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聽得西施授道,也有感悟,天道迷茫,一直不曾有過直觀理解。西施將一處天地的天道,理解爲五行,再恰當不過,廣義的五行,不正包含天地初始之義,不正道出萬物起源根本。
但是丁一有過沉浸虛無的經歷,差點葬送於此,他認爲可能不止這麼簡單。西施所授,都是人力不可爲,天地自然成之理,不可抗拒,不可逆轉。但是真的不可抗拒,不可逆轉嗎?
丁一又有活陣見識,有過伏羲大陣的理解,有過無間道聽聞唐僧授道故事,感悟經天緯地思索,因此丁一還不能確定,到底這方天地,是自然生成,還是人力所爲。
因爲從理論上講,一個超級活陣可以創造天地,前提是能夠感悟虛無,以虛無爲經緯,以元素爲構架,萬物可成,生靈可出。那樣的偉力,恐怕這個世間沒有,但是天外呢,就一定沒有嗎?誰又能說得清楚,誰又能作出保證。
退一步講,即使此地天成,難道就真的天道不可抗、不可逆?以盤古偉力,不是強分了虛無嗎?誰又能保證,這片天地沒有強勢介入?這種介入,又是何種原因,何種理由。
或許真如南丁猜想,這片天地萬物生靈,都是靈的豢養之物,當然也有可能是其它東西的豢養之物。我輩皆是待宰羔羊,只是還未成熟,等待收割而已。
首脈數日授道結束,聞者如癡如醉,各脈派出代表,懇請西施再作停留,到各脈授道,恩澤不止首脈,還要穗及各地,遍佈村落,進入尋常庶民家。
兩人因此再將行程推遲,到各脈各地講經授道,輾轉流連,三個月的時間,因此一晃而過。三個月之後,混沌之地,天地一新,萬物生靈都有感悟,更見勃勃生機,更見和諧共處。正如西施所講,五行順天地新,風和日麗,天高雲淡,五行滯天地濁,陰霾密佈,狂風驟雨。
三個月之後,兩人終於決定成行。兩人發現,混沌之地,萬物生靈生出的信念,更加純正厚實,丁一感受之下,之前的那些信念也發生了些許變化,這是一種感覺,具體什麼變化,他也說不出來。或許只能用變得更加純正了來形容。
兩人即將成行,蘭馨卻態度明朗,非要立刻跟隨,此地一刻不想多留。丁一心想,這八百萬年的孤寂,竟然將一個超然脫俗,清新淡雅之人,將一個幾乎與混沌之地,同時出現之人,將一個無慾無求,性情純厚之人,將一個嬌弱瘦小,偏隅偷存之人,強行改變心境,不願再享沒有保障的安樂,要直面曾經留下恐怖記憶的血腥。
丁一看向西施,沒辦法,西施超出世俗倫理的虐待,已經給丁一留下強大到不可逾越,強硬到不可抗拒的心理陰影,事事要先徵求她的意見和看法。
西施又是一如既往的不變神情,不悲不喜,不嗔不憂,恰恰就是這種表情,讓丁一吃受不住,不知道她何時有變,是變本加厲還是風清雲淡。
丁一見西施如此神情,略作思考,還是決定答應。只是這一路還有太多秘密,需要一路觀察,一路留意,觀察透徹了,可能多一個助力,留意仔細了,可防患於未然。
這一日,西施不再設壇講經授道,還是此前幾人,湊在一起,再次美酒成席,開懷暢飲。只是這一次,感情更加融洽,相互更加親密。除了稱呼丁一爲團長,幾個竟然都直呼西施嬌娘,嬌娘不見有惱,反而因此梨花帶雨,更顯楚楚動人,面紗之下,喜色難掩。
涉及秘密,兩人帶上蘭馨,擇深夜拒絕衆人相送,西施動用秘法之下,身影消失,無人能辨三人去向。節省靈玉,也不去東端傳送陣,而是選擇從虛空穿行。
西施攜帶,三人極速飛昇,不久就到達了虛空,丁一以探路馬鞭指引,又很快找到了黑曜石。
因蘭馨的不確定,也因前路的不確定,丁一仍然放棄收穫寶庫的想法,又從虛空穿越到瓜田李下秘境,還好一切正常,如此一來,丁一已經可以確定,黑曜所成傳送陣法,穩固安全,完全可以正常使用。
進入瓜田李下秘境還是丁一打頭,西施尾隨,蘭馨緊跟其後。西施映照之中就發現丁一進入之後,木然盯着前方,進入之後,順着丁一的眼神望去,立刻驚叫出聲,“花果山水簾洞!”
映照之中看到了那叢灌木,已經掛滿碧綠枝葉,現在看到,上面鮮花朵朵,那塊凹進去的石頭,正是聳立一旁的巨石一角。巨石成崖,崖面寬闊,鑿出一個洞府,洞口正有一處清泉懸掛,清泉兩側石壁,右邊篆刻“花果山福地”,左邊篆刻“水簾洞洞天。”。
清泉如布懸掛,從上面一塊平整巨石流下,將整個洞口遮掩,清泉出處,上面另有一塊巨石橫旦,上面又有四個大字,“福星高照”。巨石之上全是果樹,無一不珍無一不奇,眼神追隨這些果樹追尋,才發現所在之地,四周全是奇珍異果。
西施忽然生出莫名感動,來的相當突兀,一把抓起身邊蘭馨左手,就要穿過水簾進入洞中。卻被丁一瘦小的身軀攔下,不明安危,他要先行,丁一進入之後,隨即傳出聲音,讓西施二人進入。
西施帶着蘭馨跨過水簾,一出現洞中,又被震撼,因爲她看到了玉面嬌娘。就在她出現的洞口,前方左側,有一塊玉石雕刻而成的石桌石凳,桌子寬大,凳子散落四周,共有六個,每個上面都端坐一人。
六人都以上好扶桑木雕刻而成,與真人一樣大小,高矮胖瘦,強弱靜動,表現的淋漓盡致。一刀一劃,用足功夫,一條一線,清晰能辯,勾勒出不同相貌,細微之處,能見傳神。刻畫出不同神態,眼角見情,嘴角含笑,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正中一人方臉大耳,長眉如披,目不斜視,坐不彎腰,挺直如鬆,能見鋼鐵意志,神情莊重,一身正氣,慈悲盈懷,令人望而生敬,不是唐僧還會是誰?雙手合什,嘴脣微啓,似乎正在講經授道。
右側坐着的,不是其他,正是玉面嬌娘,看着唐僧,雙眼如春,深情款款,身影清瘦,微向左傾,雙手支腹,交腿正坐,更覺高挑,似乎正被唐僧說教吸引。古人右側爲重,玉面嬌娘能坐唐僧左側,竟然被如此看重。
再看唐僧左側,正是靈猴,尖嘴縮腮,火眼金睛,左手抓耳,似在捉蝨,右手揮動,似在趕蚊,左腳盤坐凳上,右**在左腳,似在踢踏虛空,頭有沖天冠,身着鎖雲甲,腳蹬金絲履。軟不拉塌,似無腰骨,歪不拉嘰,不見正形。
玉面嬌娘右側坐着沙悟淨,虯髯滿面,臉藏色青,頰寬額窄,蓬頭亂髮,戒箍套住,粗布藍衫,黑色腰帶,正襟危坐,兩手扶膝。雙目緊閉,似乎正在感悟。
靈猴的左側坐着豬悟能,臉色白淨,略帶剛毅,黑衣鮮亮,飄逸灑脫,身體勻稱,略顯孔武,竟然是個少見的美男子。不過眼角帶春,臉生媚笑,將他美好形象毀得一塌糊塗。坐次隨意,大大咧咧,頭轉一側,看向洞外,似有心思,被外界牽掛。
最後一人就是白龍馬,身材最小,臉形最瘦,束髮沖天,長及腰腹,一身白衣,不染一塵。正低頭俯看地面,似有思考,又似正在聆聽。
那個玉面嬌娘,與半年夢魘之中看到的,一般無二,如真人再現。玉面嬌娘本爲靈猴所殺,卻在此處,被雕刻成塑像,與五人常伴,讓西施如此不驚。
西施心思玲瓏,自有一番猜想。此處爲靈猴成神之後開創,稱作花果山水簾洞,那時五人之中,唐僧神秘消失,悟能、悟淨、白龍馬已故,天地之間,從此只剩靈猴一人。
神也有孤獨,也有寂寞,五人生死歷練,一路西行,恍如隔世,只剩回憶。於是靈猴根據回憶,取最好的扶桑木,將五人雕刻成像,以強回憶,以遣孤獨。
五行山下,聽唐僧五百年醒世真言,終有幡然醒悟,對當年強殺玉面嬌娘,此時已經心生悔意。又有可能此時已經發現唐僧有血脈存世,悔意更重,於是將玉面嬌娘,也雕刻成像,與五人常伴。
西施打量四周,發現洞中寬敞,方圓足有三十來丈,但是卻十分簡潔,除這副石桌石凳之外,中間擺放一塊巨大的玉石,玉石的正前端位置,放着一座玲瓏剔透的香爐,顯然用來焚香之用。
只是裡面不見有任何焚香的痕跡,只見白玉晶瑩透亮,纖塵不染,不見有煙火之色,也不見有殘香遺留。也許從未點過,也許被歲月磨滅了痕跡,當然也有可能是刑天等人清理。
西施看到如此設置,心裡又有推測。唐僧神秘消失,靈猴一日不見,一日不甘心,估計是等待到實在無法等待,被不明原因影響,纔打翻天庭,搗碎地府,破虛空而去。
就在這種等待中,靈猴爲唐僧開闢出此處天地,設置好參悟之所,靜等唐僧迴歸。用情之深,將幾人雕刻成像,左右陪伴,連玉面嬌娘都未曾遺漏,更是一刀一劃,細緻入微,彷彿能見靈猴昔日身影,不知道耗費了靈猴多少時間。
用心之細,玉石全採自天山深處,以玉石設好參禪之所,前面甚至設下香爐,外面更有各種奇珍異草,瓜田李下,原來不是如外界傳說,靈猴喜食美果,全是爲唐僧準備。西施甚至有推測,此處空間,必定被靈猴設置成五福齊全之地,因爲唐僧感悟的是五行之法,這些地勢最適合他參悟。
西施突然有一種衝動,無盡虛空百年流浪,也有一些心得,或許可以留在此處,盡心感悟。如果外面真的被靈猴設置成五福之地,對她來講,這裡是再好不過的修煉之地。
混沌之行,虛空流浪,西施也深深感到自己存在致命缺陷,那就是體質太弱,與丁一的變態體質相比,有着無法逾越的差距。而這裡隱秘,不被打擾,正可以放開身形,百般錘鍊。想到易筋經的神奇,西施因此已經有些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