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聽了翠芙所請, 石詠自然應下。

他與翠芙之姐不會在同一只官船上,能做的很有限, 但萬一出了什麼事照應一二, 石詠總是做得到的。他將這些也與翠芙說清楚了, 翠芙喜不自勝, 又衝石詠深深拜下去,只說:“只消大人有心,婢子便感激不盡了!”

她心裡一塊石頭稍許落了落, 又想起一件事兒, 告訴石詠:“石大人,侯府給您準備了餞別贈禮……都是婢子親手給您挑的。”

說着翠芙擡起頭望着石詠, 輕輕一笑, 倒是恢復了頭天服侍石詠那時的狡黠模樣,“算來這時這份贈禮已經送到大人的座船上了, 到時大人一見便知。”

石詠雖然不知翠芙安排, 給他送了什麼,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納頭謝過,這才別了翠芙,拎着自己隨身的行李出門。史家下人早已替他將大件行李都送去碼頭, 安放在官船上。

他與賀元思兩人來時, 是忠靖侯史鼎一人來接,走時則是史家一門兩侯兩人一起相送。只是兩位侯爺並不是來送石詠的,自打到了碼頭,保齡侯史鼐就一直在與賀元思竊竊私語。而忠靖侯史鼎則在一旁安排女眷的船隻。

待到碼頭, 石詠才發現,這次史家送給賀元思新納妾室紅菱的座船,又大又氣派,規格與他所乘的內務府官船有的一拼。

這座座船,名義上是送紅菱姨娘依附賀郎中上京,順帶捎上妙玉師徒。可實際上,這座船上最要緊的乘客乃是那五名送上京的女子。

據石詠暗中觀察,這五名女子,每人身邊各有兩名小丫鬟服侍。除此之外,史家還送了一名市儈氣十足的管家娘子,和一名上了年紀的嬤嬤隨行。那嬤嬤看上去很有氣度,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該是要在船上教導這幾名女子規矩的。

有這五名女子在,紅菱姨娘的座船便顯得有些擁擠。碼頭上船工忙忙碌碌,趕着在開船之前將衆人的行李都搬上船。石詠耳邊就擦過一句抱怨:“怎麼出家人出門,也這麼多的行李?”

石詠一扭頭,果真見碼頭另一邊,過來兩名女尼。其中一名略有些年紀,穿着比丘尼的法衣,頭上戴着一頂青布小帽;而另一位則是個帶髮修行的小姑娘,身上穿着水田衣,頭上戴着青色的頭巾。

石詠猜想,年輕的這一位,便是妙玉了。

果然見紅菱姨娘不敢怠慢,親自下來迎,說:“慧空師父、妙玉小師父,這邊請!”

石詠所立之處,距離女眷座船那裡並不遙遠。他猜到來人是妙玉,心裡感到好奇,便目不轉睛地往妙玉那邊望着。

大約這視線太過直接,被妙玉覺察到了。她擡起頭,臉上當即罩了薄薄一層寒霜,狠狠地衝石詠瞪了一眼。

石詠馬上省過來,別過頭,臉上有些發紅。

那妙玉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但的確生得極爲秀美,清雅脫俗,隱隱有出塵之感。紅樓夢曲中唱她“氣質美如蘭”,恐怕不能算是過譽。

無論對方在家出家,總是一名十幾歲的妙齡少女。石詠適才盯着人家看,的確是無禮了。他這一下被瞪得下回頭,忍不住在心裡說了好幾遍“對不住”,卻縮着脖子,再也不敢往妙玉那裡望過去。

女眷座船那邊,因爲人多,裝船裝了很久。待到諸事齊備,賀元思與石詠這邊早已一切妥當,史鼐史鼎兩位史侯便一起起身,齊齊祝賀石兩位此行順風順水。史鼐輕輕一擊掌,史府就有下人過來奉上程儀,賀元思與石詠待遇相當,都是二十兩銀子。

“小小心意,供二位在路上花用,不成敬意,還請笑納。”史鼎面上帶着笑,從下人手裡接過盛着銀錠的漆盤,先後遞給賀元思與石詠。

二十兩銀的程儀,面兒上很過得去。賀元思少不了推讓一番,命身邊的長隨接了。

而石詠沒有長隨,他便索性當着兩位史侯的面兒,將漆盤裡幾個銀錠子一一收起,全揣在自己隨身的行囊裡。

這一下看着多少有些粗鄙,史鼐在一旁暗暗搖頭,史鼎卻無所謂地勾一勾脣角,心想:這世間的小人物,大抵都是如此。不過這石詠也算是個知好歹的,順水推舟地就將銀錢收下。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這石詠回京之後,人前人後至少不會說什麼對他史家不利的話。

史鼎想到這裡,扭頭望着滿面春風的賀郎中,心想:而這一位,就更不會了。

石詠上了官船,果然見到了翠芙所說的,史家事先爲他準備下的贈禮。

只見其中一份是蘇州名點小吃,糉子糖、豆腐乾、棗泥麻餅……一份份都小小巧巧,用牛皮紙包裝好。這些點心無一不是口感偏甜的,佐茶極妙。

其他的則都是衣服布料,全都盛在一隻藤條編起的箱子內,疊的整整齊齊。此前翠芙做主,給石詠送上了一套新的細布中衣、一件七品官的官袍。這次翠芙又在這藤箱內裝了一套中衣、一套春裝綢袍、一套夏裝。除此之外,石詠原本的舊官袍和舊衣,都被史侯府的漿洗處洗乾淨了晾乾,整整齊齊地疊了,裝在藤箱底下。

除了衣裳,這藤箱裡還裝了不少小玩意:絹麪糰扇、八寶荷包、汗巾……都是用料不凡、做工精細的物件兒。

石詠想,不愧是織造府送出來的贈禮,這裡頭每一件,都透着精緻。再回想到那織造衙門兼史侯府邸,院舍連綿,不知道前後共有幾進,總之是極大的宅院。而史家下人的吃穿用度,看着也比尋常百姓好了不少。

史家富貴,可見一斑。

賈府忙着用鹽稅銀子還虧空,難道史家就不用還麼?石詠頗有些疑惑。

他所不知道的是,賈府指着鹽稅銀子還虧空,史侯府也一樣指着。只是兩淮鹽稅總有定額,再加上有御史盯着,不能一氣兒全用來還虧空,總要留點兒進戶部國庫才行。所以史家這裡,當年接駕所虧欠下的滔天鉅債,如今也正一點一點“慢慢”還着。

說來賈史兩家也有些委屈,畢竟這些虧空,都是當年康熙皇帝下江南時候,接駕導致的虧空,也就是說,錢都是花在皇帝身上的。如今要賈史兩家自己還,換誰誰肉疼。

康熙皇帝本人,又是個好面子的,自詡“仁君”,又優容老臣,所以纔會讓兩家用鹽政的錢還虧空。

可是外人看着自然都不爽。畢竟賈史兩家接了幾回駕之後,這潑天的富貴世人有目共睹。偏這兩家明面兒上還叫窮,挪鹽稅銀子補虧空,就是光明正大地用該歸到皇帝口袋裡的錢,去填補自己蛀的窟窿。若是坐在上頭那把椅子上,換誰心裡能爽快?

只是這些石詠還一時想不到,他只是想着今天在碼頭上見到的五個美人。聽翠芙說起,連她的姐姐在內,這五個美人是要送到京裡,“孝敬”給八阿哥胤禩的。這個時空裡,若是胤禩真的“一賢到底”,最後奪了大位,倒也罷了。但凡最後上位的不是八阿哥,只憑這一條,就能成爲史家的罪狀。

石詠想到這裡,聳了聳肩,心想,若要明哲保身,這史家,是決計不能沾的。

他是個小人物,要做到這一點很容易,可是他認識了沒多久的朋友賈璉,想要離史家遠遠的,可就難了。

石詠望着船上舷窗外面的景緻默默出神,將抵達蘇州之後的各種情由仔仔細細又捋了一遍,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大錯失,這便放下心來,隨手要扣上那隻藤箱。

就在藤箱釦上之前,石詠忽然見到藤箱一角露出半截粗麻,一伸手取了來看,只見是一個麻布卷子,用錦帶扎得好好的,下面繫着標籤,石詠看去,見正面寫着“吳宮遺蹟”,反面寫着“西子親浣”。

這……這不是在館娃宮跟前,那些小商小販們公開售賣的,據傳是西施親手浣過的輕紗麼?

石詠當時還曾無意中向翠芙吐過槽,說若是這東西擱在諸暨西施故里售賣,還有些可信度。可是擱在這吳王夫差寵幸西施的館娃宮?西子受寵之餘,哪裡還有工夫去浣紗啊!

當時翠芙聽了,抿着嘴直笑。石詠還以爲她是同意自己這一通論斷,覺得很有道理,誰想得到,到頭來翠芙竟然也安排給他捎帶上了這樣一個麻布卷。

何必花這個冤枉錢呢?

石詠的想法,與世上所有的鋼鐵直男們別無二致。

只不過,人家既然已經將東西送到這裡,他就也不便拒收,箱籠蓋子一合,就將這件物事拋在腦後了。

從蘇州到金陵,一路沿江而上,再加上女眷座船那邊吃水較深,走起來比較慢,一路上多花了些功夫,走了幾日纔到。

待石詠望見江邊高聳着的燕子磯,江心鬱鬱蔥蔥的八卦洲,忍不住也心潮澎湃。見到數百年前的故鄉,石詠依舊平白生出一股熟悉感。

待官船慢慢靠岸,江寧織造府遣來接內務府官員與“家眷”們的車駕已經候着了。大約蘇州那邊早先給這裡送過消息。岸上泊着的車駕都是按人數準備的,跟隨紅菱姨娘一起棄船登岸的女眷雖然多,可是攏一攏,盡數上了車駕。

唯獨賀郎中見到沒有轎子,又是大車,忍不住又苦了臉。

車駕從下關一帶進城,一路向西南。

如今江寧織造任上是內務府鑲黃旗包衣陸文貴,賈家當初還任織造職務的時候,他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副手。賈家卸任此職務之後,上頭就提了他起來。

陸文貴此人可以算是榮府老爺子在世的時候,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因此他對賈家十分恭敬,每年三節兩壽,都有節禮壽禮從江寧一路送到京中去。

賀郎中與石詠到了金陵,雖然賀郎中與陸文貴算是平級,但畢竟是京裡下來“監辦”的京官。陸文貴給了十足禮遇,將兩人下榻的地點安排在了清涼山掃葉樓附近,織造府建的一座客院裡。這裡風景清幽,地方又敞闊,賀郎中隨行帶了那麼多“家眷”,都安排在這客院的後院裡,一一住下了。

只有妙玉師徒例外,她們兩人不便與世俗之人“混居”,因此便在清涼山腳下的清涼寺去暫住。

與在蘇州的待遇不同,這回石詠只得了一間極小的客院,不過一間臥室,一桌一榻而已。然而身在這個時空,仍有幸能在這久違的故鄉住上一晚兩晚,石詠心裡十分熨帖:這裡已是清涼山,石頭城便就在這左近,秦淮河也離這裡不遠……只消想想,就可以一慰鄉愁了。

晚間一道用飯的時候,賀郎中聽石詠說起這金陵風物,忍不住拿眼覷着他:“小石,你以前出過京?來過這金陵?”

石詠搖搖頭,訕笑着說:“聽人說的……”

人,果然不能喜怒皆形於色,容易露餡兒!

對面賀元思就將臉一板,說:“先別想着遊山玩水,公務要緊!”

石詠聽見上司擺了架子出來訓話,趕緊束手應了,“是!”

大家心裡卻都是明白的,要真是公務要緊,賀元思也就不會徑直跳過杭州織造,也不會在蘇州的時候全憑石詠自己瞎摸索着辦差了。

這其中真諦: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只不過雖然是過場,也得好好走。第二天賀元思與石詠就過去江寧織造府,陸文貴親自陪着,將貢物一一檢查、覈對。江寧織造府這次承擔的貢物較多,足足覈對檢查了兩天,才全部清點完畢。

石詠與賀元思一起,站在江寧織造府的府庫裡,看着織造府的人貼“御用”封條,並一一打包裝船入庫。

這一批貢物也着實晃花了石詠的眼,因爲這裡頭有鼎鼎大名的“雲錦”。

明清之際,雲錦的技藝達到頂峰,這種工藝織出來的錦緞面料,色澤炫麗燦爛,美如天上雲霞。江寧織造局內幾乎有一半的工匠專事製造“雲錦”,然而產量卻不到整個織造局總產出的十分之一,因此“雲錦”幾乎完全供應宮中用度,外頭若是想得這樣一幅,除非是像賈史王薛這樣與內務府緊密相關的大家,否則哪怕是京堂或是地方上的大員,也是難上加難。

石詠這次算是一飽眼福,看遍了雲錦的各種名品,什麼妝花、織金、庫緞、庫錦,他總算是一一都看到實物,而且還親自核對了紋樣、花色與數目。

這其中最要緊的一種,是“織金祝壽緞”,專爲上壽所用,所用的金銀線全部都是真金真銀。每一幅織料的尾部,都織上“江寧織造真金庫金”的字樣。一幅布料,便金貴至極。所有其餘布料,都是裝船由運河北上運輸的,唯獨這幾十幅“織金祝壽緞”,是陸文貴命人快馬送至京城的,唯恐有任何閃失或是延誤。

將所有貢物一一看完,石詠自然在心中感慨。杭州織造沒去過,且先不論,但是從蘇州、江寧兩處織造來看,這真是肥差中的肥差,經手的銀錢、貢物價值連城。也難怪,賈家史家,能在這短短兩三代人之間就積累鉅額財富——只不過除了鉅額財富之外,還有鉅額債務。幾家子弟之中,若是出不了一個能支撐家族的頂樑柱,敗落也是早晚的事。

待到差事忙完,江寧織造陸文貴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當下打算招待賀元思與石詠在金陵城中好生遊覽一番。

賀元思在陸文貴面前卻始終端着京官的架子,只說京裡公務尚自繁忙,他打算趕緊趕回京裡去,交際應酬什麼的,能少安排,便少安排。

陸文貴聽了心領神會,第二天就真的只安排賀元思與石詠兩個去觀賞清涼寺。

後世清涼寺因爲太平軍的緣故被毀,因此清涼寺的真面目,石詠也沒見過。當下就真的將清涼寺當了一處景緻,從山門到大殿,仔仔細細地欣賞。

賀元思卻由陸文貴陪着,在禪房裡悠閒飲茶。少時石詠將清涼寺裡裡外外看過一遍,去與賀元思會合的時候,正見到一名身穿常服的中年男子,也來到賀元思所在的禪房門口。

石詠對這個身形有極深刻的印象,一見之下,幾乎擡腳就想要開溜。

只見此人出現在禪房門口,賀元思與陸文貴都起身出來相迎。賀元思衝對方拱手作揖,口中連連說:“久仰久仰,賈大人!”

對方是個三四十歲、相貌魁梧的中年人,此刻也拱着手,滿面笑容地向賀元思回禮:“豈敢豈敢,賀大人只管稱呼‘雨村’便是!”

石詠記得不錯,眼前這人,就是他曾經在京中見過一面的賈雨村。這賈雨村先是的林如海修書向賈政保薦,又得賈政從中通融,終於謀了個外任,如今已是應天府的府尹,官當得正是滋潤,因此見到賀元思,也是滿面笑容,連聲問好。

可是石詠卻知道,這個賈雨村,不僅是個忘恩負義之徒,更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僅僅爲了討好賈赦一人,爲了二十把舊扇子,就能將他石家抄家,逼得家破人亡。

正在賈雨村與賀元思見面招呼的時候,賀郎中一眼瞥見禪房外的石詠,便微笑着道:“雨村,也這是我內務府中的同僚,石詠!”

賈雨村聽聞,當即轉過身來,望向石詠。

至此,石詠不得不使勁兒按住心中對賈雨村的惡感,上前向此人拱手,卻不開口,只望着賀元思,假裝他是頭一回見到賈雨村此人,不知該如何稱呼。

旁邊陸文貴將賈雨村的身份說了,石詠這才稱呼一聲:“賈大人!”

賈雨村見到石詠,則是一副驚訝模樣,顫聲問道:“石大人……竟如此年輕!”

wωw☢ttκan☢C○ 石詠明白他的意思。

如此年輕,還能得上個一官半職,自然是靠着家族蔭庇,撿來的便宜,算不得什麼本事。所以賈雨村聽上去滿滿的都是驚訝,其實言語裡暗暗的都是諷刺。

石詠是個不會滿文的筆帖式,壓根兒名不副實,自然比不上賈雨村進士出身,自己考中的功名。

石詠還未出聲,他身旁的賀元思發話了:“雨村兄,可切莫小看了我們小石。他是世家子弟,是內務府總管大人親自點了到府裡當差的,算是個歷練。他族中出了好幾位皇子親王福晉,他本人在皇上面前,也是掛過號的!”

賀元思的這番炫耀,令石詠毫無防備。他只能低着頭諾諾地應了。

賀郎中突然跳出來爲石詠說好話,只因爲大家都是內務府同僚,給石詠臉上貼點兒金,總比幫着賈雨村踩自己人好。

而此刻賈雨村倒也罷了,最驚訝的是陸文貴。

這位陸文貴在織造任上也經過好些年了,江南富庶,紈絝子弟見得比較多。此刻聽說石詠有這麼“顯赫”的背景,竟然也做了個小吏,而且辦起差事來踏踏實實,一絲不苟,完全沒有世家子弟的驕矜氣。

只有石詠一個,擡眼看了賀元思一眼,遞個眼神感謝上司替他吹捧。他是個什麼家世他自己心裡清楚,絕不會因爲賀郎中幾句話就將尾巴翹起來。

賈雨村也明白賀郎中的意思。他見石詠確實穿着打扮都很樸素,舉止言談也沉穩有禮,再想想賀郎中口中,石詠的家世,乖乖,這可比他在京中的同宗、榮寧二府賈氏更要厲害。賈家也不過是出了個郡王福晉而已。

賈雨村心中當即想:不可小覷,此人不可小覷!

他臉上那略顯誇張的表情立時都去了,換上一派溫煦,和藹地望着石詠,像看着後學晚輩似的,柔和地道:“石大人如此年輕,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諸位不必站在這門口說話,不如一起進禪房裡飲茶吧!”陸文貴說,“剛巧這清涼寺有一位精擅先天神數的師太路過。清涼寺的方丈曾向本官提起她。幾位,有沒有興趣,請這位師太來算上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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