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9月18日,就在龍風還在輾轉反側的睡不着的時候,就在他老家奉天城外,一輪明亮的彎月掛在天上,羣星俯看着大地。奉天城外一望無際的玉米地,像平時那樣,靜靜的站在大地的懷抱裡,享受着這寂靜而又清涼的夜晚。
遠處的北大營也籠罩在那濃濃的夜色裡,此時東北軍第7旅的官兵們,早已進入了夢鄉。只有營門口的哨兵們,還在疲倦的抵抗着睏意的侵襲。距離北大營千米之外的樹林裡,幾百只充滿敵意的眼睛,密切的注意着北大營的動靜。
這些目光中,閃現着惡狼撲擊獵物前的焦灼,緊張,興奮和貪婪,那紅白相間的旭日軍旗,在黑夜裡顯得格外刺眼。
而北大營的西南的柳條湖邊,一羣鬼祟的人影像幽靈一樣,不停的在黑夜裡晃動着。隱隱約約的傳出了用日語的對話聲。
原來是一名日軍的中尉在向長官問道:“河本大佐,怎麼就放這點炸藥?如果能夠多放點炸藥,我保證可以把這段鐵路都炸上天的。”
河本大佐非常生氣的訓斥道:“叭嘎,你懂什麼?這段鐵路是滿鐵的資產,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交通命脈。如果破壞的非常嚴重的話,天皇陛下會非常生氣的。現在最好閉上你的嘴巴,作好你的本職工作。”
河本末守是奉了關東軍作戰參謀,石芫莞爾大佐的委派,前來指揮這次破壞鐵路的任務的。這位精通爆破技術的河本大佐,打心眼裡就瞧不上這些守備隊的士兵。在河本大佐看來只有精銳的關東軍,纔是天皇陛下的最信賴的部隊,這些鐵路守備隊只能被稱爲民兵。
“一羣從不知動腦的笨蛋,只會浪費帝國的資源。”河本心裡嘀咕着,懶得在搭理這些守備隊的士兵。
只管指揮着手下的工兵們,把炸藥埋好在接上導線。河本確信經過自己的精密計算,這些炸藥一定可以將這段鐵路斷開,而又不會危及到整條鐵路的安全。
現在他唯一擔心的是,希望開來的火車能夠及時的發現這段被斷開的鐵路,千萬不要發生火車顛覆的事故。
他心裡非常清楚,南滿鐵路是重要的交通線,一旦發生火車顛覆的事故,將會爲帝國帶來無法挽回的損失,這樣的嚴重後果,將會斷送掉所有參與此次計劃的軍官們的前途的。
“一定要幹好啊!”一聲輕吟從河本的心裡涌出來。他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後,所有的人都迅速的撤向了路旁的壕溝裡,河本果斷的按下了起爆按鈕。
“轟!”的一聲巨響,火光飛舞着照亮了夜空,柳條湖附近的這段鐵路被準確的斷開了。河本大佐看了一下手錶,現在是9月18日的夜裡10點20分。
11點的時候,將會有一列由奉天開往哈爾濱的火車,它將要途經此地。到時候希望火車司機能夠發現險情,及時的把火車停下來,併成爲東北軍蓄意破壞南滿鐵路的見證人。
河本迅速的執行了計劃的第二步,那就是僞造現場,把破壞鐵路的罪名嫁禍到東北軍的頭上。等守備隊的士兵佈置好現場後,河本就帶着他們迅速的撤離了現場。東北軍炸燬南滿鐵路的消息,迅速的傳了出去,同時這條消息也迅速的傳到了參加夜間“演習”的日軍中間。
這些已經被軍國主義洗過腦的關東軍士兵,立刻就被一股瘋狂的復仇的想法給吞沒了。他們變得極其的躁動不安,熱切的期盼着長官下達進攻北大營的命令。
奉天城日本特務機關的作戰室裡,關東軍的三巨頭齊聚一堂。此刻他們三人都在等待着河本的電話,板垣徵四郎大佐默默的守在電話機旁,而石芫莞爾大佐和土肥原賢二大佐,則站在大幅的地圖前商量着下一步的計劃。
這次行動完全是他們自行發動的,這種“下克上”的行動一旦失敗,他們都將要通過“切服”來謝罪。而東北軍又處在絕對優勢的地位上,一旦他們採取誓死抵抗的策略,這次的行動將徹底的失敗。
他們三人這是在進行一場賭博,而且是一場勝算不大的豪賭,一股難以驅散的陰影籠罩在三人的心頭。但是他們作爲一名帝國軍人,受過天皇陛下嘉獎的官佐,有着難以割捨的將軍夢。想到那勝利後的加官進爵,想到帝國軍魂將在自己的手裡發揚光大,三個人都在不覺間流露出一種激動的情緒。
“嘀呤呤......”,桌上的電話驟然響起,三個人都同時的望向桌上的電話。
板垣徵四郎一把抄起了桌上的電話,河本那急促而又興奮的聲音使他的精神爲之一振,“大佐閣下,柳條湖計劃已順利完成。各部隊已經作好了進攻北大營的準備,現在正在等待您的命令。”
一陣喜悅的心情從板垣的心頭泛起。他表情凝重的對河本命令道:“現在我命令,關東軍各部即刻展開攻擊,務必在天亮以前拿下北大營和奉天城。”宣佈完命令的板垣徵四郎如釋重負的放下了電話。
“轟,轟!”兩門日軍的重炮開始了吼叫,將高暴炮彈射進了北大營。
還在睡夢中的東北軍官兵們,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北大營頓時就陷入了混亂當中。
北大營外,幾百名紅了眼的日本兵彈上膛;槍上刺,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嚎叫着衝向北大營。隆隆的槍炮聲劃破了北大營,劃破了奉天城寧靜的夜空。
與奉天城的混亂局面相比,此時的北平城卻是格外的寧靜。少帥張學良攜趙四小姐,正在北平大戲院裡,欣賞着京劇名家梅蘭芳先生的精彩演出。今晚北平城內的京劇票友們,都來到了這裡爲梅先生捧場。
二樓上的包廂裡,張少帥興致昂然的搖晃着手中的扇子,隨着梅先生的唱腔,小聲的哼唱着。坐在少帥旁邊的趙四小姐,微笑着爲張少帥削着蘋果。
北平大戲院外的街道上,一輛掛着軍牌的黑色轎車飛馳而來。等轎車開到戲院門口時,司機猛然的踩下了剎車。不待轎車停穩,兩名東北軍的軍官就飛身下車,急匆匆的走進了北平大戲院。
包廂內的張少帥此時興致正濃,還在爲梅先生的精彩演出,拍手叫好呢。
突然他的衛士長走進了包廂,俯身在他的耳邊小聲的說道:“少帥,奉天發來緊急電報。日本人對我們動手了,現在榮臻參謀長來電請示,具體的應對方案。”
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頓時就將張少帥的聽戲興致給打消了。張少帥急忙帶着趙四小姐,在衛士們的保護下,匆匆的離開了北平大戲院。張少帥的離開,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他們從少帥那慘白的臉色上,預感到了一些不好的兆頭,他們也悄悄的離開了戲院。
回到帥府的張學良,立刻就叫來了機要秘書,命令他即刻給榮臻發電報,嚴令榮臻要採取剋制的態度,不要與日本人發生武裝衝突,一切都要等南京國民政府的命令。機要秘書迅速的寫好了電報稿,交給少帥審閱後,就立刻去發電報了。
張學良點上了一顆香菸,用力的吸了兩口穩定了一下情緒。他來到書桌前提筆寫了一封電報稿,然後把電報稿交給了衛士長,讓他立即去機要處,將電報發往南京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
等衛士長離開以後,張學良才頹然的坐進了沙發裡,無助的望着頭上的天花板,久久的沒有移動過目光。
南京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受到了北平發來的緊急電報。可是蔣委員長當時並不在南京,他正在江西剿共前線督戰。等他收到南京轉發過來的電報,已經是凌晨時分了。
蔣委員長看完電報後,他立刻就大發雷霆的罵道:“娘西皮,這些貪得無厭的日本人,終於等不急了,緊憑1萬多人的關東軍,就敢貿然進攻東北,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蔣委員長罵完之後,就無力的坐在了沙發上,苦苦的思索着對策。他非常清楚眼下國內的情況,在這個錯綜複雜的局面下,還不是同日本人開戰的最好時機。
他還是堅持自己一貫的方針,“攘外必先安內”。
許久之後,蔣委員長叫來了秘書,讓他給北平的張學良回電。他命令張學良日軍此舉不過尋常尋釁性質,爲免事件擴大,絕對不抵抗。
同時他還給國民政府在國聯的代表顧維均,發去了一封加急電報。讓顧維均務必把東北發生的事情,上報給國聯的最高委員會,請求國聯關注中國東北的事情。
打發走秘書以後,蔣委員長打開了自己的日記本,在今天的日記上鄭重的寫下了“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