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一處路邊的樹林。中午的陽光細細密密地繞開密密匝匝的枝葉,在清風的吹拂下軟軟地晃動。
“嗖嗖嗖”樹林里人影幢幢,上下來回。
一棵一人環抱粗的大樹最低的樹杈上,着一身利落的扎袖衣衫靠着樹幹閉目養神的年輕男子眼睫在微微的風中顫了顫,嘴角也好心情地彎起,眉目舒展,愜意自在,似乎全然沒有察覺到身周的動靜。
包圍圈漸漸縮小,領頭的蒙面人向衆人做了個手勢,示意暫停。
“老大,看來情報是真的,他不會武。”身邊的另一個蒙面人用氣音說話,他對剛剛眼睜睜地這位在江湖上攪弄風雲的神醫花了整整一刻鐘才爬上去一棵樹這件事情實在是難以忘懷!
“不可掉以輕心。”事實上領頭的男子心裡也同樣詫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嶽神醫居然不會武?紅閣還能放心把他一個人放出來?
“不可傷人,放尊重點。”頭目又一個手勢,衆人再次向包圍中心的他靠攏而去。
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嶽重雲揚了揚眉。
“駕,駕……”嶽重雲“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駕裝潢看起來還很低調奢華的馬車上,嶽重雲滿意地多看了幾眼,再轉過頭去看車內的另一個人,正是剛纔的領頭人。
那人看到嶽重雲這副瀟灑自如的樣子,小小地詫異了一下。
嶽重雲拂了拂袖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側臥着,打了個哈欠,十分自如,“閣下幹嘛這樣看着我,本人也只是經歷這樣的事情多了而已,少見多怪罷了。”
那領頭人額角青筋一跳,他還真沒有見過被綁了還這麼自在的……得了,反正他只是來綁人的,綁到了就好。
“委屈嶽神醫了,只是我家主子病急,無法,只能請您來醫治…….方纔多有失禮,還望先生見諒。”領頭人微微低着頭。
嶽重雲又打了個哈欠,這馬車還是有些欠奉,遠沒有紅妖那駕舒服,他偏了偏頭,“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領頭人立起了耳朵,擔心會聽到什麼苛刻的條件。
“給我的酬金夠分量就行!”榻上側臥的人揚起了臉,眉目清朗的一個笑容,讓人想起雨後初霽時一霎穿透重雲的天光。
領頭人正對上他的視線,看到他明顯顏色淺淡的眼瞳,微微一怔,移不開視線。
“咳,懂了嗎?”嶽重雲也不惱他的無禮,仍舊是一臉悠遊笑意,索性就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公子我要你們提供優質的一日三餐加上夜宵,順便還有沿途特產各包一份帶上路,每晚都要休息在沿途最好的客棧,還有,本公子的換洗衣服沒了,全要吞雲錦的料子,每日沐浴用的澡豆是……”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不要打擾本公子休息,醫者休息不好的話,看診的時候精力難以爲繼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你也不想你家主子有事的對不對?看在你這麼忠心耿耿的份上,本公子目前的要求就這麼多了,去,上茶來。”
頭領渾渾噩噩地退了下去,半天沒有緩過神來,等到回神,才戰戰兢兢地吩咐下去,也是他的主子的吩咐:滿足馬車裡那位的一切要求,不得有誤。
聽到外面悄聲的交談,馬車裡的嶽重雲愜意地眯了眯眼,看着上方用暗紋錦緞裝飾的馬車頂,滿意地笑笑,看來去帝京這一路他的生活質量還是能夠保持的八九不離十的,剛剛在林子裡亂轉的時候還在擔心碰不到一個合適的領路人呢,這下好了,不枉他煞費苦心地等了三日,找來這麼個金主……嶽重雲掀開了車簾,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望向他們前往的方向——南秦帝京。
遠在帝京的紅妖看着廖燕取來的小紙條,眉梢一跳。
嶽重雲那個路癡居然又又又自己跑出來啦!!!他是嫌自己走丟的次數還不夠多嗎?!!!哪一次跑出來都會故作瀟灑地兩袖清風、輕車簡從,這回好了,乾脆一個人也沒通知!紅妖扶額,有點頭疼,真是一個個的不讓人省心。
“走失多久了?”紅妖一手扶着額角。
“嗯…大概七日了。”廖燕嘴角抽了抽,這位嶽醫師的脾性也真是讓人沒話說。
“.…..”這次不會真的是暴屍荒野了吧……紅妖想起來上次看到滿身是血被人從崖底下擡上來的嶽重雲,上次據那小子自己說時遇到了什麼故人,被打了一頓……大夫也不是好當的啊,她看他分明是中了圈套,九死一生,就她瞭解,實在想象不出到底是什麼樣可怕的陷阱才能把能和她打個平手的他逼到那個地步……這次不會真的是從容就義了吧,嶽重雲,你要是死了,我得到哪裡找到另一個“合適”的大夫呢?
“加派人手,務必在兩日之內把人找到……無論生死。”紅妖深深吸了口氣,嶽重雲,千萬不要有事。
“...是,小姐。”廖燕擰着眉頭,帶着一臉愁容,匆匆忙忙出府去了。
彼時停在街角的馬車,窗口的布簾被人微微掀起一角,車內人正看到這一幕。
“範亭,去查一查,紅閣發生了什麼事情?今天傍晚前給我準信。”玉質的聲音從車內傳出。
“是。”範亭嘴上平平地答,心裡卻樂開了花,還真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他故意繞了路主子沒怪罪,還幫主子發現了一點紅府的動靜,牽線搭橋,非他莫屬啊!
“走吧。”車內人再次發聲。
“好嘞!”範亭揚起了馬鞭,馬車徐徐地往另一個方向去了。街角處的樹,輕微地晃了晃,一雙淬了毒般的眼睛,在仍舊濃密的枝葉之間,悄然注視着那馬車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