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王府,水馨閣。
一襲白色綢衣的男子擁着佳人斜躺臥榻,黑髮凌散而不亂,額頭滲出一層細汗,目光意猶未盡的繾綣。
楊馨半躺在軒轅渝懷裡,皓臂勾住他的脖子,嬌嗔的睨他一眼:“王爺可不能再要了,小心孩子不答應啊!”
軒轅渝輕笑,一口氣哈在楊馨耳邊,激起她層層戰慄,沙啞着低聲道:“馨兒難道不喜歡?”
“王爺!”楊馨羞澀的嗔一聲,將頭埋進軒轅渝半敞的懷裡,脣似有若無的觸碰他的肌膚,軒轅渝深吸一口氣,一把扣住作亂的楊馨,點點她的鼻尖,笑罵道:“你個小妖精!”
窗外日頭西斜,陽光正濃。
一隻羽箭突然破窗而入,軒轅渝右手輕擡,穩穩夾住。
攤開箭尾上的信,軒轅渝和楊馨相視一笑。
下一瞬,軒轅渝再次將楊馨撲倒。
牀榻之上,鴛鴦戲水,一片旖旎春色。
宣王府,書房。
書房內白象木椅擺放整齊,白象木書桌上大鋪宣紙,軒轅凌右手大筆一揮,墨汁豪潑,一個“靜”字,氣勢如虹。
須臾,軒轅凌落筆,步伐從容的開門走出,擡眸望向天邊,眼神蒼白寂寥。一陣風過,枯黃的樹葉簌簌下落,隨手截住一片,難得上面還有綠跡。
重新返回書桌前,手心倏地的一緊,有綠汁從手指縫中溢出。
執筆,久久無法落下。
門外,忽然一個人急躁的闖進。
“三哥,你知不知道,洛水……”
“七弟,西山軍營排演完畢了嗎?”軒轅凌收斂心緒,毫筆落下,慢條斯理的繼續練習書法。
軒轅昭看着軒轅凌氣定神閒的模樣,便知他已知道所有事實。
“三哥,你不打算去嗎?”
“京都治安自有人維護,何需我們煩心,趁這幾日清閒,好好休息,爭取後日狩獵比賽一舉奪魁。”軒轅凌一筆一劃,頗爲感嘆地說,“父皇,也該封你爲王了!”
“我不稀罕當什麼王爺!”軒轅昭衝道。
軒轅凌一頓,停下手中動作,俊眉微蹙,溫潤的面龐一派嚴肅,眸光一攏,平靜之下透着讓人不由瑟縮的寒氣,低聲一字一句道:“七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軒轅昭當然知道,但也知道他僅皇子身份對軒轅凌的幫助,何其有限。
楚王府,水榭閣。
一身牙白色的男子坐在柳樹下的貴妃椅上,身子慵懶的斜靠着椅背,狹長幽深的眸子輕闔半眯,漆黑的長髮用根黛色綢緞輕扎,其中幾縷隨風貼面微揚,他修長的腿曲折一隻,牙白色錦袍垂落下來,於微風中輕輕搖擺,看上去有幾分魅惑,幾分恬靜。
而他手裡捧着的,不正是在淺語閣與沐小狸第一次交鋒時所端詳的小黃書?
興許看的時間過長,粗粗揉揉眉宇,目光遙望天空,這一望,思緒有些飄遠,似乎看見西邊剛剛還晴朗奠空此刻被烏雲籠罩。
恰時,一隻白鴿從西面飛來,徑直飛到他面前。
軒轅澈微微蹙眉,伸出手,白鴿停留在他手心。
展開信,軒轅澈面色一頓,眸光閃現一絲凌厲,幾乎要起身的瞬間又停住。手心,緊了又緊!
“主子,這是……”風認識它,是暗衛非關鍵時刻不會放出的信鴿。想到主子的表情,風幾乎可以猜出一二。
他的心也不由高懸,卻將頭低下,掩去眸中的微薄的一絲關切。
他的主子只有一個,除此之外的人的生死,與他無憂!
軒轅澈仰天閉眸,將整個臉置於陽光裡,好像的確有淡淡的溫暖,就像那天她傳遞給他的溫度。
“風,你說金凰郡主若死在南月人手裡,意義大嗎?”軒轅澈似詢問似自言自語。聲音裡含藏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緊張。
風眉頭皺了皺,躬身道:“不大,金凰郡主目前還不夠分量,能激起民憤但引發不了兩國之戰,金凰郡主還有更大的價值!”
“風,你在爲她惋惜?”軒轅澈的視線淡淡的掃過來,風渾身一緊,一股寒氣從腳底叢生。
“屬下不敢!”風即刻單膝跪地,誠惶誠恐,冷汗涔涔。
軒轅澈再次望天,紅日西落,雲染紅綢,霞光鋪天,寒冽的眸光幽深如墨,浮浮沉沉,須臾,塵埃落定般陰晦盡散,眼底一片澄明,淺淺漂浮一層苦澀。
洛水湖的湖心島上,激烈耳朵打鬥還在持續,屍體遍野,血腥濃郁,空氣裡都是令人作嘔的氣味。
將近一個時辰不間斷的搏鬥,沐小狸和左輝的動作漸漸體力不支而慢下來。可那些黑衣人彷彿殺之不盡,無論砍倒幾個,再擡頭,依舊是滿滿一島的黑衣人,如潮水般瘋涌過來。
內力再渾厚,武功再高強,面對千軍萬馬,根本無一絲勝算。
只有獨孤燁彷彿精力無限,一劍撂倒三個,氣勢身法,一如最初。
這算是沐小狸在這個世界持續最久的一場戰鬥,感覺整條手臂麻木得不像自己的了,一次一次想甩出天蟬絲,但想到還不是絕境,又生生以綢帶迎上。
她第一次後悔沒帶上毒藥!
一個分神,獨孤燁正一劍劈開一個殺手,血花噴濺而出,落到沐小狸臉上,白淨清秀的臉上布上斑駁的血跡,眼中猩紅一片。
獨孤燁看到她的臉,瞳孔驀然一縮,似驚訝似恐懼,周身寒氣驟然迸裂。
沐小狸見他臉上幻化無窮的表情,臉黑了黑,然後不等獨孤燁反應,一頭扎進他懷裡,蹭着他的衣襟猛擦。
懷裡蠕動的腦袋沒輕沒重的撞擊他的胸口,獨孤燁猛然回神,低頭,視線範圍只有一個小小的黑黢黢的腦袋,等反應過來她在幹嘛,即刻伸手準備將她拎開,她已經擦臉完畢。
她的小臉從他懷裡擡起,目光流轉狡黠,巧笑嫣然道:“嘿嘿,你弄髒的,自然你負責!”
黑色的錦袍上蹭出幾處更深層次的黑,對於習慣血腥的獨孤燁而言,並不存在潔癖。所以,獨孤燁只是撇她一眼,冷冷道:“你可先走!”
孫子兵法有云: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打不過就跑,保命要緊,沐小狸從不認爲有什麼高於生命,就算在前世身爲一等特工,她也沒有一定要爲國捐軀的覺悟。
沐小狸緊抿着脣,不說話,他的意思她當然懂,可是,她好像沒辦法眼睜睜地看着那張凌少一模一樣的臉掛掉。
手心觸及從離落手中奪過的暴雨梨花針,這東西的設計繁複,非一般人可以操控,一旦失誤,完全有可能誤傷自己人。
退避到岸邊岩石上,視線匆忙在暴雨梨花針上面搜索,腦袋飛速運轉。焦慮的視線掠過前方,左輝手臂左腿各開了道口子。
“讓開!”沐小狸暴喝一聲,對準黑衣刺客,按下機關鍵。
密密麻麻的銀針漫天飛出,針尖隱隱閃着藍光,浸滿了劇毒。
居然成功了!沐小狸張揚一笑。
對面,離落有一瞬的錯愕,一揮手,黑衣人迅速撤退。銀針破空而至,數量之多,速度之快,饒是他們再武功高強,也是手忙腳亂。懾於那箭頭的毒,紛紛落河躲避起來,甚是有些狼狽。
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沐小狸欣喜,準備再發一次,卻見離落臉上揚起一抹詭異至極的笑,陰鬱的眼睛灼灼的盯着她手裡本屬於他的武器。
心“咯噔”一聲,沐小狸攤開手心,食指現出一縷黑線,正以肉眼所能看見的速度向上延伸。
離落,舉起右手張開,左手一撕,從右手手心扯出一張薄如蟬翼的膜,笑容諷刺而猙獰。
原來,這纔是絕殺之招!
“有毒!”獨孤燁疾風而至,鳳目寒星乍現。
“不好,這是半盞香!”左輝也飛身落到沐小狸身邊,迅速在點了她幾大穴道,“太子,快帶郡主離開,半盞茶的時間未沒有解藥,必死無疑!”
沐小狸聞言一陣心悸,下一瞬,身體僵硬,神經麻木,雙腿如灌鉛般,那種沉重如泥石的感覺從腳底正以驚心的平率上涌。
“哈哈,你以爲你們跑得掉?”離落笑的猖狂,“這場預謀我已經策劃了三年,我賭上三年的時間和精力來策劃這場暗殺,你以爲我會讓你們活着離開?”
話落,離落後退一步,立於黑衣人後,左手擡高,第一排黑衣人齊齊舉起一把棕色袖箭,那箭小巧精緻,不同於尋常執用的駑箭,如果不是此時此地出現,還以爲是小兒把玩之物。箭弦處搭着五支金色小箭,箭頭一樣閃着藍色,在陽光的照射下尤爲顯目。
盈盈藍光肅蕭瑟冷厲。
沐小狸指尖輕挑,扣住天蟬絲。
他們可以躲避那暴雨梨花針,卻難以逃出這漫天織網般的箭矢。
咻咻咻!
箭身離弦,攜帶呼嘯風聲,在離他們三米之處,小箭瞬間半空暴開,分裂出數枝絲小銀絲箭,分射三人各大死穴。
沐小狸欲動,身體卻整個僵硬得不受控制,心絃緊繃,清眸不由閃過一線慌亂。
箭至面門,突被一隻手拉進一個僵硬如鐵的懷抱。
獨孤燁攬住沐小狸幾個旋轉,堪堪躲過正前方的幾支,卻沒留意左側一支更細更小的銀箭,沐小狸怔怔看着那泛着藍光的銀箭沒肩而入。
左輝見獨孤燁受傷,一分神,手臂和大腿各中一箭,半跪在地。
縱橫特工十載,沐小狸沒有一刻有這樣的狼狽,那麼多次絕境,她都不曾言棄,可這次……她擡眸深深看一眼獨孤燁,似乎死在這個人的懷裡並非一件那麼糟糕的事。
前世,最後一次任務,眼看炸彈爆炸的瞬間她就想過,如果是死在凌少的懷裡多好。
是啊,若是當時就死了,該多好。就不會發現被背叛,也許,也不用穿越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遇見這些莫名其妙的人,遭遇這些莫名其妙的事。
“射!”
第二批袖箭應聲而射。
沐小狸嘆口氣,靜靜閉上眼眸……
恰時,遠遠傳來一焦慮的嘶喊:“小狸!”
聲音洪亮,渾厚的內力氣勁十足,吹出層層漣漪。
隨着這聲音響起,洛水湖上一道銀月牙白影飄拂如閃電,那麼急急如箭發射,衣袂翻飛,身子瀟灑俊逸,朝湖心島飛奔。
漫天利箭在臨近他們身前三寸處突然靜止不動,彷彿被一股無形的牆壁阻擋。
利箭對峙內力。
下一瞬,內力暴增,利箭凌空返回。
沐小狸只覺身體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拉出獨孤燁的懷抱,睜開眼,對上一雙鷹隼般滿含怒氣,陰晦如暴雨前夕的眸子。
血雨腥風,殘肢遍地,那些死亡前最後的呻吟全部遠離,沐小狸意識漸漸抽離,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那隻緊緊箍住自己的手。
怎麼是他,明明聽到的是哥哥的聲音!
白淨瑩玉的臉頰此刻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氣。靈動狡黠的眼眸渙散無神找不到焦點,睫毛無力抖動,宛若瀕臨生命盡頭的蝴蝶,在做最後的掙扎。
軒轅澈預想到她的下場,卻未曾想到,真正看到如破碎娃娃的她,心,竟然不可遏制的顫抖。
惶恐之後,他又想幹脆掐死她算了: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在獨孤燁的懷裡表現得那麼安詳的等死!
洛水湖面被拋出一塊塊木筏,然後一個接一個的人影踏筏飛馳而來,轉眼,湖心島的外圍被人圍住。
當先一人提劍急急飛向沐小狸,見沐小狸眼神渙散,急喚道:“小狸,你怎麼樣?”
沐小狸張了張嘴,只發現力量在流失,聲音被抽離。眼看沐無極緊張失措,卻迴應不了。
“她中了毒,本王帶她先走!”
軒轅澈輕功登峰造極,衣角一擺,如縷雲煙飄過,瞬間消失在衆人面前。
沐小狸氣若游絲的模樣,在沐無極眼前一晃再晃,滿腔擔憂化爲仇恨,劍指離落,怒喝道:“敢傷小狸,拿命來償!”
離落見沐無極的人將湖心島團團圍住,臉色千變萬化,極其複雜,最後定格在一抹堅定的決絕之色上,不退反進。
“今日,我本就沒打算活着離開東辰,獨孤燁,就算死,我也一定要拉上你!”
陽光西斜,殘陽如血。
洛水湖,萬頃碧水浸染萬縷紅,在一首修羅煉獄曲下,淺淺融合密密交纏緩緩滲透。
楚王府。
青磚綠瓦,雕樑繡致。
楚王府後院有座花園,遍種奇花異草,縱然冬風蕭條,依舊生機盎然,紅綠錯落,眼花繚亂。
柔妃生前鍾愛花花草草,耳濡目染,楚王閒暇時機也喜歡撥弄這些,修生養性。
這裡,是楚王府的禁地。但此刻,風隱身在房樑之上,緊張憂心的注視房門。
昨天,主子衝出王府的一刻,他就知道了他的選擇。當時那一刻,說真心話,他便後悔了,後悔爲沐小狸說話。
沐小狸死就死,怎麼讓主子以命相搏?
已經整整半天一夜,他們未曾出門,主子受得了嗎?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軒轅澈抱着沐小狸步伐虛無的走出,兩人周身瀰漫未曾散去的寒氣,在晨曦的照射下幻成乳白的霧氣,仿若登羽化仙,欲騰身飛昇。
風瞬及落地,靜候聽命。
軒轅澈虛虛甩手,剛運氣,風開口阻攔:“主子,還是我來吧!”
一個眼眸淡淡落在他的肩胛,若置千斤,風堪堪低頭,側身讓路。
軒轅澈摟着沐小狸毒氣剛清的身子,纖弱得感受不到生命的氣息。
低頭看她一眼,也許,應該晚去一步,如此她便會真的喪失氣息,也就不再會有掙扎。可是,若晚去一步……
軒轅澈涼涼的望天,緊了緊懷裡的人,如果真的晚去一步,結果,他不敢想象!
輕煙一飄,幾個點足,人已到達琉璃閣。
沐無極一整晚都等在琉璃閣,見軒轅澈氣血匱乏,臉色虛弱的模樣,微微一詫,但注意力很快被他懷裡的小人兒轉移。
“楚王的救命之恩,無極感知不盡,若有有得着無極的地方,無極必當肝腦塗地。”沐無極接過昏迷中的沐小狸,誠心道。
軒轅澈輕笑一聲:“本王若讓你肝腦塗地,只怕她會讓我肝腦塗地!”
沐無極一怔,失笑望向護他若己的妹妹,也是,興許她真的做得出來。至少目前,沒發現她會畏懼什麼人或勢。
有這樣的妹妹,沐無極何其有幸!
軒轅澈同樣失笑,卻多了幾分苦澀。
眼看沐無極將沐小狸送進房間,軒轅澈並未跟進去,只是遠遠的站在門外看沐無極細心的給她掖好被子方纔離去。
沐無極站在門外,望着軒轅澈消失的方向,朗眸閃了閃,良久,緩緩低頭,陽光傾斜,照在他手臂的一點紅跡上。
這份人情,終究是大了點!
小狸,你不願與皇室有糾葛,這份人情,便讓哥哥幫你擔了!
東辰一百三十三年冬,十一月中,東辰帝壽宴第三日。
京都西城洛水湖發生震驚四國的刺殺事件,一場長達三年的佈置,南月太子輕傷,南月丞相重傷昏迷。
事發地點僻靜,只有在家休假的京都防禦使得知消息領兵前往圍剿亂子。
傳說,金凰郡主也身處千名殺手圍困中,卻以一人之力獨擋百人,連暴雨梨花針都無畏無懼,最後全身而退,毫髮無損。
離落被沐無極生擒,是夜,皇家天牢南面走水,離落所在密室只剩一具乾屍。
東辰帝大怒,贈與多樣奇珍異寶以安撫南月使者。
左相清醒後將所有珍寶盡數歸還,言道因誅殺者爲南月人,與東辰無關,造成京都百姓的慌亂是他們的罪過。
最後,事情不了了之。
爲照顧南月太子受傷不宜劇烈活動,原定的狩獵延後三日。
天下無漏風的牆,此事被京都百姓渲染得危如累卵,險象環生。說到被仙化的沐小狸,這次完全被神化,如何以身護太子,如何以一擋千,如何情深義重。
於是,不到半日,輿論集中在了沐小狸與獨孤燁單獨幽會的話題上。議着論着,噯,這南月獨孤太子玉蓋天下,驚絕於世,配他們的金凰郡主正合適。
這話一說,又有人反對了。
這是他們東辰的金凰郡主,憑什麼嫁去南月啊,這東辰又不是沒皇子可以匹配,楚王軒轅澈貌如神祗,才傾天下,完全可以媲美獨孤燁啊。
沐小狸的及笄之日被挖掘出來了。
獨孤燁和軒轅澈的生辰八字被挖掘出來了。
幹嘛?
用來測算沐小狸與誰比較和!
於是,又一個黎明之後,京都之人紛紛開始揣測,兩王到底誰能抱得美女歸!
是軒轅澈近水樓臺先得月。
還是獨孤燁後來居上攫取美人心!
沐小狸閒閒的躺在軟榻上,聽玉兒手舞足蹈的描述外面的流言,特別是說到軒轅澈與獨孤燁誰纔是她的真命天子時,她也跟着樂了。
這笑話的確忒逗了!
獨孤燁?抱只殭屍睡覺,也太看得起她的膽量了!
軒轅澈?與狐狸同牀共枕,哈,怕是睡覺都得保持警惕。
“小姐,若是他們二人同時向你提親,您選誰?”玉兒被慣得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是啊是啊!”新月也湊了過來,“好像有人都開賭了,小狸姐姐連宣王都看不上,能配得上姐姐的當今天下就只有他們兩個……”新月的臉僵了僵,訕訕補充道,“還有一個雲公子!”
身後陰鬱的氣息毫不遮掩,沐小狸不由好笑新月的表情。
新月不懼軒轅澈的森涼,不怕獨孤燁的冰冷如屍,但卻對雲逸風心有惶意。
因爲雲逸風會使毒!
雲逸風聽見新月的話,很不謙虛的欣然接受,然後將自己自定爲當世第三大公子。
“狸兒,你說你會選擇誰?”雲逸風笑嘻嘻的坐到沐小狸身邊,將三個杯子推過去,“這是獨孤太子,這個是楚王,爺呢,是這個!”
沐小狸慧黠的眼睛轉動一圈,手指在三個杯子前滑動,敲出清脆的聲響。
雲逸風的心隨之懸高,眼珠都快瞪出,眼看沐小狸的手再次錯開屬於他的杯子,哀求道:“狸兒,你是在怪爺那天沒及時出現嗎,當時真的是老皇帝扣着爺不許爺離開,非得確定靜語公主,不是,是靜妃完全無異才放人。等爺知道你出事趕到這裡,你哥說你無事,在房間休息不許打擾,後來南月國使者又派人過來請爺去爲獨孤太子和左相診治,所以爺到中午纔有空來看你,狸兒,爺認錯,下次爺一定第一時間趕到,別這麼快將爺趕出局好不好?”
沐小狸笑了笑,端起代表他的那杯水喝掉。雲逸風眼睛立即放亮,可下一瞬,沐小狸又將代表獨孤燁和軒轅澈的水一併喝掉。
“狸兒,這是……”雲逸風不解。
“這三人共侍一妻,千古美談啊!”沐小狸嘖嘖道,一副極其享受的模樣。
雲逸風瞳孔一裂:……
玉兒捂嘴偷笑。
新月一頓之後,拍手叫好!
視線迷濛,風在耳邊呼嘯,不一會停止飛馳,花香撲鼻,恍若懶覺於一片花海叢林。
柔惜殿不是已經被毀了嗎?
空氣冷凝,溫度驟然降低。沐小狸的身體不由瑟縮一下,無意識的蜷縮身軀,卻未向懷抱她的懷裡拱。
縱然失去意識,她仍習慣性的依靠自己,別人的溫暖,她不敢覬覦。
身體被放置於一塊冒着濛濛熱氣的牀上,一股內力從後背注入內體,身體漸暖,可是……可是好像有隻手在猶猶豫豫的扒拉在腰間,最後腰帶一鬆,外衣件件滑落。
很冷,又很熱。
置身於冰火兩重天中,神經交錯緊繃,頭疼欲裂。試着睜開眼睛,卻怎麼也打不開眼皮。
麻木的感覺從身前往抵住背後的手掌方向涌,毒像是被一股巨大的磁力吸走,一點點從她身體抽離。
疲憊,前所未有的疲憊。
當最後一點麻木消失,頹然後倒,倒入一個肌膚如滑的胸膛。
那樣的觸感令她羞澀欲逃,但因使不出半分力氣而放棄。
集中所有的力氣,拼命睜開眼,眼前白花花一片,再睜開一點,視線正前方好像掛着一幅畫像,這畫像……沐小狸無力的閉了閉眸,再打開,畫像是一個輪廓清秀的女子,穿着很是奇怪,雙腿修長,褲子像極了現代的牛仔褲,腰間佩戴一團銀絲,心底猛然一抖。
這是……
沐小狸將眼睛再睜大點,再看清楚點,想要急切的確定什麼,眸光焦急,身體不由前傾。
那個女子是誰?她是誰?爲什麼感覺那麼熟悉,熟悉到令她緊拽胸口,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
“是誰?”
一聲低叱,沐小狸驀然從睡夢中醒來,全身的血液還處於夢境中的僵硬狀態。癡癡的望着前方,大口呼吸。
這是第二次重複這個夢境,到底是在哪裡見過?
爲什麼那個畫像讓她如此驚心惶恐,怕看清又迫切的想要看清。
她明明中了半盞香,但醒來時卻在琉璃閣,沐無極說她的中的只是簡單的麻藥,並非半盞香,雲逸風幫她把脈也確定沒有半點中過半盞香的痕跡,以他的醫術,就算服用瞭解藥也不可能看不出來。
事後,雲逸風心有餘悸的拍胸口,如果她真中了半盞香,就是他,也不可能在半盞茶的時間配出解藥。
沐小狸也後怕的安撫自己,人品難得的爆發了一次!
可是,這個夢境與現實真的沒有半分聯繫嗎?
窗外蟲鳴,一片白紙從瓦頂飄落。
牆角的香爐之中,絲拜縷縷的淡青色煙霧,在透窗而入的淡白月光中,於空中交纏繚繞,再輕輕消散。
沐小狸半眯鳳眸,寥寥幾眼就將內容閱讀完畢,完美的脣線淺淺上揚。
離落自以爲自己花費三年的時間策劃這次圍剿有多天衣無縫,說到底不過是爲他人做嫁妝!
三年,真正夠隱忍的人,花費的豈止一個三年!
這次洛水湖事件裡,被多少人算計在內。
可偏偏,爲什麼又將她算計在內呢?
陽光靜好,皇宮裡的老皇帝喜氣洋洋,大臣各司其職幫忙明日的狩獵事宜。
沐無極剿匪有功,得到老皇帝的嘉獎,賞賜了一大筆古玩珍物,還有三國上獻的特色美食。
最後,通通進了琉璃閣。
見到那些古玩,沐小狸突然想起一件這幾天被忽略的事,軒轅澈的裸畫。
這幾日,連歃血盟都探不出楚王府的狀況。
“玉兒,去一趟楚王府,找一名叫風的貼身護衛,說來取楚王府的一半銀庫!”
“啊?一……半的楚王府銀庫?”玉兒咽口口水,那得多少錢啊,“需要拉兩輛馬車嗎?”
沐小狸想了想道:“這個可以有!”
兩個時辰後,玉兒空空如也的回來,緊張兮兮的將一塊白布交給她,說是楚王讓風轉交給她的,足夠楚王府的半壁銀庫。
沐小狸心疑的接過,打開一角,倏地的合上,抽筋抽搐。
“小……小姐?”
“你先和新月退下!”
沐小狸將他們哄出房間,再次將白布攤開。
靠!
軒轅澈,你怎麼不去死!
這……這竟是沐小狸身着抹胸含羞帶怯的樣子,表情和髮飾是那日兩人躲藏在柔惜殿的密閣時的模樣!
該死的小氣的狐狸,臭狐狸!
白花花的銀子啊!真心肉疼!
墨跡早幹,軒轅澈早防着她呢!
“啪!”一聲,桌子被沐小狸摔在桌面上,怒喝道:“軒轅澈,你給老孃等着!”
遠處樹梢輕動,沒了被監視的壓迫感,沐小狸斂去怒氣,安靜坐下,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老皇帝,你以爲你所查出的那批兵器全是離落圍剿獨孤燁所用嗎?
軒轅玄夜果真老眼昏花,昏聵喪智。
轉眼,狩獵之日已到。
早晨的空氣很清新,只是風微微有些涼。
旌旗招展,明黃色的錦幡迎風飛揚。東辰帝及皇子大臣們在御林軍的警戒護衛下,聲勢浩蕩的隊伍綿延十里開外。
極致奢華尊貴的轎輦內,老皇帝與靜妃並排而坐。
轎輦身後就幾輛低調雅緻的轎輦,是幾位東辰帝的后妃,皇后身體異常,未能出席,只能安排幾位美豔女子爲老皇帝派遣寂寞。
幸好,老皇帝此時一顆心還掛在靜語公主身上。
皇輦之後,是軒轅渝,軒轅凌,軒轅澈,三輦並駕。
透過銀色輦帳,軒轅澈慵懶閒事斜靠着椅背,面無表情,似乎周圍的一切喧囂全都與他毫無干系,他甚至連眼皮都不願擡一下。
沐小狸站在不遠處的樹梢之上,安靜的坐着,看着天佑大道兩邊被御林軍強制分開的擁擠的難民,再看看三位神色如一的皇子,化爲一縷輕煙飄進隊伍身後的一個轎輦內。
隊伍之中,獨孤燁、南宮峰、汝嫣晴、左輝,一個不少。
個個人中龍,人中鳳,身姿挺拔,俊逸非凡,每一個都足以攪亂一國安寧。
可若是這些人集中想要動盪一國,該是何等的雲波詭譎,波瀾壯闊。
這場狩獵之戰,沐小狸低沉的心突然有了絲期待!
期待鹿死誰手!
這狩獵本來應該是春秋兩季,不過四國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帝王壽宴第三日必有一場四國競技的狩獵,美其名曰,促進四國友誼。
現入冬季,很多動物都進入冬眠狀態,宮宴後的這幾日已派御林軍全獵場放藥催醒各種動物,確保今日有足夠多的獵物供他們獵殺。
一個時辰後,浩浩蕩蕩的隊伍到達目的地,西城,皇家獵場。
京都西邊十五里開外,是一片連綿的羣山,被稱爲仙林山,整個山脈很淺,一片茂密的深林,一望無盡,寬闊廣袤。
獵場密林深深,廣闊無際,存於這羣山罅隙中,灌木叢生,實實在在的原始叢林,而這裡面的動物也全然是野性猛獸,非真槍實箭能捕獲。
一片茂密的山林前的小空地上,帳篷高搭,懸樑鍍金。臨時行宮雖比不得皇宮那般極致奢華,卻也巍峨宏偉。
蕭瑟的風吹得各色錦旗滾滾翩飛,發出一陣陣呼吸的聲音。侍衛裡三層外三層的持槍巡視,嚴密的守衛這圍場。
簡單寒暄後,有人提議各國武士相互切磋,老皇帝大手一揮,準!
一顆四人環抱的古樹下,沐小狸倚在一張舒適的白色狐裘軟榻上,雙腿交疊,陽光從枝椏中傾瀉下來斑駁地打在她恬靜幽然的小臉上。
她微閉美眸神遊太虛,耳邊有潺潺的流水聲,伴着四周傳來的動物不滿的鳴啼聲,只嘆道時光靜好,倖存一處幽靜。
不遠處隱約傳來號角聲和呼喝聲,刀刃交接的脆響依稀可辨。
玉兒的輕功最近大有長進,此刻正趴在樹頂彙報戰況。
“呀,輸了一招!”
“好好,東辰贏了!”
“不是切磋嗎,怎麼動真格了?”
“天啊天啊,見血了!”
“靠,怎麼這麼笨,反手一劍就可以取勝啦!”
“哇,西鳳太女和南宮皇子都上臺了!”
“呃,西鳳太女真狠,居然想要南宮皇子的命!”
“嘖,南宮皇子的臉又紅又綠,自己下臺去了!”
“啊!啊!啊!”
玉兒只驚叫沒下文的表達方式引起新月的強烈不滿,一個飛身上樹頂,不由也“啊”一聲,驚詫道:“汝嫣太女竟然指明要跟無極哥哥比武!”
“什麼?”沐小狸的眼驟然一睜,下一瞬,眸光一閃,瞳孔清晰的映射出一雙狹長的眼眸,對方的魅眼中清晰可見她眸底閃過的詫異。
一上一下,視線於空中交匯相撞。
深邃的眸光仿若一汪幽深不見底的古井,沉黑如幕,浮浮沉沉欲風雨急驟。然後在沐小狸對上他的視線時緩緩沉澱,既而平靜,嘴角微泛青澀的苦笑。
像是緬懷,像是自嘲,像是嫉妒。
沐小狸在對上的一瞬,心突跳了一下,差點溺斃在他眼底的風雨中。只是,每每此時,緊跟其後的便是他猛然清醒的模樣。
眸光驀然一厲,沐小狸一掌劈向他,軒轅澈閃身一躲,半空想了想又一個翻身朝沐小狸所在軟榻直線下落。
沐小狸咬牙,纖手一拍,粉碎軟榻,翩然翻轉落地。
“砰!”
樹枝炸裂成木渣,稀稀落落。
玉兒和新月站在另一顆樹的頂尖,被樹裂聲所驚,但看清來者是楚王,相視一眼,弱弱的別開頭。
軒轅澈瞥一眼消失的樹幹,感嘆道:“金凰郡主的脾氣見長啊!”
“楚王的偷窺習氣也見長啊!”沐小狸挑眉迴應,鬼知道他在這看了多久,四國比試他不觀場,跑這來幹嘛。
跑來這裡幹嘛軒轅澈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比武場找不到那個黛色的纖影時視線更不願再停留。
路過這片僻靜小林,果真看到那個慵懶躺在樹下愜意的人,白色狐裘一半墊在身下一半覆蓋身上,小小的人兒蜷縮在整張狐裘裡露出巴掌大的臉,陽光替代平常囂張逼人的眸光,畫面美好得仿若九重殿上百花園淺睡的採花仙子。
那邊人聲鼎沸喧鬧繁雜,這邊宛如隔絕塵外的淨土。
她到底是怎麼樣的女子,動可驚天,靜可仿仙,靈可掀浪,狡可媲狐,狠可絕情,厲可嗜血,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不動聲色間就牽引住別人的視線。
可偏偏她將自己的心縮成質點,然後藏在千山萬水之中,任千軍萬馬橫掃亦尋不出蹤跡。或許,連她自己也忘記了藏點。
他並不希望她知道他救她的代價,但也不喜歡她那副對任何人和事都無動於衷,永遠置身事外的模樣,尤其是她對沐無極的維護,嫉妒得讓人發瘋,發瘋的是那個曾對他百般維護,千般守護的人,爲何還不回來!
會是輪迴嗎?她們何其相似,可是,就算有輪迴,如今的她,也不過一位十來歲的小女孩。
天地之大,他要去哪尋找!
難道只能等他煉成天玄經進入天機殿,才能得到答案嗎?
可是,身體餘毒不清,他怎麼突破這千百年來無人成功的天玄經最後一層。
“本王只是好奇金凰郡主對本王贈與的半個楚王府銀庫是否滿意?”
沐小狸小臉一皺,瞪圓的眼睛一半羞澀一半惱怒,臉色一半通紅一半青黑。
軒轅澈點點頭,還是比較滿意她的這個表情,至少因他動怒了!
“楚王,有沒有人跟你說過,若論無恥,楚王任第二,無人敢稱第一!”沐小狸咬碎一口銀牙。
軒轅澈笑了笑,不敢苟同道:“有金凰郡主在前,本王自然只能退居第二!”
沐小狸鳳眸半眯,怒火一簇一簇燃燒。
玉兒和新月被怒火燙着般瑟縮一下,不由吞口口水,心道,小姐臉色好恐怖,楚王臉色好盪漾。
軒轅澈歪頭,清寒如霜的眼眸被點點陽光點綴如跳動的熒光,刀刻般分明俊朗如神祗的臉龐現出一絲疑惑,聲音低潤如天籟:“金凰郡主臉色這麼不好,莫非對本王勾畫的尺度不滿意?”軒轅澈的眼睛飄過沐小狸的胸口,輕笑道,“就算目測有問題,但是本王明明手量過,不會錯纔對啊!”
一股血氣直涌百會穴,衝得她理智全無。
靠,打不過是一回事。
不打,就真忒麼不像沐小狸了!
日頭傾落西山,天地好一片蒼茫暮色。
比武臺,一紅一墨,鬥得如火如荼。
小溪邊,一黛一白,鬥得天昏地暗。
飛沙走石,身影翻飛,白虹舞動,激起小溪浪花朵朵迸炸。
玉兒和新月的眼睛追隨那兩道在空中飛舞如風過的影子,眼花繚亂,費勁所有精力都難以跟上。
然後新月率先放棄,一心觀戰比武臺,暗暗焦急,汝嫣晴輕功太好,每每都能躲過無極哥哥的攻擊,孤寂到對方的身份,無極哥哥又不能使用絕殺,真真愁死她了。
玉兒怯怯的兩邊觀望,眼睛實在受不了,想到楚王和小姐每次交戰到最後都不了了之,乾脆也把注意力放在比武臺。
綢緞穿樹過林直追軒轅澈,軒轅澈一開始不慌不忙,從容躲避,隨着沐小狸越來越狠的攻勢漸漸體力不支,眼看那八段綢緞就要擊中他的身體,軒轅澈一個凌空倒翻,扣住綢緞,疾步上前,猛力一拉,沐小狸猝不及防,被拉入軒轅澈的懷抱。
軒轅澈幾個動作,綢緞頓時變成捆綁沐小狸的繩索,整個人被抵在樹幹,雙手被困在身後。
沐小狸瞬間火氣爆增,猛然擡頭,正待開口大罵,音在嗓子眼戛然而止。
夕陽將叢林染紅,霞光蓬鬆覆綴,軒轅澈的輪廓淺淺溫潤,眸底的促狹揶揄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言不清道不明的肅穆,薄脣微開,卻半晌無語。
沐小狸僅一眼就看穿他心底的百般猶豫,她的掙扎也在這瞬停止,靜靜的等待他將出口的話。
“獨孤燁能許你一國凰後,我也可以。”軒轅澈的氣息變涼,“若能歸京,要嫁,就嫁給我,如何?”
沐小狸一愣,垂下眼眸,頓了頓,纔開口:“你以爲,那些就是我要的?”
軒轅澈微怔,道:“我知道你要的是自由。”
“你給我?”
“對,等一切平靜,我還你你所要的一切。”
沐小狸閉上眼睛,須臾,嘴角忍不住泛起微涼的笑意,幽幽道:“因爲你需要一個楚王妃來斷絕西鳳國想要兩國聯姻的想法,而我現在又處於風口浪尖,所以我就應該答應你,認命的跳入這場盛大的政治漩渦,甘願的爲你賣命?”沐小狸勾了一邊脣角,輕揚的眸子卻無半點笑意,只含着幾分嘲諷,直直望進他波動的眼眸,語氣微冷帶嘲,“我在想,從一個小小的將軍府嫡女變成如今名動四國的金凰郡主,這中間有多少楚王的功勞呢?我以爲,你做這麼多,就是爲了塑造一個可以與‘楚王’媲美的‘金凰郡主’,只有這樣一個女子纔有資格讓皇帝拒絕西鳳國的聯姻,讓皇帝不會隨意給你指婚,更不會有大臣敢贈送美女擾楚王府一府平靜。”
“可是,僅僅這樣好像不值得楚王處心積慮,還是我還存在我自己都未發現的價值,才值得楚王煞費苦心。”
沐小狸提氣,倏地的掙脫開綢緞,一掌打向軒轅澈。
軒轅澈閃躲未及,生生受了半掌。
“就算我需要合作伙伴,也不會是你。”因爲你,我從來看不透。
沐小狸甩手走人,腳步匆忙。
身後突然響起一句低喃:“若我說不是,你信嗎?”
沐小狸腳步一頓,又以更快的速度離開。
我信,但我知道,我更厭惡另外一個理由。
回住處的直徑路途經過比武臺,沐小狸心煩,懶得繞道。從比武臺經過時,沐無極和汝嫣晴仍打得難解難分。一追一閃,沐無極束手無策。
沐小狸黑了黑眼,密語傳音道:“哥,虛張聲勢,聲東擊西,想辦法捆了她,看她還怎麼蹦躂!”
沐無極的眼睛倏地的一亮,空隙之間看一眼面色冷淡,腳步不停離去的沐小狸,又聽到她語氣不怎麼佳的話“若是連個女人都打不過,好意思再苟活於世麼”。
沐無極嘴角抽搐一下,這……哪位大爺惹到他家爆嬌的大小姐了!
最後,四國切磋以汝嫣晴被沐無極捆成糉子摔在地上而告終。
據說汝嫣晴當時的眼光如狼,綠幽幽的盯着沐無極,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啃他的骨,挫他的骨,揚他的灰。
沐小狸聽到玉兒彙報的事情,一頭扎進被子,不理不管。
說到底汝嫣晴也只是個小女人,以那樣的姿態輸掉比武,哪裡能咽得下氣,也難怪對沐無極極度仇恨。要怪只能怪沐無極不夠憐香惜玉,再怎麼樣,也不該對一個女子動粗呀,特別對方還是一國太女。
某小姐根本忘記了是誰惡狠狠的提醒沐無極必須打贏的。
入夜,星光點點,今晚沒有月色,天空沉沉垂暮,狩獵場處處無聲,駐紮處更是一片靜寂。
草地裡忽然一陣“索索”聲,慢慢朝着帳篷駐紮地而去,一隻只如手掌般大小的全身黝黑的蜘蛛與夜色融爲一體,嘴裡正吐着毒絲。
蜘蛛一步一步地爬進一間佈置簡約的帳篷,順着牀幔慢慢地爬上被子,一點點鑽進被子爬上大腿,又沿着身體的曲線往上,爬到白淨的脖頸,蜘蛛停了下來,張開口,猛然咬下。
青黑的毒液順着嘴角留下,毒液所過之處,一片烏黑。
與此同時,一縷絲絲的笛聲突響。
然後所有隱在灌木,草叢,藏在犄角旮旯,埋在土地裡的蟲子,毒蛇,上至天上飛的,下至地上跑的,黑壓壓一片,密密麻麻的涌向臨時行宮。
頃刻間,行宮駐紮地已爬滿毒蟲,細小的種類正扒拉着從帳篷細縫裡進去,體積較大的就採用最原始的方式,或挖掘,或鑽孔,或啃咬。
“啊!”
寂靜的夜因爲這聲平地炸雷的尖叫而破滅。
隨之,驚叫聲,嘶喊聲,救駕聲,刀刃戳地聲,火把“滋滋”燃燒聲,穿雲裂石,沸反盈天,響成一曲心驚膽戰,魂不附體的煉獄招魂曲。
沐小狸又重複了那個夢,怎麼努力都看不清那副畫像,但與往常不同的是耳邊突然響起“嘶嘶嘶”的聲音,驚醒,驀然睜開雙眸,臉色蒼白如血。
“啊!”
一聲惶然的尖叫劃破夜空,被淹沒在嘈雜的混亂之中。
紅色的芯子,泛着刺骨的陰森在沐小狸眼前吞吐,血液霎時凝固成冰,幾乎不做考慮的衝破帳篷綢布,穿入漆黑寒夜,幾個翻滾落在被晚露覆蓋的草地,露珠沾上褻衣接觸肌膚,冷得沐小狸一個激靈。
臨時行宮一片混亂,火光滔天,喧鬧盈沸,誰也沒有注意到獨屬沐小狸帳篷的動靜。
白色褻衣霜露染溼,額頭冷汗涔涔,目光空洞驚措的還處於與蟒蛇零距離接觸的畫面,心幾乎要破體而出。
空氣微動,有黑影穿林飛身馳來。幾陣箭雨泛着寒光朝她射來,疾如閃電。
沐小狸猛然擡頭,只能本能的飛身躲避,一躲再躲,一閉再避。
樹林間一個白色影子慌亂無章的凌空踏樹飛閃,與臨時行宮越飛越遠,最後就地一滾,沐小狸避開直射她身體死穴的羽箭,卻來不及躲避箭雨之中隱藏的一隻短箭,擦過手臂,箭尖帶着一線鮮紅,叮入樹幹。
細微的疼痛拉回沐小狸被蛇驚飛的魂魄,打量了四周,閉眸感知風向,再環視四周,後方百米處是溪流,左邊是條寬敞的大道,右邊是乾枯的密林。
沐小狸脣角微勾,清眸中幽光一閃,這兒可是個好地方。
沐小狸站直身體,嘴脣抿成一線,眼神冷傲如霜,五指一張一閉,四支深入地面的羽箭被握在手中,眸光一厲,四支分別如有神力的射向四個方向,喝道:“出來!”
四支羽箭分別刺破四顆樹幹,黑暗中,四個人影被迫離樹,紛紛墜落,再凌空一轉,落在沐小狸身前。
四個纖弱嬌小的身軀,一身煞氣十足的夜行衣也不能遮掩隨身攜帶的那麼濃烈的女子陰柔氣息。
從腳黑到頭,獨留一雙雙恨意分明的眼睛。
沐小狸冷鷙的眸光一次掃過她們,掃到哪,低氣壓降在哪。
“百里雨柔、百里瑩玉、慕容菲菲、夏娉婷!”沐小狸一一道出名字,脣瓣的弧度喋血冷情,“怎麼就是學不乖呢?”
四個人身體齊齊一震。
寒風凜冽,四周的叢林樹枝被吹得發出嘩嘩的聲音。
一個黑影上前一步,一把扯掉臉上的黑巾,承認:“沒錯,是我們!”
“雨柔!”一個人低聲喝止,顯然是百里瑩玉的聲音。
“就算讓她看到我們又怎樣,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第一句話是對百里瑩玉說的,第二句是對沐小狸說的。
沐小狸冷笑:“百里雨柔,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
“沐小狸,你儘管狂,過了今夜,你就只有去地獄狂躁的份了!”百里雨柔橫眉怒對。
“少跟她廢話,她根本是在等救兵!”夏娉婷也一把扯掉黑巾,“沐小狸,看你今晚還有怎樣的運氣!”
“運氣?”沐小狸嗤笑,“我沐小狸從不靠運氣!”
身份互揭,百里瑩玉和慕容菲菲也只得扯下黑巾,寒氣森然的箭光打在她們的眼睛上,宛如蒙上一層鐵血的冰霜。
“她們會協商這樣一出鬧劇,我不意外,沒想到,你也會愚蠢到參與其中,嘖嘖,東辰第一才女皆美女,真真須有其名!”沐小狸邪肆的咋舌。
百里瑩玉如清水芙蓉地臉微白,一瞬便恢復正常,沉色道:“沐小狸,我也不想除掉你,但是現在你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沐小狸泛笑,紅脣開啓,一字一頓,“因爲軒轅凌?”
百里瑩玉一怔,秀眉微蹙,矢口否認:“你以爲你夠格?”
“我沐小狸夠不夠格,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否則,憑你百里瑩玉的心智會衝動到不惜親自出面對付我?”
百里瑩玉面色一惱,轉移話題道:“沐無極和你的貼身女婢都被人困住,根本趕不來救你,若非身份對立,我想我們可以成爲朋友,所以,沐小狸,你自我了結吧!”
好一個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百里瑩玉。
“想要我沐小狸自我了結?哈哈哈……”
沐小狸突地仰天大笑,笑聲像一串銀鈴丁冬響,半入河風半入雲,香霧中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別廢話了,上吧!”慕容菲菲對沐小狸心有悻悻,對她的笑尤其敏感。策劃這場暗殺時她打過退堂鼓,但一想到要嫁給那樣一個人,不得不狠下心。
到達這一步,再無退路,她深刻的知道,今日若是不成功,她們四個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沐小狸,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百里雨柔面目猙獰,仇恨的火燒得她近乎成魔。
“百里雨柔,連真正的仇人都找不準,談什麼血債血償,你以爲,真正害死你孃的人是我?”沐小狸睥睨的視線偏向另一個人,“你孃親怎麼知道我手臂沒有守宮砂,你孃親又怎麼有與我類似筆跡的墨寶,你孃親那麼愛你爹,怎麼會輕易敢賠上丞相府只爲報復我?”
有人影微顫,百里雨柔被三個問題問蒙,如醍醐灌醒。
“這些問題都沒想清,還口口聲聲要爲你娘報仇,簡直笑掉大牙。”
“你……你什麼意思?”
“意思很清楚,有人推波助瀾,拿你娘當槍使!”
“怎麼會?”
“怎麼不會,一可除掉我這個眼中釘,二可爲自己的母親報仇。”沐小狸眉眼輕揚,正對百里瑩玉,“百里瑩玉小姐,你說對不對?”
百里瑩玉身軀明顯一晃,百里雨柔詫異不敢置信地轉向百里瑩玉。
僅一眼,足夠百里雨柔想清楚一點事情。
夏娉婷餘光粗粗一掃,眉心一攏,隱約猜出什麼,立即道:“雨柔,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不能聽她挑撥離間,她害得你發配邊疆,你孃親那麼疼你,自然會幫你報仇,只是時運不濟,一遭入獄,被逼自刎。說到底你孃親無辜枉死,全是因爲她!”
“是,雨柔,先殺了她!”慕容菲菲也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