這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