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你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我吧。”曹滄說道,“我現在和你一樣,已經不是僅僅揹負着國家的使命了。你若是需要幫助,就不要再對我有所隱瞞。”
“我高估了你的智商和分析能力。”米勒說道,“我的本意是想讓你自己得出這個答案。看來,你沒有做到這點。”
“我只有高中文化,而且在我讀書的年代並沒有學到太多的知識。”
米勒看了曹滄一會兒,慢慢開始說起來:“人類是從類人猿進化而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但是人類不能永遠生活在地球上。地球的環境會惡化,即便是雷繆斯和麥克他們的計劃成功,也不能改變這個最終的下場。”
“你的說法是不是太絕對了?”曹滄說道,“如果人類意識到環境的重要,改變發展的方式,不再對地球掠奪性地開發,人類應該能夠繼續生存下去。”
“是的,這就是麥克他們所堅持的立場。”米勒聳聳肩膀,“不可否認在某個層面,他們是非常正確的……可是,無論是人類還是地球,最終的命運仍舊是毀滅。麥克他們所堅持的原則有個侷限性。”
“什麼侷限性?”曹滄問道。
“時間。”
曹滄馬上就懂了。
米勒繼續說道:“是的,人類改善地球上的環境,地球能夠儘可能地支撐人類的種羣發展,把這個可能無限延長。可是,延長多久呢?一千年、一萬年、一億年,夠不夠?可是最終,人類和地球,甚至太陽系、銀河系,都會走向滅亡。並且人類很有可能等不了這麼久。太陽的能量級稍稍高出常態,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就會滅絕;月球的軌道若是稍稍偏離,地球的生態就會完全改變;還有在宇宙空間裡無處不在的小行星和隕石……每天有多少隕石擊中地球你知道嗎?如果某天,一個質量非常大的隕石進入地球運行的軌道……還有地球本身的地質變化……這些災難人類能承受嗎?人類之所以沒有遇到這些毀滅性的災難,只有一個原因!”
“這個原因,就是時間。”曹滄無奈地回答。
“對啊,就是時間。地球出現人類的時間從宇宙的尺度來看,是非常短暫的,即便是幾十萬年,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人類沒有遇到毀滅性的災難,並不是運氣好,而是人類存在的時間不夠長。”
“當把時間的尺度拉長到百萬年和千萬年的尺度來看,遇到這種災難的可能性是必然的。”曹滄進一步理解米勒的意思。
“人類在宇宙空間的發展史其實是一個不斷擺脫困境的過程。可是因爲光速的限制,人類永遠無法在宇宙中進行空間殖民。”
曹滄點頭說道:“可是這種空間的位移就相對簡單。這比宇宙空間的移動更加可行。”
“這就是人類努力延續下去的方向。”米勒說道。
“可是我有一點沒想明白。”曹滄說道,“人類是怎麼意識到這點的?這一切又和那些坑洞裡的巖畫有什麼關聯?這懷錶根本就不是人類的作品。”
“如果我們不是人類呢?”米勒陰惻惻地說道,“如果我們是另一種生物呢?”
曹滄的腦袋“嗡”的一聲,思維開始混亂。
“如果我告訴你,地球上的環境根本就不可能產生智慧生物,你怎麼想?”米勒不顧已經接近崩潰的曹滄,繼續說道,“如果沒有某種生物空間殖民來到地球,地球上是不是永遠不會產生文明呢?”
曹滄腦袋裡又開始想起那些巖畫。那些巖畫表現的內容現在可以確定了,那根本就是不同空間宇宙的描述。每一幅畫就代表一個空間。爲什麼人類從有意識開始,就無時無刻地想着離開地球?這是個嵌入基因的本能。可是從來就沒有人想過這個本能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人類不停地向宇宙空間探索,不停地進行進入異海的實驗,唯一的解釋就是人類不能永遠待在地球上。可是,從來沒有人說過,人類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們到底是什麼?”
“我們是猿,但是我們被提升了。提升的過程,就是人之上升。”
“人之上升?”曹滄從沒有聽說過這個理論。
“人類脫離動物範疇僅僅是在智商方面和意識層次方面。”米勒說道,“可人類的生理屬性,仍舊是哺乳動物,但是人類和一般的動物又有所區別,這個區別就是人類產生了意識。並且因爲產生了意識,進而產生了智慧。你認爲這種飛躍性的突變,能靠着猿類自身的發展來實現嗎?”
“人之上升,是有外力的因素!”曹滄終於擺脫了潛意識的控制,坦然面對這個可怕的現實。
“人類的祖先——某一個猿類的羣體,突然放棄了安逸的叢林生活,其中當然有環境變化的原因,但是這個原因絕不是主要原因。因爲那些沒有離開非洲叢林的猿類,一直到如今都活躍在非洲中部的棲息地裡。”米勒看着曹滄說道。
曹滄的心情漸漸平復,開始順着米勒的思維思考。“你的意思是,一定有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智慧生物,運用某種手段提升了猿類的智力,這部分猿類的智力才因此得到上升,開始向着人類的方向進化?”曹滄說道。
“這是非常重大的轉折點。”米勒說道,“毫無疑問地發生過。”
“這樣說來,我們都是那種智慧生物的實驗品,人類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那個高等文明的暗中指引下做出的?”曹滄說道,“我們人類經過了幾萬年的生理和心理進化之後,經過農業社會繁衍出足夠的個體數量,在這個基礎上終於在近代進入工業革命,科技在現代開始高速發展……”
米勒點頭,示意曹滄繼續說下去。
“我們中國人有個成語叫作厚積薄發,人類在前面幾萬年的繁衍生息中慢慢積累科技和文化知識,爲的就是今天。現在人類的技術漸漸成熟,終於能夠進行宇宙探索和跨越空間的嘗試,這一切絕不是無意識的行爲。”曹滄不寒而慄,“很明顯,有個看不見的手在操縱人類的發展方向。”
“到目前爲止,你的推測和我一樣。”米勒贊同曹滄的說法。
“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做?”曹滄說道,“我們只是他們的實驗品,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把我們當作玩物,看着我們從低等生物發展到高級動物,僅僅就是爲了從中得到某些滿足感嗎?”
“當然不是。”米勒說道,“他們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曹滄聽到這句話,腦袋裡電光火石地閃現了所有的相關信息。
“民族的延續。”在曹滄進入異海之前,一位老者對他說。
“建立新的社會。”雷繆斯說。
“我們纔是兄弟!”約書亞說。
阿茲特克的太陽世界和月亮世界。
巖畫、坑洞的巖畫,那一副組圖。
曹滄的頭腦終於徹底清晰了,對米勒說道:“我問過你,我們是什麼?”
米勒飛快地回答:“我們就是他們。”
“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曹滄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米勒說道:“我帶你看了那些巖畫,就是讓你明白宇宙不止一個,平行空間也是普遍存在的。但是每一個宇宙都有從出生到死亡的過程。當某個空間裡的宇宙產生了智能生命之後,爲了擺脫隨着宇宙一起滅亡的命運,他們要做的就是不停地遷徙,跳躍空間遷徙。當然在任何一個宇宙內部空間移動都能延續這種文明時間,延續很長的時間。但是在一個宇宙內的移動會受到光速的限制,使得這種內部位移只能存在於理論上。”
“相對而言,平行空間之內的穿越,反而更加可行。這是他們得到的結論。”曹滄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並不是選擇其中一種方式而已。”米勒說道。
“對啊。”曹滄恍然大悟,“誰說過向宇宙探索和向平行空間位移的兩種方式是相互衝突的,智能生物完全可以同時向這個兩個方向努力啊!並且人類正是這麼做的。”
“好了,現在我要說的,僅僅是我的推測,我用我的方式來告訴你謎底。”米勒說道。
“我聽着。”
米勒又開始慢慢說起來:“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在幾億年前,或者是幾十億年前,也許只是幾千萬年前,我無法界定這個時間基點,因爲每個空間的時間尺度是不一致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某一個平行空間的宇宙中,終於產生了一種智慧文明,這種文明的存在方式一定是我們無法理解。即便是窮盡你我的智慧,也無法知曉那種文明的結構和體現方式。這種文明漸漸進化到了很高的程度,他們能夠意識到自己所在的環境,會逐漸走向滅亡。當然還有一種情況,他們察覺到自己生存的環境馬上要面對滅頂之災。他們會做什麼?”
“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曹滄說道,“會和我們現在一樣,努力逃離。”
“於是他們做出種種努力,想離開自己的家園。”米勒說道,“也許他們在最初並沒有發現平行空間的存在,他們實現了一種跨越空間的技術,可以讓自己的文明個體進行長距離的位移。空間摺疊,是其中最爲可行的辦法,只有這種辦法,才能脫離光速的限制,讓個體進行長遠距離移動……可是這個辦法,讓他們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結局。”
“這個結局就是,他們發現經過空間摺疊的技術遷移之後,他們到了另外一個平行空間,宇宙不再是他們所在的那個宇宙。”
“當年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他一直到死,都認爲自己發現的是東方的印度大陸,而非一個新世界。”
“對!”曹滄說道,“那個高等文明,在最初的空間位移時,一定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跨過了整個宇宙空間。他們意識到這點,也一定是經過很多次的摺疊空間位移之後。”
“當他們認識到這點,他們就用自己所有的科技力量發展這種技術。”米勒說道,“於是這種技術越來越成熟。到了後來,他們一旦發現自己所在的生存空間有崩潰的跡象,就馬上利用空間摺疊技術奔向下一個平行空間。甚至到了後來,每當他們進入一個新的空間環境,就做好了進入下一個目的地的準備。這已經是他們的一個本能。時間在流逝,我認爲他們已經在無數宇宙空間的穿越中,慢慢丟棄了自己所有的科技,僅僅留下了跨越空間的科技和一部分爲了自己能適應不同環境的能力。”
“他們經歷過的世界有離子態的世界,有水世界,有陸地世界,還有很多很多種我們無法理解的物理形態的世界。”曹滄說道,“巖畫就是他們的記憶。”
“他們在漫長的空間遷徙過程中,改變了自身的形態,他們必須這麼做,爲的就是適應不同的環境。他們最終會發展成自己都無法預料的形態。他們必須要拋棄自己複雜的生理特性,把自己的生理構造無限接近於原始形態。越是簡單的生命形態,就越能適應新的生存環境。這是他們無法選擇的結局。”
米勒停了停,問曹滄:“什麼樣的生命形態最接近於原始生命?”
“某種簡單的生物。”曹滄明白了,把胳膊伸出來,“比如綠藻。”
“你思考的方向完全正確,但是相對他們來說綠藻這種形態仍然太複雜。”米勒說道,“他們的形態應該比綠藻更加簡單,雖然綠藻和他們的生存方式已經類似。”
“我們人類,是被他們給寄生了!”曹滄眼睛睜得老大,“他們是一種寄生物!”
米勒沒有在意曹滄的驚愕,也許這個秘密在他內心埋藏太久,他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並且也許曹滄是第一個能接受這個事實的人。
“他們並不是寄生物。”米勒說道,“用‘共生體’來形容他們更加貼切。而且我說過,我們就是他們。你和我在這裡交談,所用的每一個理論,都是站在人類幾萬年來的科技成果之上。我們的近親,叢林裡的大猩猩,能做到嗎?我們和猿類,和地球上其他物種的區別,就在於我們有了意識。我們到底是誰?”
曹滄身上冷汗淋漓,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了!當一個人突然被告知,自己並不是自己,而是另一種無法理解的生命體,任誰都無法立即接受。
“綠藻的基因能夠這麼順利地和我們身體融合。”曹滄苦笑道,“並不是綠藻寄生於我們的身上,而是我們主動和綠藻融合。這種能力,便來自某種生命體的延續本能,爲的就是能夠儘可能地適應新環境。”
“更加讓我吃驚的是,你竟然是最能適應的一個。”米勒說道,“你已經完全能夠在海水中生存,而不需換氣。”
“爲什麼那些跟共濟會有關的人無法接受綠藻的基因?”
“這就是我要回去的理由。”米勒說道,“現在你也知道,這種和人類共生的智慧生物,針對不同的個體,產生的影響也不盡相同。”
“這就是人類對進入異海的過程報以不同立場的原因。”曹滄說道,“因爲這種智慧生物對人類的影響程度,導致了人類的分歧,而這個分歧從人之上升開始就已經存在。”
米勒說道:“他們經過了無數的空間位移,終於進入了地球。他們最終選擇了地球上的靈長目動物。有件事情我一直都很疑惑,他們爲什麼沒有選擇海里生活的鯨類生物。從生理角度上選擇,鯨類生物的大腦更加大,能夠容納更多的信息。並且異海的生存環境,更加適合鯨類動物的生存。”
“或許是這樣。”曹滄想了想,說道,“他們在無數的空間跨越中,已經漸漸把自己的形態完全拋棄,他們習慣了和新環境的生物共生。他們選擇的生命體,個體不能太大,體型過大的個體,不適合環境的變化。個體也不能太小,太小的個體,腦容量達不到他們的要求,無法繼承他們的意識和記憶。”
“應該就是這樣了。”米勒說道,“他們之前的過程都很順利,直到來到地球,他們才面臨從未遇到過的危險。”
“什麼危險?”
“他們低估了人類!”米勒說道。
“低估?”
“他們和我們生理上的祖先共生之後,就發現人類並不是他們的最佳選擇。”米勒說道,“人類不僅沒有完全被他們的控制,而且漸漸把他們同化。人類吸取了他們的部分智能,但又沒有按照他們的意圖被控制。”
“他們丟失了太多的記憶和科技知識。”曹滄說道,“他們也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不停地在不同空間裡位移,要做這一切僅僅是因爲本能。他們的形態也習慣了共生,他們必須依賴人類。”
“事情經過分析就明瞭了。”米勒說道,“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類,接受了人之上升的過程後,已經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襬脫了他們的控制,去除了他們的記憶,保留了對人類自身有益的基因。但是還有一部分人沒有做到。這一部分人,就是保留懷錶家族的祖先!”
“他們到底是一種什麼存在形式?”曹滄問道,“我說的是他們在進入地球之後。”
“根據我的推斷,他們在進入地球之前,在上一個空間的生存環境裡,已經適應了寄生,或者是共生的生命形態。這種形態,是非常適合於空間跨越的。”
“這種生命形態無法操縱高科技的機器穿梭於空間之間。”曹滄提出這個疑問,“微生物的形式,不能做到這點。”
“他們當然是操縱寄生的生命體進入地球。”米勒回答,“但是進入地球之後,隨即拋棄了那種生物。他們要選擇更適應環境的動物,才能延續他們的記憶和文明。”
“這就是你要回到地球的原因,你害怕人類作爲他們的載體,進入異海之後,被他們拋棄。”曹滄說道,“可是看來,人類是能適應異海的環境的。”
“對,就是這點,他們最害怕的就是這點。人類適應能力實在是太強大了,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他們害怕無法擺脫人類。”曹滄說道,“是的,他們已經變得很懶了,如果不是形勢所逼,一定不會輕易放棄共生體。很有可能在他們進入地球之前,就早已經習慣在一種共生體上位移過不同的空間。只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纔會重新選擇載體。”
“很明顯,他們最開始非常滿意選擇人類的個體。可是時間長了之後,他們才意識到,他們錯了。”
“人類反客爲主了。”曹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