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櫻笑嘻嘻地道:“你果然還是什麼都不懂。”
靜蓮的腦海裡不合時宜地冒出昨夜朦朦朧攏的夢。臉蛋瞬時熱了,幸而躺在被子中,白櫻也不曾注意到她的變化。
白櫻安靜了會兒,忽然又推她:“去踏青,躲在這被窩之中做什麼。”
“我很困。”
“回來再睡。走。”
白櫻硬是拉着她去了居幽山。靜蓮縮了縮頭:“這兒煞氣這般重,你爲何要來這兒?”
白櫻不說話,只是往深山裡面走。靜蓮疑惑,追着她問。白櫻敲了敲她的頭:“閉嘴好不好,一會兒不就知道了?”
她捂着額頭:“有話不好好說,爲何這樣敲你的救命恩人啊?若不是當年我我救你,你早被流水無情帶走,化作春泥入地獄去了。”
“……”白櫻眼角一抽,“是,救命恩人。但你我之間還計較這個嘛?太傷感情了。不過既然你問了,我便告訴你吧。我來是看一頭狼。”
“狼?”
“嗯。”白櫻便接着沉默了。
靜蓮有些不明白。看一頭狼?
一頭狼有什麼可看。靜蓮摸了摸頭,前方有樹枝折裂的聲音,靜蓮的耳朵豎了起來,“停住,有什麼東西正在跑過來。”
白櫻也停住了腳步,在還沒有看清眼前是什麼時,一團火焰“撲”得一聲飛了過去,緊接着一聲低低地嚎叫,伴隨着嗚鳴聲。
白櫻忽然回頭瞪了靜蓮一眼,“你亂用火焰。若着火怎麼辦?”
“我會水術啊。”靜蓮一臉無辜,“有怪獸跑來麼,它若要咬我怎麼辦。”
“你若是打到那頭狼呢?”白櫻跺了跺腳。有些兒生氣地往前走去。
“不就是一頭狼,你爲它和我生什麼氣啊。”這麼多年的相伴,她竟還不如一條狼,靜蓮不免也有些納悶了。
“你與它如何能比?”
靜蓮的心猛得一縮,瞪圓眼睛看白櫻。白櫻卻彷彿什麼也不曾說過似的,往前疾速地邁着步伐。
原來……她不但比不上一頭狼,還差它十萬八千里遠呢。
她覺得委屈。
這就是同好了幾萬年的好友麼?她獨自往前邁進,直到靜蓮看不清她的身影。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還是跟了過去。
就算她不當自己是朋友,她也不能眼睜睜看着白櫻去面對危險啊。居幽山最不缺毒蛇猛獸,萬一白櫻有點兒什麼事,她可會良心難安的。
然而往前走了一大段,她便發現自己跟錯了方向。眼前根本不像有誰走過的樣子,連路也沒有,枝叉橫生,草又長得相當茂密,四處寂靜地只有偶然響起的樹枝斷裂聲,令她心驚。
幾乎可以看到那些茂密的草底下,爬着怎樣的毒蟲蛇。
她一陣頭皮發麻,往後退了幾步,一轉身看到一頭狼,半人高的狼正站在不遠處盯着她。
她瞪大了眼睛。好大的狼啊,一臉兇惡,甚至朝她張了張嘴,呲出鋒利的牙。
靜蓮深吸了口氣。
她握拳揮了揮,朝它喊道:“讓開!”
那條狼不但不讓,還朝她“嗷”了一聲。靜蓮的眉緊蹙,這狼是不是餓壞了,想要把她吃掉?
不過,她也許會讓它失望的。
“讓開。”她降低了語氣,盯着它的眼神卻逐漸銳利。
那條狼彷彿聽不懂話,在駐足了會兒之後,忽然拔足朝她奔來。靜蓮也不慌不忙,直到它撲到面前,才陡然躍起,踩着它的背躍到三四丈外的地方。
那狼見撲個空,身子靈活地轉個身朝她飛撲過來。靜蓮拍拍手:“我們又無怨無仇,你何必惹我?這可是自討苦吃哦!”
狼哪裡理會,又撲將過來,爪子幾欲抓上靜蓮的衣襬。幸而她轉地快,嘴裡念着:“你來真的啊,那我可不跟你客氣啦!”
她驀然拋出一個冰咒,狼瞬時被凍住,一隻手還保持着撲抓的動作。眼睛瞪得滾圓,牙齒微露,似乎正在掙扎。
靜蓮嘿嘿笑兩聲:“都和你說了不要自討苦吃嘛。半個時辰後冰自己會破,你好生‘冷靜冷靜’。”
說罷悠然離開,到另一條路去找白櫻去了。可是繞來繞去,並不曾看見白櫻的蹤影。
她不禁擔憂。白櫻會不會迷路了?
在這兒迷路可不是玩的呀!
她四處尋找,終於繞到連她自己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她不由懊惱,這究竟是個什麼爛地方,怎麼像到處都有迷障似的?
這兒就算是白日,也陰森森的,青廕庇日,沒有幾縷陽光能透過濃密的樹葉到達地面。
她順着印象往回走,可是,越走越陌生,越走,倒越像已經出了居幽山,到一個不知道地名的地方。
這兒仙氣繚繞,與居幽山簡直有着天壤之別。
靜蓮自言自語:“還真是別有洞天。難道這叫物極必反?有一個陰森森的居幽山,就必有一個仙氣縱橫的寶地?”
遠處傳來一陣嬉鬧。
接着有稚氣地聲音說:“我要捏它。你們都別吵。”
“好殿下,玩泥巴小心臟了手!”
“洗了不就好了麼。”那稚嫩的聲音不以爲意。
靜蓮尋聲而去。遠遠的看到一個粉妝玉琢,七八歲模樣的小童正在捏着什麼,神情專注。旁邊圍着幾個仙婢,警覺地查到她的到來,頓時飄至她面前,喝道:“是誰?”
“我迷路了。”靜蓮實話道。
“迷路從那兒可以走。你速速離開。”那仙婢長得一張漂亮面孔,卻着實不討人喜歡。靜蓮撇撇嘴,轉身就走。
當她喜歡爲這兒麼?要不是迷路,她纔不來咧。
臨走還聽到身後那小童稚言稚語地說:“我給它吹一口氣,它會不會活過來?”
靜蓮不以爲意地聳了聳肩。想必這小童是什麼王公貴族了?不然仙婢何必緊張成這樣。
靜蓮看了看通回居幽山的路,停頓了片刻,還是往仙婢指引的方向走去。她沒有信心再回居幽山繞一遍,因爲不但不能救白櫻,還會把自己又陷入謎局之中。
等回到荷花池,她異常意外地發現,有一個白衫男子,正站在橋上,默默地注視着蓮花池。
側影,孤單寂寥。
靜蓮興奮飛奔上前:“滄海!”
他緩緩地回過頭。
黑眸子有一絲光芒一閃而過。“去了何處?”
“居幽山。”她皺皺鼻子,“與白蓮一起,結果迷路了。也不知她是否已經走出來了?”
“她?”滄海怔了怔,“兩個時辰前我遇到過她。”
“……”兩個時辰前,那豈不是在與自己分開之後,就已經走了?
心,陡地摔落。
很古怪的感覺,像被欺騙與背叛。
“哦,”她忽然燦爛一笑,“大約也是找不到我,所以才先走的吧。你怎麼會來找我?”她比較想要知道的就是這件事。
亮晶晶的眼睛滿懷期待地望着他。
真英俊的一張臉啊……她在心中感慨。然而很快的,她的臉慢慢熱了起來,腦海裡浮現出昨晚做的,很是難以啓齒的夢。
“沒什麼,只是來看看。”滄海道,“這兒是個適合修真之地,你們運氣不錯。”
靜蓮不以爲然,“那是我勤快。”
“呵呵。”他輕笑一聲,“我該走了。”
“啊?你纔來就要走啊。”這不浪費路上來的時間麼。靜蓮急切地道,“你坐一會兒呀,我去盛露水給你喝。”
“不必……”他正要阻止,她已經一溜煙飛身上了荷葉。
她跳躍的姿勢輕靈,嬌小的身體輕盈如燕,白衣映着綠色,顯得極致婀娜。
脣角不自覺地攀起笑意。然而下一瞬,他似乎發現了自己的微笑,忙扯平了嘴角。
靜蓮端着露水來給他,他飲一口,便道:“多謝。我走了。”
“就走啊?”她止不住地失望。
看來他果然不是特意來找她,只是和許多人一樣,是‘恰巧路過’。神情黯然地點點頭,“好吧。你走吧。”
滄海果然就走了。
靜蓮望着空蕩蕩的橋頭,心也空蕩蕩的。
怎麼會有這麼失落的感覺呢……不就是他走了麼,不就是,他不喜歡她麼……
默默地回到蓮蓬,她又鑽進了被子。
很多天,白櫻也沒有來找靜蓮。她早已習慣了長時間不聯絡的,只是這次靜蓮有點兒掛記。
不知道白櫻是不是有點生她的氣。
她坐在寒天鏡的池邊,託着腮望黑漆漆的湖水。
“它在裡面?”
身後,驀然響起一道淳厚溫柔的嗓音。
印入靜蓮眼眸的是高大的身影與一張俊秀溫和的容顏。她忙了起來。“天帝。”
他擺擺手,“不必拘禮。水麒麟在裡面?”
“嗯。”她偷偷瞥他,有些兒擔心他會不會又向她把水麒麟要走?
早已習慣與水麒麟相伴,若是要給別人,她當真會不捨得。
他修長的手在湖水輕輕一劃,湖水彷彿變得透明一般,可以看見水麒麟蜷縮在湖底的模樣。“天劫,應當要過去了吧。”
“不知道。”
他的目光轉向她,“它只認你,倒叫本帝很意外。神獸認主,總是有些淵緣在裡頭的。”
“哦。”她與水麒麟有緣,這不必他說,她也知道。
天帝注視她片刻,靜蓮侷促地對上他的視線:“有什麼不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