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說得渾天砰然心動,生出無限嚮往。不要說他們這一輩子,往上無數輩,都不曾看到過綠色,這裡除了灰就是白,哪怕是土壤,挖下數丈深,仍然是灰色。草木也全是灰白色,包括種植的莊稼,結出的果實,都是這一種顏色,織出來的布,裁剪出來的衣物,也一樣是灰白色。
按他們內心的想法,如果能看到一抹綠色,哪怕因此減少數年壽命,也在所不惜。這在常人的情感中,是一種非常普遍的自我救贖意識,長期處在某種壓抑狀態,或者處在某個封閉環境,就會生出強烈的改變現狀的願望,時間越久,這種願望就越強烈。
還有能夠獲得修煉之法,誰不想變強,誰沒有問鼎天下的渴望,又有哪一個男兒,沒有一已之力拯救天下的英雄情節。渾氏歷代追尋強者之路,不就是想帶領族人早日擺脫現狀,掙脫束縛,換得太平盛世來臨嗎?
大殿之外,整個城池仍然籠罩在一片悲傷之中,這次損傷慘重,只是在歷次的傷亡中,顯得尤其突出一些罷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面,其實經常出現。
首脈是因爲出了渾蛋、渾球兩個異類,近兩年傷亡情況才見減少,放在之前,每次必有傷亡,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其他六脈,也在不斷征伐,也在不斷傷亡,也在不斷悲傷,不斷經歷生離死別。
先祖卷軸,留下遺言,稱如果刑天來救,定要誓死追隨。渾沌思慮之細,算無遺策,他也考慮到了某種萬一,包括刑天肉體成聖,顛倒乾坤。此處空間刑天也知曉,一神七魔曾經在此避難。
如果丁一能夠將先祖遺物煉化,那麼丁一就代表刑天再世,渾氏自當要聽命先祖,從此追隨。一切都要等丁一能否煉化再作定奪,所以丁一提出要煉化刑天殘軀,渾天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反而隱隱充滿一種期待,一種帶着莫名興奮的期待。因爲如果丁一不能煉化,他也不知道將如何作出決斷,是從?是拒?從的話,有違先祖遺言,拒的話,對方實力強橫,以何來拒?
渾天身爲國主,最有主見,不再多言,起身將卷軸又放回權力寶座之下的暗格,然後示意丁一跟隨。兩人穿過寶座後面的暗門,大殿之後顯然是一座寬闊高大的祠堂。
祠堂寬大,恐怕能容納四五百人同時祭奠,房頂數根尤其粗壯的巨木爲樑,巨木下又有巨木支撐,整齊排列,多達數十根,形成起巨大的房頂,如巨傘遮蓋。四面又有長廊相連,長廊在大廳之外,再往外高大的圍牆將裡外隔絕。
祠堂正中擺放歷代祖先靈位,前面有一個長方形的巨大的鼎爐,鼎爐之中插着三根粗壯的薰香,正有輕煙梟梟,將祠堂襯托得愈加肅穆莊重。鼎爐後面一長條形供案,上面正有兩塊遺物疊加,那兩塊遺物正是刑天殘軀。
丁一剛一發現刑天殘軀,就生出一種強烈的依附感,身體不由自主想與兩處殘軀融合。丁一身上已經煉化過兩處刑天殘軀,煉化之後,吸附之勢沒有原始殘軀強烈,乃至被那兩處殘軀帶動,要將丁一吸附過去。
丁一當然不會被它們吸附,順着吸附之勢,施施然往前走去。當走到祠堂大廳正中時,那兩處殘軀,竟然不能等待,直接向着丁一飛過來,要強行合體。
如此一來,正合丁一心意,在渾天驚異的目光中,對着渾天說道,“國主,我現在就要開始煉化,完成煉化前,麻煩國主,將此地封鎖,不得有人進入,免生意外。”
又低頭稍作沉吟,想了想還是說道,“如果那位與我同時出現女子前來,你儘可放她進來,不要爲難。”爲什麼沉吟,因爲丁一怕西施節外生枝,又爲什麼同意她出現,說不清楚,只是一種感覺,是友非敵的強烈感覺。
國主答應之後,離開祠堂,諾大的空地,只剩丁一和兩處刑天殘軀。丁一首先感受了一下殘軀,一個是刑天的左手,一個是刑天的右腳,它們都自動找到丁一的左手和右腳,依附其上。正如丁一判斷,刑天的左手殘餘的原始本能已經相當微弱,不過刑天的右腳,卻有着相當旺盛的殘留意念和原始本能。這一處獨立空間,相對封閉,刑天殘留的意念在其中肆虐,並沒有太多損耗,丁一感覺,比冰山盆地的殘留意念還要強烈。
西施出現的比丁一預想的還要早,不知道她是渾天放進來的,還是使用了什麼秘法,出現之後,也不隱藏身形,就這樣在一旁靜靜觀望,不知道她心裡想些什麼。或許是不放心丁一,要看丁一是否真的在煉化魔體,還是借煉化爲之由行不軌之事,也或許帶着些守護之意,使丁一煉化免受外界打擾。
丁一卻不管這些,反正自己在她面前,全面被壓制,如同待宰羔羊,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也無法阻止。煉化刑天殘軀已經有相當豐富的經驗了,丁一控制意念,將意識傳遞給信念,開始一點一點放入刑天殘念,又一點一點淨化,轉化成自己的精神,依附在靈丹之上,壯大靈丹。
雖然經驗豐富,但是這裡空間獨立,刑天殘餘的意念十分豐厚,而且強大。有些已經深深侵入怪獸、草木、土壤,發現空中殘餘意念在減少,紛紛鑽出,加入殘念大軍,向丁一腦海進攻。
這一煉化,耗費了一個多月時間,乃至丁一身上都有一層厚厚的灰塵籠罩。一個多月時間,刑天的殘念已經全部被丁一吞噬,不過丁一卻沒有急着煉化殘軀,而是一如既往,揮動信念大錘,不斷將新獲得的精神,砸擊夯實。在無以言表的痛苦中,收穫靈丹的凝實,也收穫意念的無比堅定。
外面渾氏庶民,都有了一種全新的體驗,感覺天空比以往更藍,陪伴終身的壓抑感消失不見,說不出的輕鬆,說不出的愜意,這纔是真正的天空,這纔是真正屬於他們的一方天地。
儘管正是寒冬,萬物卻都呈現復甦之勢,不是生命的復甦,而是一種精神上的復甦。怪獸眼中出現迷惘,暴戾之色正在衰減;草木猛然間舒展了不少,葉脈之中竟然隱約有綠色暗藏,似乎正要噴勃而出;土壤中有少見的氤氳之氣出現,特別是在早晨,盪漾而起,視線可見。
混沌之中,幾個強大的存在,眼中露出不解,他們一直隱藏混沌深處,藉助混沌之力,才勉強抵擋暴虐之氣的侵蝕,不至於心神有失。混沌之氣號稱可誕生萬物,同樣可消融萬物,長期躲避其中,內要抵擋混沌之氣的消融,外要抵擋暴虐之氣的侵蝕,勉強度日,何其艱難,修爲難以見漲,反有下降趨勢。
十幾天之後,靈丹表面“噹噹噹”似有火星出現,已經凝實的不能再凝實,丁一才止住錘鍊之勢。然後意念侵入刑天殘軀,那左手和右腳,迅速消融,全部化作能量,貯存到丁一的左手和右腳。同時也完成了對丁一左手和右腳的改造,晶瑩如玉,能量爆滿。
丁一起身,要感覺一下收穫,力量確實強橫了數倍,靈丹又多出一色,變成金黃、木綠、水藍三色靈丹,金光燦爛,絢麗奪目。不過,丁一悲哀的發現,這一個月下來,左腳又長了不少,兩腳長短不一,更加明顯,一瘸一拐,更加嚴重。
怪異神情引來身邊麗人輕聲出笑,丁一還沒從輕笑聲中,吃出喜怒之意,發現一身衣物又不見了,赤身裸體,好在祠堂中只有兩人,渾天信守吩咐,沒有招呼,始終未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她戲弄,丁一也無所畏了,坦然面對,任由西施上下細細打量。或許她在判斷是否真的完全煉化,消除了魔體影響,或許是心有好奇,想看看魔體煉化之後,有何變化。
身上血色珊瑚變化,成爲一條血紅色的細長棍子,拿在手中,將丁一的寸槍拔弄了幾下,一切如常。西施再沒有其它動作,這次不知道什麼原因,變得文明瞭許多,沒有以手探弄。
似乎對丁一的表現非常滿意,一套輕巧的衣服覆蓋丁一身上。由不得西施不信,那些沉重而又壓抑的氣息完全消失,可見魔體確實被完全煉化,禍害完全消除。
此前,西施遊歷而回,忽然發現夢蘿村被一層怪異氣息籠罩,有些家禽因此發狂,有些野獸常平白無故吼叫啼鳴。西施感覺到這股氣息對人獸有害,於是決定找出消除。
但是她只能感受到怪異氣息,從何處發出,卻不知道。幾天之內尋遍所有可能之處,甚至包括老、少窮仔居住之處,結果一無所獲。最後只剩下懸崖瀑布底下深潭,西施又潛入深潭,仔細尋找。
結果找到了魔體所在的那處空洞,近在咫尺卻沒有發現。見天然洞穴,自成清洌山泉一潭,童心喚醒,解除衣物,沉浸其中,盡情享受水流撫身,遍體清涼的神奇感覺。享受之中,五行之法流轉,身體竟然與水融爲一體。
因爲之前作過細緻察探,未見異狀,因此放鬆了警惕,那一刻心神放歸天地,只剩空靈,只有享受。乃至丁一的到來,都未曾發現,直到丁一以意念打探深潭,從她身上掃過,纔將她驚醒。
也怪丁一極致感官太敏感,初始沒有發現,卻感覺到一絲不對,又將目光凝聚,再次盯住打探。迫使西施水中現出身形,赤身裸體,近在咫尺出現於丁一目光範圍之內。此後,老是解除丁一衣物,包含既然我被你看光,你也討不了好的意思,要變相尋回心理平衡。
西施施捨的衣物,大小倒是合適,不過卻是薄縷輕衫,白中帶粉,顯然是一套女童服,丁一估計是西施兒時所穿,被好保留。這位愛胡鬧的絕世美女,戲弄之心原來並沒有完全消除。丁一也不講究,反正可以憑藉小孩身份掩飾,穿什麼不是穿,總比光着身子要好。
雖然一腳長一腳短,總不能讓人看出是瘸子啊。所以丁一行走之間,刻意將右腳腳尖踮起,不過一瘸一拐樣子依然難以掩蓋。沒有辦法,只得如此,盼望着兩腳早點長齊,早日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