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塞山寨中的談話,看似豪爽的很,其實確都是各懷心事。
王自用與哥哥王嘉胤想聯合衆部,以求最大的生存空間,最後能有立足之地,供兄弟二揮霍享受。他們選擇李創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李創手下的兩千輕騎兵!
官兵雖然近萬人,但騎兵的力量並不強大,只有千人而已!若果能得到李創的幫助,加上自己的兩百騎兵,便有十分的把握阻擋官兵的襲擊。李創手下大將高傑、李過均是獨擋一面的捍將!得到強大助力的同時還能討好闖王,又能使自己的有生力量得以保全,何樂而不爲!
張獻忠兵敗清澗北上,亦不過是個引子而已,張獻忠吃了敗仗,又關他王嘉胤什麼事!自己看似匆匆趕來求援,實爲得到闖王的支持,日後失敗也好有個落腳之地。
李創與高迎祥卻有更多的想法。
李創業已與安塞盤桓幾月,總感覺不說出高如嶽的事,與舅舅之間存在着莫名的隔閡。
二人無事閒坐之時,李創道了心中所想。
“舅舅,如嶽表兄……”
“哦!”高迎祥擡頭看着李創揮手阻止道,“已經過去多時,不提也罷!”
“可我總感覺心裡不舒服,這事還是不吐不快啊,舅舅!”
“不用說,舅舅全都清楚,”高迎祥大手輕拍桌面,像是在思考着什麼,輕輕說道,“如嶽是舅舅十年前救起的孤兒,看他可憐便收爲義子。”
“未曾想如嶽性格陰狠,視殺人如兒戲,更是到處舉着‘闖’字大旗,敗壞舅舅的名聲,這些我都不怪他,畢竟是義子。不過還是舅舅太過寵溺他了,本想派顧先生隨行去約束他的行爲,呵呵!”
高迎祥無奈苦笑:“文人的嘴再利也比不上粗人手中的刀槍!”
“顧先生都與舅舅說了,”李創心中突然涌起無比的輕鬆感,“那樣最好!自成誤殺表兄,內心慚愧的很!”
“就算不是誤殺,舅舅也不能將你怎麼樣啊,你是本王唯一的外甥,殺了你,以後我如何向姐姐交待!”微笑中滿是慈愛。
“多謝舅舅愛憐之情,”李創拿起身邊滾燙的水壺,爲舅舅續着茶水。
“血永遠濃於水,自成身上還流着我高家的血,舅舅怎能對外甥痛下殺手,”高迎祥滿意地點頭道,“日後不要東奔西跑地流浪江湖了,多與舅舅在山寨中走走,學會打理山寨的本領,日後便不會有那諸多的苦日子了。”
“自成想出去歷練一番,多些實戰本事,他日也能守住舅舅創下的基業。”
“哈哈哈,你是嫌舅舅的山寨太小,養不住你這條大魚嗎?”高迎祥直笑的雙眼眯起,“如今山寨三萬餘人,個個豐衣足食,精神飽滿,官兵都不敢動我分毫。”
“這是自然,舅舅只想眼前不想來日嗎?”李創盯着高迎祥邊說邊搖頭道,“自成認爲肯定不是。如今要尋找機會打入各部,收攏人心,最後終爲我所用,難道不好嗎?”
“好,好,自成能如此想,舅舅當然高興,但……”高迎祥眉頭皺起,顯然擔心着什麼,“自成如今是我李高兩家的獨苗,舅舅怎捨得你再去受那些無謂之苦。另外,人家都不是傻子,怎會將兵馬輕易交付於你這個外人。”
“好男兒志在四方,吃些苦也是值得的,”李創強有力的眼神眺望着窗外的遠方,“日後若有人求援,舅舅將自成推出去便可,也要衆將莫小瞧了自成!”
“好個男兒志在四方,”高迎祥身體前傾,握住李創的手親切說道,“舅舅全力支持你的志向,有什麼需要說來便是!”
“自成暫時沒什麼要求,舅舅能不計前嫌,支持自成研製震天雷,提供物資裝備給兄弟們,外甥已經感激不盡了。”
“又外道了不是,你要記住,無論走到那裡,我都是你的舅舅,這裡如今是你唯一的家!”
“嗯,自成記下了,”心中倍感溫暖,親情的力量永遠是偉大的,令李創感動不已,“自成離開後,舅舅要當心兩個人。”
“哦,那兩個!”
“曹操羅汝才與八大王張獻忠!”
“曹操如今在山西,沒什麼太大的動靜,卻是小動作不斷,正擾亂着官兵的部署,此人心機若三國時曹操,所以纔有此渾名,當然要小心爲上。張獻忠不過有勇無謀之流,沒什麼可懼怕的。”
“舅舅錯了,羅汝才雖然城府極深,有時卻也如你狠不下心來擴張勢力,但張獻忠則不同,看似乎魯莽,機心卻半點都不輸給曹操。”
“哈哈哈,真是小瞧我這外甥了,你與他們不過幾面之緣,竟然能看的如此透徹。”
“嘿嘿!”高迎祥如此一說,李創感到自己太急了,但高闖王對自己推心置腹,又怎能不叫他小心爲上呢,“舅舅謬讚了,外甥心中能感受到他們的威脅,尤其張獻忠,若能得機會將其除去,纔是最好!”
“自成啊,這點你想錯了,”高迎祥嘆息一聲,起身捻着鬍鬚道:“你要清楚,殺人不是最終目的,要想於亂世中生存,就要將他弄的更亂,更沒有秩序。想更亂、更沒有秩序,我們最需要什麼?”
“人,精明的人,”李創如夢中驚醒,激動地看着高迎祥道。
“對,精明的人,如羅汝才、張獻忠之流,”外甥開竅,舅舅亦是笑得很開心,“所以,我們需要天下有幾股強大的勢力形成鼎足之勢,才能推倒看似乎孱弱的朱家王朝……”
李創看着眼前王嘉胤的兵,想起前時的盤算,不由心中苦笑不已。
這些所謂的兵根本與兵沒有半點關係,幾乎全都是災民,眼神中看不到半點鬥志不說,形態邋遢,言語粗俗卑劣。
步兵如此,他手下的兩進騎兵也強不到那裡去,軍容不整,離裡歪斜,沒有半點的精神氣兒。
這些人根本不用收容,只要你高喝一聲,‘兄弟們有吃的,隨我來!’恐怕王嘉胤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如果自己手下兩千輕騎兵與王嘉胤的兩百騎兵、近七千的步兵對抗。
李創敢保證,自己的兄弟至多受些輕傷,而不會損失一人,而王嘉胤則是一個兵都活不下來。
李創也明白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這些難民,根本不明白自己將來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
別說饑民,甚至王嘉胤這個所謂的王,也沒有意識在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