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仲湊到她耳邊,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地說了一遍。靜蓮的臉剎那飛紅,一把將他推開,“齷齪。”
洛仲老神在在:“雖不怎麼光明磊落,但不失爲好辦法呀,一舉試出他的心意,可不很好?”
靜蓮哼了一聲,隧盯着他看:“水神大人英俊倜儻,怎不見有佳人相伴?”
“唉,別提了。”洛仲道,“簡直天妒俊顏啊,這般美貌,卻無人欣賞。”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狀似無限惋惜。
靜蓮朝天翻個白眼。洛仲簡直愧爲水神,若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還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登徒子呢。
“方纔良兄所言皆是爲你好,你不妨一試。”
靜蓮不置可否。
他見她不理,便道:“這水麒麟也實在貪玩,你都在這兒這般久了,它怎還沒回來?好意思叫主人等候多時?”
靜蓮回頭一笑:“你不必費心思想見它,今兒它可不來這。”
洛仲輕哼了聲,神情訕訕的。她不走,他也坐着,誰都不言語。只有底下海浪涌上沙灘的翻滾聲,像淳厚的嗓音。
洛仲大約覺得沒有趣味了,起身道:“你還要待多久?不如我送你回去。”
“不必。要回時我自己會走。”靜蓮婉拒了他的好意,順便送他一記微笑,“多謝你的‘指點’,雖然它沒啥價值。”
“……”洛仲狠狠瞪她一眼,靜蓮想他大約在心裡罵她不知好歹。胡亂朝他揮揮手,洛仲嘆氣道:“哎,我這等美男,竟然絲毫不留戀,還恨不得將我趕走,你何其殘忍。”簡直將他的自信打擊地只剩一成。
靜蓮撇撇嘴,“……”
洛仲拍了拍身上灰塵,灰溜溜道:“也罷,我走了。你好好想想我方纔傳與你的招術。”
“嗯。”靜蓮道,“你提醒過不下三次了。可以安心地走了。”
他摸摸鼻子,終於不帶走一片雲彩地御劍離去。
靜蓮眯着眼,望落在海平面上的金黃餘暉。
碩大的太陽躍在水面上,馬上便要沉下去一般。潮水帶着炫麗色澤不斷地翻涌,滾到岸邊,又退將回去。
“哎,”她悠然嘆息,眨着水靈靈的大眼,“洛仲的主意行不行得通呢?”
靜蓮接連幾天,在蓮花池哪兒也不去,潛心睡大覺,一概不聞蓮蓬外頭之事。
直到外面一陣驚恐叫聲,接着又悄然無聲。
靜蓮不禁想,又有誰闖進來了?
當她懶洋洋地出來,見到四五個天仙似的美人時,不禁有些愕然。幸而她機靈,迅速低頭行禮。“天后娘娘。”
“嗯。”她不看靜蓮,只是打量着蓮花池。
靜蓮心下暗詫,她來做什麼?莫非也像天帝一樣,是‘路過’?
“這兒環境倒是十分好。”她聽到天后說。“怪不得你只須數千年,便修成了仙身。”
靜蓮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她一個藉藉無名的小丫頭,幾時成仙天后怎麼會掛記在心上?她不禁有些本能地擔憂。
擡頭偷看天后一眼。她打扮得仍然庸容華貴,一張精緻的臉上畫着恰當妝容,神情顯得冷淡,眼睛落在別處,看起來也不像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在腦海裡閃過,她猛然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難道……難道是因爲天帝曾經給過她十顆正氣丸,所以天后如今來討要了?
天后淡淡地道:“不必如此緊張拘禮,本後不過路過於此。”
果然是‘路過’麼?靜蓮不禁懷疑。她沖天後一笑:“哦。”
天后站了會兒,也不言語,帶着她的仙婢離去了。望着她們消失在天邊,靜蓮這才鬆了口氣,喃喃自語:“果然是夫妻,行事一個風格。”
都喜歡‘路過’,順便再無聲無息地走掉。莫非位高權重的神仙,都是這德性?
她想起滄海。
哎……他的性情與天帝天后雖有不同,卻一樣的令人看不清,摸不透。
鑽回蓮蓬,她蓋起軟綿綿的絲絨被睡大覺。可這一躺下去,她便做了個夢。
霧氣朦朧的夢境,雪白如雲層的大牀。兩具不着寸縷的人兒滾在一起,聲音古怪,似愉悅又似隱忍。
她在那迷濛中,看到一雙熟悉無比的眼睛,黑夜般的眸子。
他就那樣望着她。
然後,嘴脣覆了上來,溫熱而柔軟地貼住她的嘴脣。她的體溫節節攀升,莫名的激流在體內亂竄。
忽然間,天邊一聲驚雷,把靜蓮給嚇了一跳。她騰地坐起身子,抓住被子大口喘氣。
“轟隆”聲響,外面又打了道雷,緊接着雨噼哩叭啦地砸了下來。
靜夜之中雨敲荷葉的聲音,顯得特別清脆,又帶着令人窒息的悲涼。靜蓮的臉蛋卻是火熱的。
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剛剛的夢境像刻在她腦海裡一般。她捧着臉,噢,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真是……太羞恥了。
閉上眼睛,便是他的脣落到她脣瓣上的模樣。她心跳如雷,抱着被子滾來滾去,心難安定。
她怎麼能做這樣的夢呢,萬一叫人知道,豈不羞死她了?
都是臭洛仲,都是他害的!要不是白天他出的那個餿主意,一向純潔無瑕的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下回見到他,一定要狠狠敲他一頓。
雨仍然不停歇,每一聲啪嗒,都如同敲在她心上。
她睡不着了。睜着眼睛,靜悄悄望着蓮蓬的頂部,在剛剛的羞澀過去,有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寒涼。
這麼多天未曾去找滄海,他也不來主動就她。可見,他心裡是沒有她的。
雖然之前就已經想過,他與她定然不可能,但心裡多少存有一絲僥倖。也許,他是喜歡她的呢?
如今看來,果然是她自作多情啊。
“哎……”多情應笑我。她輕輕嘆息,把被子往上拉了一點,將頭埋入被子之中。
睡得正沉,感覺有人敲她的頭,靜蓮翻了個身,不爲所動。
頭又被敲了敲。
她咕濃道:“別吵我。”
“哎呀?你還有理了。”女聲帶着些許笑意,“都睡幾日了,還不起來?”
“我困。”到清晨復又睡去的靜蓮此時困頓無比,連來人是認也分辨不清。她一邊拉高被子蓋住臉,一邊往外揮手,讓來者識相些走遠點,免得打擾了她的千秋美夢。
“起來。”白櫻不客氣地將被子拉開,順勢使了個冰咒,令整個蓮蓬如置冰窖。
果然靜蓮躺不住了,她抱着手臂跳起,一邊看她一邊道:“幹嗎呀你?冷死我了。”
白櫻小手在空中一抹,笑着道:“誰叫你叫不醒,我只得出此下策。”
靜蓮抖了抖,氣呼呼道:“你不知道我昨夜失眠麼,好不容易纔睡着,怎捨得這樣待我?”
“哦?”白櫻挑挑眉,“失眠?莫非……”她的眼睛一亮,,“莫非你向滄海吐露了愛意,他同意了?”
靜蓮的臉黑了一半,邊鑽進被子邊說:“沒有。”
“那你爲何失眠。”白櫻急着將她拉出來,“你反正也醒了,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不如我們來聊天?”
“你沒看見我眼圈漆黑,如同塗了墨汁麼?”
“你又不曾照鏡子,怎知道自己眼圈漆黑?”白櫻翻白眼,“再說,不就幾時辰沒睡麼,有什麼了不得的。快點說,你可曾告白?”
“告了。”
白櫻興奮至極:“如何?”
“不如何。”
“不如何究竟是如何啊!”白櫻有些急了。“說話不能痛快點?”
靜蓮只得悶悶地說:“他說‘喜歡有分很多種’,然後就叫我回來了。”
“……”白櫻摸着下巴,“滄海果然是滄海,連拒絕都這般有氣勢。”
“……”靜蓮翻個白眼,“你可別在我的苦中作樂。”
“我像是那樣的人麼。”白櫻碰碰她的手肘,“不過他至少說了‘喜歡有分很多種’,也許他對你並非全然無感覺的。”
靜蓮默默出神。
“罷了,沒有他,也能有別人嘛。水神也不錯。”
靜蓮神經過敏地看了她一眼,“他?他哪裡不錯?”
“外形俊朗,性格又開朗風趣,不比滄海強麼?”
“不覺得。”
“你這是情人眼裡出潘安。”白櫻哼了一聲。
靜蓮敏感地削她一眼:“你把他說得天上有地上無的,難道……”
“難道什麼?”她瞪眼,“可別胡說。”
“我還什麼也沒說呢,你就激動了。”靜蓮賊兮兮地一笑,接着道,“我都明瞭,都明瞭。”
“你明瞭個鬼!”白櫻哼道,“分明完全歪曲了我的意思。人家只是純欣賞。”
“哦……”靜蓮拉長了尾音。
白櫻似乎陷入了沉默,半晌不言語。過會兒她擡眼看靜蓮,“你就這樣放棄了?”
“不知道。”
會不會像滄海說的,她其實並不懂得什麼是喜歡?
哎,因爲他不喜歡自己而心裡有點難受,這樣是不是就是喜歡了呢?這問題實在讓她糾結和懊惱。
“等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問一次。他再避而不答,你便該斷了念頭了。”
“我對他沒有念頭。”
“那你喜歡他做什麼?”
“喜歡就是喜歡,還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