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朱公子來了，說是家中廚子新制的點心甚可口，特地送來邀小姐品嚐一二。”廖燕端上了餐後漱口的茶水。
“哦。”她看看桌邊另一人，“常公子你看呢？”
“你先把那面具戴上我就沒什麼異議。”他似乎有些驚訝她會過問他的意見，看她面上卻一分別扭也無，纔沒有一點芥蒂地笑開來，眉目舒緩柔和。
“好說好說，我也不會便宜了那傢伙的眼睛。”紅妖站起身往梳妝鏡處走，“廖燕幫我。”
“我來吧。”南宮揮揮手，示意廖燕退下，隨着她走過去，站在她身後。
廖燕等了片刻，見紅妖沒有異議，也便退在一邊不出聲。
“這面具做得倒是頂精緻。”南宮將那薄薄一層大略敷在她臉上，將邊邊角角皺皺巴巴的一一撫平，“不過戴久了總歸會捂着臉上肌膚，你準備在此處待到什麼時候，還是速戰速決的好，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儘管開口，別把好好的一張臉憋屈壞了。”
“當然不會客氣，”紅妖閉着眼哼哼着回答他，臉上那張皮還沒戴好，不能張口，“我估摸着就這幾日，等我拿到了朱府手裡的那東西，馬上就可以脫身了，是挺難受的這東西戴着。”
“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紅妖待他一聲好了說出口，睜開眼對着鏡子左瞧右瞧，“你是狐族？狐類向來以魅惑幻術聞名妖精鬼怪之類，你怎麼就從未在我這裡顯出這樣的神通？”
“這……”他皺眉想着，銅花鏡裡映出蹙起的眉宇。
“難言之隱？那就罷了。”紅妖一臉平淡，有些無趣。
“不是，只是說出來怕惹你笑話。”南宮忙道，臉上爲難神色一點也無，看着鏡中盯着他的她。
“我怎麼會笑話你，儘管說來聽聽。”紅妖眼裡閃過興味，她本源是顆貌不驚人的靈石，也就是天生與天地靈氣親近些，習了尋常武藝進益與常人相較要精進得快上幾倍乃至十幾倍，還有什麼尋常刀槍難入氣力大之類的，其餘的這些年來倒還未發掘出來。
“因爲母親不在身邊，沒有人教習我這些，天下之間能蒐集到的大大小小的關於狐族妖類的修行之術的典籍又多過於敏感，不容易找到，我一身的武藝，與尋常人無異，除了每年重陽那一遭，也就是個普通人罷了。”他目光有些黯淡，神思似乎飄得有些遠，眼裡沒有多少神采。
“這……也是，你母后的事，我也沒幾分明白的。不過，另一件事，我倒可以說上一二。”紅妖看着鏡子裡他的臉，清清淡淡，如玉如冰，“我且問你一句，你願意修煉狐族之術嗎？”
鏡子裡的人默了半晌，墨色眼瞳裡波光瀲灩，定定看着她眼眸。
“你呢？你想我修習嗎？”
紅妖正待回答他，門口腳步聲響起，正是朱鳳祈來到。
“紫釧，世兄來了！”
“此事先擱下吧。”紅妖輕輕說一聲，站起身，行至門外，“世兄今日好興致，不如移步涼亭，我們也好就着這晚春和風，品品茶，說說話，吃點心，也不失雅趣。”
朱鳳祈眼尖地瞧見她身後走出來的那人，眼裡染上一抹晦色，不過依舊笑得溫文，“好啊，想不到常公子也在，那就一起吧。”
“世兄爲何自己端着這一盤糕點，自有下面人經手即可，可別累着了世兄。”紅妖嗅到一絲不尋常的味道，眼底沒有半點笑意。
“這，這不是趕時間，這一盤是剛剛出了鍋，我就迫不及待地來找妹妹品嚐嗎，世兄事先嚐過了，這是真絕品啊！”朱鳳祈面色不改，眼珠子下意識往一邊院牆上飄去。
南宮眼尖，隨着他向那邊看去，一片淺粉衣角剛剛落下那院牆。
“哦？既然朱公子都這麼說了，常某人也有些好奇，到底什麼樣的糕點才能讓你這樣賞遍天下奇珍的人也嘖嘖叫好，那在下就先不客氣了。”南宮的手向那盤中伸去，卻時時注意着朱鳳祈的神情。
紅妖面色不變，看出他是在試探些什麼，也並不阻攔，朱鳳祈顯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絕對不會讓這位在此處出任何事。
“常公子且慢！”朱鳳祈一張臉幾不可見地一白，伸手攔下來，也顧不上什麼禮數，直接用手架開他胳膊。
南宮不動聲色撤手，半分也沒讓他碰到。
“這是何理？爲何胡小姐可吃，常某就吃不得？”南宮臉上沒了笑意，冷冰冰瞧着他。
“這一碟裡頭有女子方可食用的補氣益體的藥物，是專門爲了給紫釧妹妹補身子做的，男子吃了傷身傷身啊！在下也沒想到常公子這麼一大早就在紫釧妹妹此處，失了考慮，常公子若是想吃，在下馬上讓家中新來的那廚子新做一份適合的送過來就是。”朱鳳祈呵呵地陪着笑，臉色早已如常。
“哦？是這樣？”南宮挑了眉看他，眼瞳深深。
“自然如此！”朱鳳祈一臉誠懇。
“是專門給我的？倒是世兄有心了，只是紫釧近來牙痛犯了，大夫說不宜吃甜食，也就免了這一遭吧，倒是可惜了這糕點。”胡紫釧插嘴進來，臉上笑意吟吟。
“這個不甜的，妹妹儘可放心！那廚子連蜂蜜都沒用一點，妹妹吃了對牙痛無礙的。”朱鳳祈緊跟着解釋。
“那是不是紫釧說不好吃鹹，這點心就變成酸的了？不能吃酸，這點心就變成辣的了？”胡紫釧臉上笑意愈發濃，帶着幾分嘲弄，“如何玲瓏剔透的廚子，才能將一樣點心製成吃的人想是什麼味道就是什麼味道？世兄大才，見的世面甚廣，紫釧也不是常年在閨閣中悶着的人，何必要牽強解釋這些？”
“紫釧，你一嘗便知，世兄從未騙過你啊！”朱鳳祈仿若未聞，臉上不見驚色。
“世兄從未騙我？”胡紫釧突然淺淺笑開，眉目柔和如初，這句話字字咬得極清，說得極慢，一雙丹鳳眼流光燦燦盯住了朱鳳祈眼睛。
“當然！”朱鳳祈沒做他想地答。
“這樣，那世兄可還記得上次與我賭詩輸了的時候應允了紫釧什麼？”胡紫釧笑意灩灩，一雙眼睛似乎泛着奇異光澤。
南宮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瞧着她的眼睛。
“什麼？”朱鳳祈眼裡的精明之色漸散。
“世兄說我想要罰什麼都依着我的。”胡紫釧逼得近了些，聲音愈發柔和。
“是，妹妹儘管說，我都答應，只要吃了這點心。”朱鳳祈掙扎着，眼底有不甘。
“好說好說。”紅妖專注着盯住他眼睛，手裡不閒着，隔着手帕捏了一塊在手上，在他眼前晃了晃，“世兄瞧着，我可是吃了。”
手腕一動，那點心不聲不響落在下頭花池裡。
“嗯，妹妹吃了。”朱鳳祈放鬆地笑開，似乎是了卻了一件大事，眼底卻是無神。
“現在，世兄要做到我罰你的要求。”紅妖開口引導着。
“妹妹儘管說。”朱鳳祈乖乖地答。
“我要你府中東三進荒廢的那座院子的柴房裡柴垛之下那間暗室的鑰匙。”紅妖淡淡一笑。
一邊南宮垂了眼眸，不知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