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入眼濃綠的瘴氣,漸漸顯露出一個剪影……玉致如畫,靜默如水。

那股淡淡的香味,清甜如酒,燻人欲醉。

看着瘴氣中浮現的臉,沐小狸抖然睜大瞳孔,腦袋轟然爆炸,嘴巴張了張,聲音卡在嗓子眼,上不得下不能。

手腕刺痛,但沐小狸仍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

標準的斜劉海的柔順短髮直髮髮型,眉目如星,棱角分明,特別是眼底的坦然和熱情。

沒錯,是凌少,他怎麼會在這?

又試了試開口,艱難的發出一個音節:“凌?”

“凌少”瞬間抖了抖,掐得她皓腕火辣辣的疼,他的眼底凝聚團團濃霧,眉頭聚攏如深凹,凹處寒氣逼人,似狂風暴雨前奏。

“你怎麼……”

“凌少”怒極失控,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一手攬住細腰。

這吻一如不久之前的蹂躪,帶着更爲惱怒更爲咬牙的恨意,直到口腔流入血腥,沐小狸幡然一醒,這不是凌少!

沐小狸剛準備咬人,對方將一顆草渡了過來。

苦澀痠麻的味覺,讓沐小狸瑟縮一下,視覺觸覺知覺紛紛回籠。

然後,沐小狸撞進一雙烏雲密佈,陰沉如幕的眼睛。

明明這雙眼睛的主人,在做着一件與歡愉掛鉤的事情。

一見沐小狸終於清醒,軒轅澈猛地一把推開她,臉沉如暴雨前夕,轉身就走。

凌?

呵,難得這樣的處境她還在惦念軒轅凌!

沐小狸幾個踉蹌才勉強站穩,剛纔的畫面在腦海一轉,該死,她中了瘴氣的毒。

思及軒轅澈剛纔的怒吻和渡過來的三菱草,沐小狸仰天惆悵的感嘆:果真不該掉下來的。

可是,她的嘴角怎麼是上揚的。

可是,軒轅凌現在是在鬧什麼脾氣!

擡頭去尋,糟糕,軒轅澈不見了!

沒有內力,沒有三菱草抗瘴氣,他會死在這裡!

想到這,沐小狸拔腿就朝軒轅澈離開的方向追去。

雨勢漸收,雷鳴不再,橙黃的光亮沿着天際滲透天空。

仙林山崖底由東往西,寸寸被點亮,就像揭開一層覆在仙林山上的墨布。

溼氣蒸騰,瘴氣朝四面八方蓬勃擴散,宛若一條巨蟒盤踞崖底。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去了……直到沐小狸精疲力竭,癱地不起,仍沒尋到軒轅澈的半點影子。

靠,軒轅澈,你死你的,關老孃屁事!老孃不伺候了!

瘴氣外。

霧氣經久不散,天邊一抹朝陽宛如殘陽,光暈微橙黯淡。

一道銀白色的影子如團雲煙一閃,已過半個崖底。

廝殺如麻,寒光厲影。

血色瀰漫,殺氣森冷。

豔紅色身影被困在二十名暗衛的劍陣之下,此劍陣只爲拖延耗盡對方內力,攻不破,逃不出。

軒轅澈停在一棵被圓滾製造的火勢殃及的古樹上,鷹隼的眸子迸射至寒的光。

連城霄也注意到去而復返的人,微愣之後是詫然,詫然之後是瞭然,最後揚脣,不屑。

怎麼也是黑道第一邪士,二十名暗衛犧牲五名,一名重傷,十名掛彩,看到軒轅澈的手勢,立即撤退排排站在他身後。

連城霄此刻僅側發凌亂,風姿依舊妖孽魅惑。

“軒轅澈,你可真是賤男中的極品,十年前讓別人替你死,十年後還是讓別人替你擋刀,嘖嘖,這出息得……”連城霄尖利的嗓音極盡諷刺。

軒轅澈手心不覺握緊,於他,她不過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不屑她的言段,但是說到十年前……

“十年前,你以信任她爲由,同意讓她代你跳崖,軒轅澈,真是因爲‘信任’?”連城霄笑得嬌媚張狂,“哈哈,笑話,根本是你大仇未報,不願犯險,‘信任’不過是你貪生怕死的藉口!”

軒轅澈薄脣抿成一線,彷彿埋葬千萬丈心底的秘密被戳中,悶悶的疼,悶過貼加官;澀澀的苦,苦過萬噸黃連。拽緊了雙拳才剋制住蹙眉的下意識動作。

多少個午夜夢迴,他一再夢見她身着他的外套,站在崖邊,箍住一頭秀髮的藍繩被羽箭射裂。

秀髮飛舞,衣袂飄飄,驚豔的臉上一派從容不羈,溢彩眸光彷如天地之精華,璀璨如星。視線淺淺在追來的人一掃,一直利箭破空射來,然後箭入胸口,展翅,後仰,如同一隻蹁躚的蝴蝶,她往崖底翩落。

最後一幕,她一直含笑看着他,無聲留下幾個字:相信我,我會回來!

是,他相信了,可是,她的回來遙遙無期!

這十年來,他不只一次想象,若是重來一次,他會如何抉擇。但是,十年都沒找到答案。

或許,她就是看穿了自己那絲自私不敢全然託付的念頭,才一去不返。

“甚至爲了成全這份‘信任’,你連她的屍體都不敢去尋去收。”連城霄笑意凌冽,“就算你驚才天下又如何,就算你運籌帷幄決計千里之外又如何,你的命是那個對你生死相互的女人換來的,你這輩子都逃不過自己設下的魔障!”

魔障?

軒轅澈黯眸微漾,左胸腔裡的心臟,不正是被自己設下了十年的魔障嗎?

連城霄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嘲弄的目光愈加熾烈,剛準備繼續奚落,卻見軒轅澈眸中的黯淡忽地斂去,換上一抹冷漠又很平靜很奚諷的目光:“連城霄,十年前用這招,十年後還用這招,這就是你的長進?”

連城霄仰天大笑:“軒轅澈,擺出一副冷漠的面孔就能否定我的話,遮住你齷齪醜陋的心?連唯一護你佑你的女子都能利用,嘖嘖,你果真繼承了皇家的冷血和連城家的自私卑劣。”

“你以爲能再次擾亂本王的心神,再被你的蠱笛所傷?”軒轅澈薄脣開啓,荼毒的聲音如地獄修羅,“既然十年前爲了報仇之念本王連她都捨棄了,你覺得,如今還有何事比本王的仇,更重要!”

連城霄一頓,指尖堵住剛纔現制的蠱笛的音孔,妖嬈的眸波乍射嗤笑:“你以爲,你能殺我?”

軒轅澈眸光半斂,迸射淬冰的厲光:“母蠱,在哪!”

子母蠱,烏蠱堡的絕門蠱毒,由母控子,母生子生,母死子死。母蠱所受傷痛,子蠱全被接受。

十年前那場逃亡,他和她與連城霄狹路相逢,兩鳳爭鬥,平分秋色,最後連城霄出言譏諷,尚且年幼的他發怒出手,不料被下子蠱,得她拼死接掌逃離。

此後,軒轅澈日夜爲母蠱所擾,輕則頭昏目眩,重則心肺俱裂。

他知道,有人正在折磨母蠱寄宿體,目標,是他。

她將他託付給一位老和尚,獨自離開十日,十日後她帶着一身的傷回來,卻是笑意盈盈。

那一笑,如璀璨流光,耀眼過天虹霓彩,就像久居寒冬的人突然看到微風輕撫,千花萬花瞬間綻放。

少年老成的他,第一次悸動,心跳如麻。

可是,這是他從她臉上看到的最後一個笑。

當晚,寺廟被萬千黑衣人所攻,密密麻麻的人頭攢動,將破敗寺廟圍得水泄不通。

然後……

“母蠱?”連城霄聽聞軒轅澈的質問一頓,蹙眉,疑似不解,頃刻,眸光忽地的閃動,光亮一瞬即逝,半斂眸,略一思索,嘴角微揚,再擡眸,諷笑道:“楚王假裝中計,將計墜崖,假裝身受內傷,原來,都只爲母蠱的下落!”

軒轅澈不置可否。

這十年,他少有因母蠱而受折磨,時間拉長,他甚至以爲在某個不知道的時候身上的子蠱已經被她解了,但左道大師卻篤定的說,子蠱還在。

可是這十年連城霄神出鬼沒,偶爾在黑道大會上出現一次。爲了引出她,着實費了他一些心思。

時間,地點,受傷,內力盡失,一一被計劃在內。

唯一的例外是沐小狸會因護他而被打下崖頂。

“離開靈法寺,沒有左道大師的庇佑,又受母蠱所害了?”連城霄仰天大笑,“哈哈哈,烏蠱堡的子母蠱驚震覺天下,除非用以血飼養它們的蠱人的心頭血作爲藥引才能解蠱,但是,這對子母蠱是用我那負心郎的血餵養的,在子母蠱成長完成之際,他便死在了我刀下,你說,就算找到母蠱,你又能如何?況且……”連城霄面色陰冷,狠戾一字一頓道,“這輩子你都別想找到母蠱寄宿體!”

軒轅澈冷眼相看。

世上有種人,自己不幸福就恨不得全世界都悲決,就算讓她自己付出生命的代價。

現代稱之爲變態,但軒轅澈又何嘗不靠近瘋子邊緣。

他軒轅澈的身心早就千錘百煉,還會懼怕母蠱的折磨?

他軒轅澈絕不可能受人威脅!

“殺!”蕭殺如魅的低音穿滾滾襲耳,驚飛一地灰燼。十數條黑影四面八方凌空忽現,銀銀寒光迸射。

周遭空氣森意凜冽。

他想連城霄不知道,他這翻算計的第一目標,是她的腦袋!

刀劍寒鳴,光影肅瑟。

紅黑交纏,虎虎呼嘯。

連城霄面不變色,應付得遊刃有餘,紅色纖影在十五名男子中間穿梭,腰帶、衣襟、褲子,一一被連城霄的劍割破,搖搖欲墜。

連城霄一臉嫌棄,似被人污了眼睛。

突然,十五名男子收劍,後翻,落地將她圍在中間,與此同時,一把扯開衣襟,露出結實雄壯的古銅色胸膛。

胸膛之上,雕刻着龍、虎、獅、麒麟、蟒蛇,依次站立排序。

恍然,連城霄臉色突變,血色褪盡,雙眸睜大,一聲尖叫脫喉停在脣邊,立時別過頭閉上眼,渾身僵硬。

是時,一張巨網從天而降,黑影籠罩連城霄。

四個人擰着四角閃電般翻轉,頓時將連城霄捆成糉子。

“軒轅澈,你不得好死!”初醒的連城霄“啊……”一聲尖叫,眸光炙熱如毒,五官扭曲猙獰。

“那本王絕對會先送你上路……”

軒轅澈波瀾不驚的一揚手,十五名暗衛立即攏好衣襟,瞬間散開,與避岩溶爲一色。

迷幻瘴氣,雲霧繚繞,綠氣幽幽。

縷縷清香的瘴氣隨日光蒸騰,晨風輕吹,那燻人欲墜的香氣漸漸變淡,變成一種暖人心扉,勾人心魄的蓮香。

沐小狸躺在一顆樹上,閉目休憩,偶爾左右觀望。

若是再叼根草,更配她雅痞的追求。

心底的默數進入最後二十的倒計時,“二十,十九,十八……”

“一”字默完,沐小狸正欲提氣下樹,發現丹田有氣流衝襲,腿發軟。扶住枝幹,只覺臉頰越來越紅,四肢百骸升騰起一股莫名的空意,體內一股氣息混亂零散,根本凝聚不起來。

沐小狸的頭似乎更是昏昏沉沉,她暗叫不好,中了另一種瘴氣。

該死,這瘴氣居然還能因爲天氣和時辰變化!

咬脣,摳樹,身體的疼痛根本刺激不了意識的清晰。

渾身的力氣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慢慢抽離身體,只得軟綿綿的癱倒在樹幹上。

身側忽然一縷清風劃過,伴隨着熟悉的香味,來人蹙眉看她。

“軒轅澈?”沐小狸密語傳音詢問。

“嗯!”軒轅澈冷冷迴應。

“你死哪裡去了?”沐小狸惱怒。

軒轅澈不語,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一圈,微微蹙眉,因她的話,恢復一線暖意。

“對了,你內力恢復了?”沐小狸追問。

“是”軒轅澈點頭,話落,伸出一隻手攔住她的腰,輕鬆下樹。

因着下落,沐小狸拽緊軒轅澈的手臂,她昏沉的腦袋頓時清明瞭些,只是身子依然軟得沒力氣,軟綿綿地靠在軒轅澈身上,問道:“我怎麼回事?”

軒轅澈抱着沐小狸,腳不點地,掠過重重瘴氣。

“你中了可至昏迷的瘴氣,別睡!”軒轅澈靜靜的解釋,手卻攬得緊。

力氣和意識都在遠離,沐小狸想問的事情,想說的話被丟得七零八落,影渣子都握不住。

“小狸,我這輩子都未曾低過頭,這次我爲我心愛的人向你下跪,求求你,放過我們,可以嗎?”

“謝謝,這輩子的恩情,我蕭凌下輩子銜草來報!”

“沐小狸,你根本沒有一絲感情,你根本就是組織培養出來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你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真心,我詛咒你,詛咒你生生世世受盡情愛之苦,永生永世都會失去最愛之人,不得好死!”

“啊……”

沐小狸猛然一睜,思維、聲音、知覺通通回籠,視線撥雲穿日,一片漆黑。

動動手挪挪腳,好冷。

眨眨眼,有光。

再動動手挪挪腳,嗯,挺暖和。

眼珠子轉轉,灰濛濛的,空氣潮溼,視線範圍有限,四面都是土。

沐小狸手背搭在額頭上,有點挫敗,意識到這只是一個夢,明明白白的感覺到心裡一鬆。

一件絲綢錦袍隨着她的動作滑落一半,沐小狸偏頭,三丈遠處,一團橙色火光跳躍,小小的山洞暈染一層柔光。

軒轅澈坐在火光一側,除去外套裡面還有一件白色附衣,修長玉竹的手握着一根樹枝,正在輕挑火堆。火苗似避忌一般往他手相反的方向跳動。

果然是妖孽,連火都避之不及!沐小狸惡狠狠地暗忖。

沐小狸的怨念驚動了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思憶的軒轅澈,微微側頭,四目相對。

許是柔光傾瀉,軒轅澈鬼斧神工的輪廓鍍上溫柔的底蘊,眸光微暖如一汪天然溫泉,差一點就溺斃其中,不願救贖。

沐小狸扭過頭望天,收拾眼底不該浮現的情緒,又側頭對上他,繼續怨念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渾身酸綿無力,腦袋昏沉,下體絞痛,就像全身被碾過一般。

軒轅澈斜睨她一眼,不自然的別過臉。

空氣裡有淡淡的血腥味。

沐小狸蹙蹙眉,哼道:“喲,流血了?內力盡失的楚王被樹枝颳了還是被草藤絆倒了?”

軒轅澈身體一僵,眸光閃了閃,似要張嘴反諷,但話到嘴邊,生生嚥下去,轉動身體,背對她。

喲,楚王殿下今個兒吃素了?

她發現他臉色竟有一絲狼狽和無措。

事若反常必有妖!

沐小狸剛準備繼續追問,頓時身體立時一陣暖流,緩緩的,稠稠的……

轟……

一團火雲燒至頭頂,整個人愣在那,表情極其詭異。

靠,難怪身體這麼不舒爽!

靠,難怪瘴氣那麼輕易入體,產生幻覺,原來是自己身體抵抗力最弱的時候!

靠,難怪軒轅澈表現得那麼反常,竟然是他第一個發現!

靠,一般女子不是十三歲就會來葵水嗎,怎麼沐筱漓……好吧,她來異世的這幾個月絲毫沒意識到,都快及笄,自己還沒來葵水的事實!

山洞、一男一女、一團火光,死一般的靜。

連空氣裡都流淌着尷尬的氣息。

沐小狸半晌纔敢睨一眼軒轅澈的背影,這一睨,她眯眯眼,她很確定剛纔火光突然跳躍的瞬間,看到了他的耳根漫布可疑的紅色,絕對的區別於火光的暈黃。再看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如鬆,但她敏銳的洞察出他的僵硬。

說到底軒轅澈也不過一個二十二歲的男子,心思再深沉,計謀再叵測,但在女子都難以啓齒的私事上,也不可免俗的難以招架。

沐小狸突然想起,軒轅澈,還是個處啊!

於是乎,沐小狸的尷尬羞澀霎時褪盡,反涌一股戲謔之情。

“哎呀,原來是我流血了!”沐小狸頗爲困擾的說,臉皺皺的,非常嚴肅的質問,“是你乾的?”

果不其然,楚王殿下虎軀一震。

“軒轅澈,你也太趁人之危了!”沐小狸大怒。

軒轅澈終於過頭,臉色很沉,狹長的眸子瞪她,輕咳一下,彆扭的轉開頭:“不是我!”

他不是不懷疑沐小狸在做戲,但沐小狸目光裡的怒火和無辜百分百純正,且沐小狸癡傻五年,衆所皆知,不知道葵水爲何物,也不奇怪!最主要的是,他不覺得彪悍如沐小狸,也能拿葵水這件事來逗趣!

“瘴氣之內不是你就是我,難不成是我自己弄得我自己流血,還是這麼多血!”沐小狸義正言辭。

軒轅澈臉色驟然一紅。

處理完連城霄的事情,他第一時間趕回瘴氣,發現沐小狸躺在樹上已然陷入昏迷,嘴裡不知道碎碎念什麼,渾身冰冷僵硬,身下一片刺目的紅。那一霎,他想也沒想的就去檢查傷口,結果褲子一拉……

“就是你自己!”軒轅澈聲音從嗓子眼蹦出五個字。

“我呸,你弄個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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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澈:……

“就知道你是真小人,趁人之危,卑鄙無恥……”沐小狸咬牙罵罵咧咧,不帶重複的貶義詞持續一柱香之久。

“住嘴!我弄你幹嘛,少信口雌黃,那個地方,怎麼可能是別人弄傷的!”

“那個地方?”沐小狸呆呆的低頭尋找所謂的“那個地方”,思量一下,又是一陣大叫,“我只知道女子初夜是會流血的,你……你還說不是你,你個卑鄙無恥下流……”

軒轅澈終於忍不住,沉穩睿智優雅端莊的形象一應俱裂,大步走到沐小狸面前梗着脖子怒目道:“初夜哪有這麼多血,這是葵水,是葵水,到了一定年齡,女子都會流,而且是每個月都會流,直到年老色衰,所以不是我乾的!”

沐小狸一僵,內心小人則在打滾爆笑,他懂蠻多啦,於是繼續懵懂的追問:“葵水?那是什麼東西?還有,你怎麼知道的?”

軒轅澈又是尷尬的別過頭,還不是從她手裡奪過的那本小黃書裡提起的,他從小過目不忘,匆匆一眼,也記在了腦海。

“書,書上說的。”

沐小狸呆呆的看着軒轅澈怒火中燒又眼帶尷尬的表情,好一會才受教恍然的點頭,“哦……”尾音拉得長過銀河系。

狡黠中帶着幸災樂禍,軒轅澈當即明瞭自己上當了。

臉色頓變,一掌拍下去。沐小狸就草墊一滾,壓制在嗓眼的笑意,頓時破口而出,笑得抱肚打滾,花枝亂顫,眼淚嘩嘩。

“沐小狸,你……你怎的這麼無恥!”

喲,惱羞成怒了!

沐小狸擦了擦淚花,趕緊的適可而止,免得被人道毀滅。趕忙故作可憐兮兮地哼哼道:“好冷,肚子又好疼啊!”

軒轅澈恨恨地盯着剛纔讓自己洋相大出的女人,果然不能憐惜這個陰險狡詐,沒皮沒臉沒節操的女人!

忽而腦袋一轉,軒轅澈的懊惱盡散,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衝沐小狸的背影陰測測涼涼道:“來葵水意味着女人可以生孩子了!”

沐小狸一僵。

“可以預見,我們的孩子一定舉世無雙,冠蓋天下!”軒轅澈的聲線夾着魔幻的磁性頗具期待。

沐小狸“噝”一聲,腰眼一麻,緩過這陣麻勁,猛的扭身,柳眉倒豎:“你試試!”

軒轅澈淺淺一笑,對她的怒意視而不見:“嗯,這個可以試!”

“你……”

話音未完,卻見軒轅澈劍眉上挑,一把扣住她劈向他的手,欺身上前,鼻尖對鼻尖,睫毛貼睫毛,“沐小狸,你武功不敵我,勢力不如我,你說,我真要強了你,你能拿我怎麼辦呢?”

丫丫呸,這就是她一直都不主動惹惱軒轅澈的原因,被他這麼*裸的說出來,還真是……牙牙癢。

“莫非楚王殿下有奸、屍的癖好?”沐小狸磨牙。

“沐小狸,爲什麼我們的談話每次都必須這麼血腥?”軒轅澈很不贊同。

“那是因爲每次遇見楚王,我都想做很血腥的事!”沐小狸繼續磨牙,“比如……”

沐小狸就着軒轅澈的手一扯,一個旋轉將軒轅澈壓在身下。軒轅澈瞬時反應過來,反手用力,再扯。

於是,空氣陰冷,火光微躍的山洞裡,兩個身影重疊,遠望,實在令人臉紅心跳,忍不住捂眼,再偷偷露出一條細縫。

幾個回合,以軒轅澈壓倒沐小狸爲結局。

但誰說上面的就是勝利者?

沐小狸乖乖的躺在地上任由軒轅澈按住她的雙手,笑顏如花,下巴擡擡,眼睛掩不住的狡黠戲謔,無辜而乖巧的嬌嗔:“楚王身上真好看!”

軒轅澈視線往下,一張俊美無疆的臉霎時紅白青黑,四色急劇變幻,極其好看。

白色的附衣紅跡遍佈,或點或線或圓或團,怎麼看,怎麼……慘不忍睹。

想到這些紅跡都是……軒轅澈心裡百味交雜,有股不似怒氣甚似怒氣的悶火積聚胸口,但對上沐小狸澄亮無雜的笑眼時,悶氣散了一大半,還有小半無處宣泄。

沒關係,早晚會宣泄在這個女人身上的。

他眼底的精光一閃而過,沐小狸不由瑟縮一下。

意識到某人的算計,沐小狸傲嬌不爽的哼一聲,翻個身,爬起來,理所應當的伸手:“把附衣脫了給我!”

“憑什麼?”

“難不成楚王殿下對沾有小女子的葵水情有獨鍾,打算留作紀念?”沐小狸拈着蘭花指掩嘴故作害羞狀。

軒轅澈薄脣緊抿,很想回她一句“是又如何”,但是……葵水這東西實在是……軒轅澈銀牙暗咬,真達不到沐小狸無恥的境界。

“給!”

軒轅澈臉色鐵青,動作利索的脫下附衣,背過身不看沐小狸小人得志的臉,怕會忍不住掐斷那節白皙幼嫩的脖子。

沐小狸用食指挑起還沾有軒轅澈身體餘溫的附衣放在鼻尖,非常享受的嗅一下,嘖嘖讚歎道:“軒轅澈的體香果真……馥郁芬芳,令人回味無窮啊!”

軒轅澈驟然轉身,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沉如暴雨前奏,陰森森地狠狠地盯着沐小狸。

沐小狸望天,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睛,朝另一邊走,當作沒看見他脖子下方和耳根上疑似羞澀的紅。

一陣悉悉率率,沐小狸終於弄好,但想到軒轅澈穿過的附衣現在正被她用在……突然渾身不自在。

那種感覺說不清,但她想到了一句俗語:自作孽不可活!

還剩下一大塊,沐小狸決定把上面的葵水藉助洞外正在連綿不斷下落的雨水洗掉,可以繼續使用。

洞穴外,天色黑沉,陰雨綿延,空氣潮溼,溫度近冰。

沐小狸弱弱的伸出兩隻手,一觸碰雨水,一個激靈,臉皺成糰子。

真冷!

沐小狸鼓足勇氣艱難的揉搓幾下,又嘆口氣,真他孃的冷!

手臂一緊,人被拉了進來,擡頭,是軒轅澈神情古怪的臉,又怨又怒又恨,恨自己控制不住的來多管閒事!

對於他如此糾結的表情,沐小狸都覺得糾結了!

軒轅澈一把扯過她手裡拽着的那一半附衣,往外一扔,沐小狸錯愕的聲音還沒發出,只見軒轅澈左手一張一收一個旋轉,空中雨水旋轉凝聚成柱,他手再一推,成柱的水猛向空中攤開的附衣衝去,反覆兩次,葵水被沖洗乾淨。

靠之……沐小狸眼冒精光:內力還可以這樣用!楚王果真強悍!

不對,他恢復內力了!

沐小狸劈頭問道:“你什麼時候恢復內力的?”

軒轅澈閒閒地瞥她一眼:“在你像只蒼蠅到處亂撞的時候!”

靠,老孃擔心你擔心得葵水都逼出來了,你竟然有閒心優哉遊哉的看我捉急。

去你大爺!

可是,沐小狸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會擔心他呢!

“幫老孃洗乾淨了再烘乾,老孃現在要睡覺,現在開始,你負責老孃的安全!”

軒轅澈涼涼的睨她,對她暴跳如雷的表情十分滿意,繼而涼涼道:“就你的能力而言,應該生不出我這樣的兒子!”

“放心,老孃生的兒子一定比你優秀!”

“跟我生倒是有這種可能!”

“滾你的球!老孃就是跟豬生也不可能跟你生!”

“哦,原來你口味這麼重!”軒轅澈拉長尾音,認真地思索,若有所悟的點點頭,然後轉過身,怡然的拿着附衣靜靜的用內力慢慢催幹。

沐小狸雙目充血,咬碎一口銀牙,死命拽緊雙手,以防做出衝動的事情。

默默的轉身,邊走,身體邊止不住的顫抖。

躺地,睡覺,閉眼不停默唸:不能跟禽獸計較,不能跟禽獸計較,不能跟禽獸計較……

念着念着,身體的疲憊很快讓怨懟中的沐特工進入睡眠。

夢境裡,依舊是軒轅澈抱着昏迷的她,這次卻是在奔跑的馬匹上,一路疾馳,一路狂奔,馬蹄揚起一路的灰塵。

“沐小狸,我詛咒你……”

心驟然一緊,沐小狸知道這是夢,但她不願繼續這樣的夢境,不斷的掙扎,眼皮也怎麼也打不開。

突然,一隻手搭在她絞痛的肚子上,暖暖的熱量透過那隻手傳遍全身。

一點點的暖,一點點的驅走夢境裡的陰霾步入一片春暖花開的陽光下,舒適,安然。

向着那陣溫暖,沐小狸小小的身子一滾,緊緊抱住!

世事無常,世局繁亂,只盼此刻溫馨!

天矇矇亮,兩天兩夜未歇的大雨漸漸收勢,陽光微微露頭。

仙林山崖底寒風陡峭,霜露凜冽。

幾乎在殺氣乍現的同時,沐小狸和軒轅澈齊齊睜開眼,驚醒、防備、煞氣,何其相似的眼神。

微怔之後,兩人眼睛齊齊一閃,發現他眼底淡不可見的揶揄,沐小狸眼底浮現第四種神色:天殺的!

她的腦袋貼在他寬厚堅硬的胸膛,一手從他的腋下穿過緊緊扒拉他的背,一手彎曲在下巴下緊拽他的衣襟,雙腳蜷縮在他的雙腿間。

整幅畫面,小小的人依偎在頎長的身子下,身體緊密契合,旖旎無限。

有些事實,饒是再口若懸河,雄辯滔滔都不可能把死說活,特別是在軒轅澈面前。

所以,對於自己向他取暖這件事,沐小狸用非常坦蕩蕩的眼神表示不迴應,不解釋,不作爲!

軒轅澈對這個女人的沒臉沒皮,再次歎爲觀止!

眼神的暗戰一瞬即止。

洞穴外殺氣凌冽,轉瞬即至。

兩人眸光閃現厲色,閃向洞口,但見洞口突然被一隻覆滿黑色飛行物體的巨網覆蓋。

“是盲蝠!”軒轅澈沉聲道。

沐小狸一怔,是賢王在痛下殺手?

軒轅澈彷彿知曉她心中所想,冷笑中透着一絲涼意:“妄爲他人做嫁衣!”

沐小狸不自覺的擰眉,想起記憶裡那個跪地嘶吼的皇子,到底……是誰?在這次狩獵行動中,他充當的是“螳螂”還是“黃雀”的角色!

軒轅澈將沐小狸略淺的一線憂色受盡眼底,眸光倏地一冷,聲音凜若寒霜:“怎麼,要不然我成全他?”

沐小狸皺眉,涼涼的睨他一眼,憤道:“關我屁事!”

軒轅澈沉默不迴應,眸光幽暗。

一股硝煙緩緩漫在兩人心尖。

沐小狸無聲垂眸,這纔是他們之間相處的模式。

一陣煙霧從洞口蔓延入內。

“煙內有毒!”

軒轅澈出聲提醒,拉着沐小狸立時掩鼻,警惕後退,退至壁巖再無退路。

四目交接,皆是深思。

一陣“吱吱吱”的狂躁聲在遠處乍響,沐小狸一緊,尾指微曲於脣邊,無聲的律動在空氣流動,洞外的躁動慢慢平息,一聲嗓眼深處發出的嗚咽之後,趨於平靜。

沐小狸沒有看軒轅澈,軒轅澈對她的舉動置若罔聞,好像都沒發現這一奇怪舉動。

毒煙滾滾如潮,黑氣絞纏成絲,縷縷繚繞猙獰,透着嗜血的煞氣。

這逼人的氣息直撲他們面頰。

沐小狸搶在毒煙到達鼻尖之前猛吸一口氣,剛一張嘴,一隻手從後繞出捂住她的臉,鼻子嘴巴,通通被堵。

沐小狸大怒:靠,手大了不起啊!

兩個身軀瞬間置身毒煙,兩束紅色森然幽光乍現。乍一看,如同兩粒琉璃晶亮的紅瑪瑙,稀世如寶。

“絕眼盲蝠!”軒轅澈另一隻手在她手心寫下四個字。

沐小狸頭皮頓時一麻!

絕眼盲蝠是盲蝠之王,攻擊值和防禦值都超出普通盲蝠百千倍,但它最聞名於世的是它的雙眼,用現代話說就是紅色x光線,一旦眼睛直視,輕則雙目失明,重者失心喪命。

身體貼上他肌肉緊繃的胸膛,觸及一片森涼,身後之人頭一伸,沐小狸嘴脣被壓,一口清潤氣息渡了過來。

沐小狸暴怒,靠,又被吃豆腐了!但又想到,這幾天他也該吃膩了纔對。現在性命攸關,正事要緊。

於是,她踮腳,抱住他的腦袋,狠壓他薄涼的脣,猛吸。

軒轅澈微怔,眸光一亮,若不是環境和時機不對,這個吻,不可能輕易結束。

毒煙之內,氣波迅猛,絕眼盲蝠之後是大批僵鷹,殺氣凌人。

軒轅澈和沐小狸驟分,沐小狸將備用的附衣塞一塊給他,剩下一條自己綁在眼睛處。

本來是用來替換下面的,如今……

沐小狸很糾結。

軒轅澈很扭曲。

“跟着我!”沐小狸迅速在他的手下寫下三個字。

僵鷹疾馳,盲蝠撲翅,呼吸不順,必須速戰速決。

沐小狸深深凝思一瞬,從腰間取下天蟬絲,十指飛舞。

近身三尺的生物一律肢解成塊,腐朽的屍味濃稠得令人作嘔。

一隻、兩隻、三隻……

僵鷹前赴後繼,視死如歸,沐小狸臉色沉沉,招式迅疾如風。

右方突然有僵鷹躁動,沐小狸下意識劈出一掌,軒轅澈來不及防禦的僵鷹被擊斃。

內力一泄,徘徊在毒煙之中正在尋找攻擊目標的絕眼盲蝠霎時朝沐小狸以力破千鈞之勢急射。

丫丫個呸!

在她自以爲不至於喪命也會毀半張容時,後方一股強勁內力突如其來,擊中差點觸及沐小狸脖頸的爪子。

“嘎……”一聲,絕眼盲蝠大怒,嘶吼着掉頭朝軒轅澈攻去。

無數盲蝠後知後覺跟上絕眼盲蝠的步伐,千蝠齊飛,氣流涌動如浪。

沐小狸視覺暫失,知覺被無限放大,只覺萬千浪潮從耳邊呼嘯狂卷,絞心的嗜血之煞排山倒海,正中心門。

那一剎,沐小狸腦海一閃而過夢境裡的畫面。

身快於心,旋轉,騰空,沐小狸驚醒之際,已經身處軒轅澈身旁。

軒轅澈感知到沐小狸的氣息,一把將她拉到身後,絕眼盲蝠逼近眼前,軒轅澈單手運氣,驀然一掌,在他們周身形成一個防護圈。

盲蝠的音波與內力相沖,層層漣漪盪漾。

絕眼盲蝠突然展翅猛撲,漣漪迅速逼進,軒轅澈身體不禁微顫。鷹隼般的眸子迸裂厲光,一股氣浪突升,烏髮與錦袍無風自舞,煉獄氣息從體內迸射,狠狠逼退氣波。

不愧是盲蝠之王,微退之後,絕眼盲蝠迅速調整,幾個呼吸間,雙眸乍然炙熱如日,熾烈光芒瞬間升騰,傾瀉滿穴,軒轅澈和沐小狸如被烘烤,渾身發熱。

不好,身體一旦發熱流汗,毒氣會順着汗水滲入體內!

更糟糕的是,沐小狸感覺到軒轅澈的內力在以能感知的速度流失,而源體,是絕眼盲蝠。

沐小狸柳眉成結,竟然被畜生逼到這個境界。

難道只能這樣等死?

笑話,就憑這些畜生?

沐小狸陡然出手,抵住軒轅澈的背,將內力源源不斷的輸送過去。

軒轅澈微微一僵,隨即脣角上揚,將內力盡數送出!

密閉洞穴黑壓窒息。

絕眼盲蝠於前,盲蝠墊後,僵鷹壓鎮,兩股強大的內力鼓盪遊走,狹小洞口三面岩石跌宕輕搖,腐朽的死亡氣息如潮汐般涌蕩。

絕眼盲蝠被逼得暴怒,忽然一震,似衝破某種阻隔,一股駭人內力乍然釋放,軒轅澈和沐小狸猝不及防後退兩步。

就是現在!

兩人一前一後,雙手合十布結,微微錯步,並肩,兩手相對,單手掌心朝外。

一股暖流灌頂而下,洋洋傾入,如狂風入境,席捲體內積淤血沫,沖刷五臟六腑餘毒渣滓,那些原本堵塞的筋脈,漸漸順暢,內息浮躁之處,慢慢被抹平。

沐小狸眼睛一亮,靠,這運氣真不是吹的,這樣也能賭中!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狗血之最,穿越女的墜崖只是通往獲得絕世武功的必經途徑,於是,內力俱增,獨步天下,再在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的過程中偶遇男主,從此一對神仙眷侶浪跡天涯,最終或終成眷屬成就一世佳話,或陰陽相隔惹一世人悲憐百載。

絕眼盲蝠的內力彷彿散之不盡,也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武林好漢,青俊劍客的內力。

軒轅澈的內力至陰,沐小狸的內力至陽,至陰至陽的內力同時注入絕眼盲蝠體內,賭的是它負荷不住,再以內體反抵。

就你絕眼盲蝠會吸內力?

笑話,沐小狸玉女真經第三層就是專吸入對手至陽內力的心訣。

你吸,我也吸。

兩人將絕眼盲蝠釋放的內力全盤接收再以內力區分,將不適於自己的內力驅予對方。

若寒的銀光和若炙的紅光在墨色黑洞中蜿蜒透徹順沿身體曲線瑩瑩若眨若閃。

沐小狸樂於接受這平白而得的稀世內力,卻沒發覺那內力在體內已然如大風般肆掠狂卷,超越了經脈的堤壩。

心脈忽而一顫,沐小狸愕然醒悟,現在是葵水期間,氣血虧虛。

*,天下白掉的那麼大餡餅居然只能嚥下這麼一點。

內力還在源源不斷的衝入,沐小狸難受得頭昏眼花,血脈撲撲跳動,心臟中央仿有一雙猙獰魔爪欲將她身體撕裂。

最可惡的是那個啥水像泄堤一般……

可是,此刻若撤手,那麼軒轅澈……

至陽內力若得不到輸送,混入他至陰的體內,後果不堪設想,輕則走火入魔,重則內力盡費。

靠,沐小狸強撐着一絲清明,糾結着不撒手。

軒轅澈,你個倒黴鬼,你個煞星,你個專盛悲劇的杯具,你個……

掌心突動,相對變相扣,沐小狸怔住,軒轅澈幹嘛終止內力吸收,被絕眼盲蝠的內力清掃,一樣是死啊!

恰時,洞穴外口哨乍響,絕眼盲蝠戛然收力,撲哧回到百千盲蝠之中靜默。

沐小狸大虛一口氣,雙腿一軟,嗓子泛出一絲血腥,稍微蠕動,鮮血洶涌澎湃,胸口急劇起伏之後,嘴角溢出一線,潺潺如搖曳薔薇,虛倒在一個及時上前的臂彎。

“轟……”

轟然乍響,洞穴地動山搖,彷如混沌天地初開的一道驚天霹靂,劈出一片無疆蒼穹。

混沌之中,一道白影急閃如電,乍現半空,鬱蔥樹林爲景,相依擁護,迤邐絕世畫家筆墨塵封之幕。

雨後空氣清若幽竹,鋪面而來的陽光讓沐小狸有種久違的懷念感。

誰說久居黑暗的人對陽光漠視,正因爲常匿於黑暗,纔會更加渴望溫暖,沒有溫暖的懷抱,只能靠近陽光。

暈黃樹葉泛着晶瑩露珠,緩緩淌至葉尖,重力下樹葉上下輕晃,露珠搖搖欲墜,一派晨光朝陽之景。

沐小狸肌若凝脂的雙臂軟軟的掛在軒轅澈的脖頸,他的冰冷,她的溫熱,於他頸後繾綣交織。

軒轅澈狹長的眼眸泛海如莫幻星辰,風起雲涌,定定看着她抿緊的脣線淺顯可見的紅絲,延綿到嘴角那一線嬌嫩,嬌豔得刺入心扉,瑟瑟的疼。

耳邊的心跳怦然有力,沐小狸眸子半眯,斜睨上方,隱約撞進那一線來不及掩藏的疼憐中,眸光悄聲轉移,嘴角微微蠕動,胸腔的血液再次翻騰,想了想幹脆闔目休息。

闔目間,剛纔依稀撞見的那抹疼惜浮現腦海,混合那些乍隱乍現的畫面,條條溪流相匯,驟然匯成奔騰大海,激起層層濤浪。

心口,好像,有什麼即將傾塌!

風馳,電掣,身後追擊人影無數。

軒轅澈目視前方,腳不沾地,飛行,不停的飛行,沒有終點的繼續。

十年前,她那縱身一躍成爲他揮之不去的夢魘。等待,等待不到那個迴歸的承諾,他憤怒,憤怒她的失信,苦痛,苦痛終究得到不解答的答案。

每個月夜,每次經受非人折磨,他都會帶着那個模糊的企盼仰望星空,她是否會再次從天而降,再一次護他在懷爲他擋住一切風雨。

一次次睜開眼,聽着耳邊不住徘徊的寂寥風聲,希望不斷被削薄。

十年的時間讓他摒棄了憤怒和苦痛,終究陷入無止盡的迷茫,她是否真的出現過,或那一場生死與共,劫難同舟只是一次午夜夢迴時的臆想。

可是,若只是臆想,記憶怎會如此深刻,希翼怎會如影隨形。

直到遇見她,這個叫沐小狸的女子,同樣的狡黠靈慧,不遜於她的冷靜決然,卻更勝於她的冷血絕情。

她不是她,甚至於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對她到底是何種感情,十年的銘心,到底是依賴,或愛。

在他還辨識不清自己的心時,卻忍不住被沐小狸吸引,但被吸引的因素,何曾缺少她的影子。

於是,這種吸引中,又不斷衍生抗拒。

他的抗拒從來毫不遮掩,他想,她一直都懂,所以,她的閃躲,也顯而易見。

“叮……”

一隻沾染劇毒的羽箭釘入掠過的樹幹,瘮人的晃音碎裂軒轅澈清寒眸光上輕蒙的滯氣。

身下的血腥一波濃過一波,軒轅澈身形忽然一頓,立於一片綠林之頂,錦袍殘破血染不堪,但他就那麼遙遙一立,衣袂如飛,背後一輪新日升起,金光鑲鍍,高貴優雅得像高立金龍殿堂,腳下萬人匍匐。

“逃,還是殺?”軒轅澈低而潺澈的聲音響起。

沐小狸睜開眼,睨一下正前方奔騰的黑影,陽光下猶如萬隻跳蚤,嘴角微微翹起,泛出一抹森森涼意。

“殺!”

足立參天樹頂,一覽衆鬱蔥樹林,滿目疊翠。

紅日升騰,晨曦傾崖一泄,萬色集於一處,那睥睨世間的霸氣之端。

“殺!”

沐小狸話音未落,軒轅澈突然動了。

這一動,便如雷霆,彷彿天雪山之巔雪之崩,疾風奔卷平馳而過,將瑩色雪域攪得天翻地覆,壯闊凌厲。

樹上葉和地面草被這無與倫比的疾風勁氣帶動,全部猙獰着連根拔起,跟着凌冽如劍的風刺向黑麻麻的方向。

那是九宮殺陣!沐小狸注視那黑麻麻先行的幾人,眸光半斂。

“別動!”

軒轅澈一手攬緊沐小狸的腰制止她下來,另一手衣袖一捲,宏大狂勁的風捲起草葉,灌注他真氣的樹葉草葉宛如無數銀針明箭,呼嘯着迎向執劍有序掠來的黑衣殺手。

細微的撞擊聲絡繹不絕,次序分明的陣法被草葉打亂,不成陣形。

這麼脆弱?

恍神之際,四方炮彈急射,帶着一尾明若輕繞的霧氣,霧氣頓散,現出十八名紅妝殺手。

紅妝,從釘靴到髮尾,一律嬌媚瑰麗的血紅,殘豔嗜心。

“這纔是真正的九宮殺陣!”軒轅澈低聲道,忽而聲音輕揚,“會會吧,以絕眼盲蝠的內力擊破,對他們的打擊會更大!”

沐小狸默:看不出楚王還有這樣的劣根性!腹啊黑啊腹黑啊!

軒轅澈輕功,乃世間罕見,增入絕眼盲蝠的內力後,沐小狸更是咋舌,快得她連阻止都沒出口,軒轅澈抱着沐小狸,輕若無物,足不點地,瞬息間,已闖入陣眼。

沐小狸再默:……

軒轅澈,你太囂張了!

這九宮殺陣真不是鬧着玩的啊!

非得從陣眼突出來彰顯自己的實力?

軒轅澈瞥一眼懷裡一會擰眉一會凝神的女人,一眼就看出她所思,陰晦的眸光跳動,低沉如水的聲音浮現一縷笑意:“剛纔怎麼不見你怕死?”

是指在洞穴不肯撒手截斷內力嗎?

沐小狸努努嘴,不鹹不淡的哼哼兩聲,哼完後發覺自己哼得莫名其妙,隱約有欲蓋彌彰的意思,乾脆閉眼裝死。

四面紅豔嬌嬈,殺氣騰騰,軒轅澈恍若未知,修長完美的手指在沐小狸的臉頰上戳了戳。

沐小狸怒,您楚王殿下吸入絕眼盲蝠的內力後人變傻了吧!

軒轅澈低低笑道:“這樣的表情纔像是我認識的沐小狸,你說,我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出了這陣,你以後能對我和顏悅色點麼?”

沐小狸翻白眼,這都啥時候了啊!讓你殺,你卻往絕路上奔!

“算了,你若和顏悅色,就不是沐小狸了!”軒轅澈自說自話,睨一眼八方蠢蠢欲動的紅衣煞人,斂去揶揄,神色恭謹肅穆道,“這個陣,一共九九八十一行法,神鬼共泣,此陣天下僅有,五行八卦位都是死門,唯一的弱點在陣眼。若以後你一人遇見,必須速戰速決,能逃便逃。”

嘿,這麼瞧不起人?!沐小狸連翻三個白眼,但心下卻非常之認同:廢話,這樣的死陣,老孃又不是嫌命長,當然能逃則逃!要剛纔知道面對會是九宮殺陣,絕對不會那麼篤定的回答你一個“殺”字。

可是,軒轅澈忘記了,這樣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的陣法,也不是想逃就能逃得掉了,就算是身爲不死傳說的穿越女。若能預知以後,沐小狸一定會死皮賴臉纏着軒轅澈學他一身的內力,只爲逃脫這讓她人生再度天翻地覆的挨千刀的九宮殺陣。

當然,這是後話!

頃刻,十八紅衣煞手拔地而起,三十六條無形的銀絲密佈如蜘網,陽光折射,寒光凜冽。

軒轅澈的神色如墨,眸光深邃幽黑,一股窒息的寒氣絲絲彌散,寸寸吞噬悽悽碎葉,縱是沙漠曝日也難以泯滅。

飛足,軒轅澈生生將近旁的參天古樹踢斷,偌大的樹幹直撞蜘網,狂嘯聲裡一陣咔嚓聲響,樹幹裂成數百木塊,蜘網上兀現鐵色匕首,暗光幽閃。

軒轅澈腳步一偏,再次踢斷一棵巨樹,堆積的殘葉被颶風捲起,黑壓壓剎那席捲而去。輕微的撞擊混合細小的痛吟,再然後,陣內行法一變再變,幻換莫測。

沐小狸凝神,一一記下。

巨樹一顆接連一顆,向上或向左向右,穿過蜘網的木塊一一被撞迴天際。

轉眼,漫天樹屑遮天蔽日,九宮殺陣上方漆黑如夜,偶有陽光滲透乍現。

光芒再現,銀光,森冷,如煞……

沐小狸驀然擡頭,是殺手……卻是一身勁裝的暗衛,軒轅澈的暗衛。

樹幹被劈裂,露出的第一張臉,沐小狸很熟悉,風!

哈,難怪軒轅澈的攻擊那麼奇怪,原只爲替他們的出現遮掩。

突然殺出的大批暗衛殺到,十八紅衣煞手置若罔聞,視爲空氣,雙手迅速布結,手法快若疾電。

九宮殺陣之外是百千黑壓壓的黑衣殺手,黑衣殺手之外的一層層勁裝暗衛。

殺氣迸裂橫衝九霄,兩陣大殺在即,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簫聲低鳴。

隨即,一個聲音,宛如一隻翩躚的蝴蝶,悠悠盪盪的落了下來,那身影飄落時,周邊綻開無數上揚的綠絲,輕柔飄逸,無聲墜落宛落水面。

稀奇的是,這是一隻全身綠瑩瑩的蝴蝶。

長髮及地,灑落全身。

明明是舒適順眼的綠色,看起來卻尖銳瘮心,那綠仿若利箭直中心臟,一顫,心神俱懼。

那眉眼狹長流動晶瑩琉璃般的媚惑,這媚,不是青樓胭女刻意營畫的風情,而在神,在骨,在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節,嘴角微揚,恍然揚起驚心動魄的豔麗,足傾天下,滅四國。

就沐小狸所見絕色女子,無一不與盛裝華服映襯。

而眼前這位,僅憑一張臉,就驚豔了沐小狸的眼睛。

美,太美了,美到心坎,美到每個細胞都在爲之振奮吶喊。

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靠,根本是她的專用形容詞!

沐小狸眸光一閃一閃,眼底的崇拜和興奮一斤一斤的往外涌,如滔滔江水,決堤氾濫。

軒轅澈斜視懷裡某女人的花癡,眸光暮靄沉沉,周遭溫度一寸寸下降,在將至冰點之前,因爲沐小狸的話,驟然開懷。

“這樣的女人才配得起傾國傾城這四個字啊!”

綠衣絕色“女子”,一個踉蹌,傾世容顏霎時黑白交加,陰鷙的怒火一簇一簇朝沐小狸砸,一句與氣質極致顛覆的話從牙縫一字一頓的迸出:“你他媽纔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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