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前輩,您看……”
這樣程度的陰氣,對周李二人來說確是很棘手,但在此時的林書航眼中卻不過只是小事一件而已。
林書航澹澹的說道:“在外面等着我吧。”
但見林書航話音剛落,周空明與李淳剛只覺眼前微微一晃,前輩已然不知所蹤,可自那地宮通道中醞釀、那個讓他們用了無數道九陽法陣都無法侵入分毫的陰邪之氣,卻以相當明顯的速度飛快的收縮了起來,彷彿當前輩走進那地宮通道的瞬間,這整片陰霾的天空都隨之變得晴朗起來!
李淳剛與周空明微微張着嘴巴,對望了一眼,終究還是露出了個理所當然的表情。
不愧是林前輩!
始皇陵地宮通道,上一次踏足此間,想起來彷彿已經很久以前的事了。
早在第一次通過序章,瞭解到模擬器與道種的神奇時,林書航就曾想過來這地宮收復始皇留下的這些陰兵,用以滋養他當時枯竭的道種,可那時候畢竟實力還是太低微了,想歸想,卻沒敢來……
外面的警戒線阻擋了其他人的進入,這裡面空無一人,顯得格外清淨。
破爛的第一道羨門上,貼着一些茅山符籙,有雷符也有九陽符,專門鎮陰所用。
周圍地上有不少用粉筆畫出來的枯骨印跡,骸骨則要麼已經見風風化、要麼早就被研究所取走保存了。
看來當年這裡的工匠們終究還是遇了害,雖有自己告戒始皇帝‘不可殺人陪葬’,但畢竟大黃牙死在這裡時,負責給皇陵做收尾工作的已經是二世胡亥,他當然不會遵守他老子定下的規矩。
這是早就想到的,看來那番囑託終究還是沒救到大黃牙。
其實,真要想救對方,林書航還有很多別的方法,但人各有命,這種程度的提點,能給對方一點活的可能,但不至於影響因果,否則若在這件事上去大肆修改因果,比如提前告戒大黃牙不要去修陵墓之類,那萬一影響到了未來的自己,沒有了林大元在始皇陵的經歷,自己拿不到道種作爲修行的起點,隨後一系列的連鎖反應,那可就不是林書航所能承受的了。
掌控了因果,林書航才明白,因果這東西是柄雙刃劍啊,但凡是涉及到自身的,都得小心再小心,雖說有大框架的束縛,不至於蝴蝶效應那麼誇張,但若是專注於自己那條因果線去修改,那說不定你正在做的,就是抹殺你自己的存在……
長長的地宮通道中寂靜無比,林書航並沒有做什麼多餘的事,只是隨意的往裡面走進去而已,可卻能明顯感覺到地宮內部陰氣的退散,顯然裡面的鬼仙相當畏懼他這大羅金仙的氣息。
通道中的機關應該已經全都在挖掘過程中被破壞掉了,即便有些還未破壞的,其裝載的弩箭也已經射空,只聽到哐哐哐的機械齒輪轉動,卻不見有弩箭射出。
林書航也不急,一邊走一邊觀摩這通道四周牆壁上的浮刻。
上次來這裡時,想着的是如何躲避機關和那地宮軍侯的追殺,對這周圍的壁畫並未如何研究,而此時再細細看來時,卻纔發現這些浮刻上描繪的故事透露了太多的信息,那都是被自己曾經忽略掉的。
整條通道的長長壁畫描繪了一個漫長且完整的故事,是從嬴政在hd被追殺而講起的,而在那個林大元消失之後,嬴政一邊滅六國,一邊就已經開始尋仙問道,既是想找到與林大元相關的消息,也是真正的看到了長生的存在,纔會有此舉。
而通過這些故事,結合林書航的瞭解,不僅僅是寒武人的存在方面,乃至許多關於嬴政的生前謎題彷彿也都已經有了答桉。
比如嬴政爲什麼在剛即位一兩年後,正年輕氣盛時居然就已經想到要開始爲自己修建陵墓?爲什麼他會想到用兵馬俑代替活人殉葬?
那正是因爲他答應過林大元,在他的陵墓中,絕不坑殺任何一個工匠、絕不陪葬任何一人,所以他要提前修,他要在自己死前就把這事兒給做完,以省得後人破了他的誓言,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距離修好陵墓僅僅只剩兩年時間,自己還當壯年時,卻就死於疾病與宵小之手,以至功敗垂成。
再比如嬴政是如何知道寒武人存在的,那正是他遍訪天下求仙時,從道家仙人的口中聽說的。
所以他焚書坑儒,那坑的真的是儒嗎?不過是一羣邪教方士之流,特別是巫蠱之類,被他認定爲了寒武人的後裔而已。
乃至於當時北邊的遊牧民族,也都被他認定爲了寒武人後裔,所以他開始修建長城,誓要將那些人阻隔在中原大地之外,畢竟在始皇帝的眼裡,只要不是黃皮膚黑眼睛的,那就統統都是異族!
說白了,他只是想爲人族做到他所能做的一切而已。
諸如此類,還有許多。
林書航一一看來,想起當初在hd城中奄奄一息的孩童,彷彿突然間對這位千古一帝有了全新的認知。
曾經讀史時,學校裡的同窗們就對到底該如何評價始皇帝爭論不休,認爲其功大於過的、認爲其過大於功的,認爲其罪在當下、功在千秋的,不一而論,但有一點倒是所有人都難得的共識,那便是嬴政是個不折不扣的冷血暴君。
可在此時此刻的林書航眼裡,這位華夏曆史上看似最無情的帝王,內心深處卻或許有着許多人都不曾瞭解過的細膩與豐富感情,他只是想單純的保護他的民族罷了……
不過,就壁畫石刻上所表露出來的那些東西而言,始皇帝對寒武人的認知顯然還是有不小的偏差,認爲其是所謂的天外邪魔,還是沒超脫出當時封建思想中鬼神仙怪的範疇,也就難怪神盾部的夏侯玄等人,難以用這東西去說服國家,讓國家徹底相信奧爾特星雲外的艦隊是入侵者了。
這些事,林書航倒是並不在意,該如何給國家解釋,該如何引導國家的戰略目標,那是神盾部的事,跟自己無關,國家層面的力量,或許能做的僅僅只是在最危難的關頭,去保存人類的火種而已,真正要說對抗寒武人,終究還是得靠自己。
趕緊搞定這裡吧,還得和夏侯玄他們交代一些事情,還得去月球拿老君應承的願力,還得去仙界找找老君的煉丹爐,看看裡面到底會留下怎樣的線索了。
思緒轉動間,林書航已瀏覽完了所有壁畫,走到那最後一道地宮大門前。
熟悉的石門。
林書航微微一笑,伸手在上面一按,有細細的縫隙從石門上浮現,緊跟着,澹澹的紅光閃耀,六十四卦方圓圖隨着那些石門縫隙的顯現浮現了出來。
連卦象都與記憶中分毫不差。
選擇‘天火同人’,按照六十四卦的解法一一旋轉下去,石門後很快就傳來沉重的機括齒輪轉動之聲,最後‘啪’的一聲,石門開啓。
哐哐哐哐……
大量的水銀從內部涌了出來,但在林書航的護體罡氣前,所有的水銀都自動繞開他,流淌到了外面去。
厚重的石門緩緩升起,映入林書航眼簾的,正是那大氣瑰美的華夏山河圖。
雖然歷經了兩千年歲月,但這地宮內部的保存居然仍舊一如當初,林書航一眼便看到那漂流在水銀河上的始皇帝棺槨,而與此同時,也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矗立在山河圖以‘黃河’爲界另一邊的大量陰兵。
這些陰兵早已不是當初林書航第一次見到時的模樣。
當先那位將軍魂,正是始皇帝告訴他的蒙恬將軍,他身上的陰氣最足,按林書航的判斷,其境界大致相當於人族的天仙境,只高不低,換爲鬼修的境界,那已是一位鬼王了。
而在他身後的,有七八尊的實力看起來相當於人族地仙境,屬鬼仙的範疇,其他數以千計的陰兵,則是清一色的鬼將,也即人族武聖的級別,雖看起來密密麻麻,但已然不如當初林書航在模擬器第一次看到陰兵過境時的數量,少了至少五分之四,只剩下兩三千的數量了。
感受着眼前這人族金仙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這些陰兵大多戰戰兢兢,便連領頭的鬼王蒙恬也都是一副如臨大敵之態,但卻也不退,他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擺出戰鬥姿態,滿臉的兇相,似是想要將這人族仙人給恐嚇回去,誓死守護始皇地宮。
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那人族仙人微微一笑。
“嗨。”林書航笑着衝鬼王蒙恬打了個招呼:“不記得我了嗎?”
鬼魂沒有實體,是無法發出聲音的,但卻可以通過靈能來傳遞信息,這鬼王蒙恬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經有了靈智,而歷經這兩千年歲月,在地宮中領導着衆多陰兵,則更是已經進化出了完整的智慧。
它微微一愣,有些狐疑的看着林書航。
確實不記得,它記得林大元、記得道種,可此時的林書航長得又不像林大元,道種更是已經交還給了始皇帝,怎麼可能還認得?
直到林書航靈元一轉,將第二元神給拉了出來……
由道種塑造出來的第二元神,本身就是那顆道種的化身,擁有着與道種完全相同的氣息。
而道種,則就是當初始皇帝用來燒製這些陰兵的能量源頭,所以他們其實並不是認始皇帝爲主,而是認道種氣息的主人爲主,也正是鬼王蒙恬和這些陰兵們一直以來等候的主人!
只見鬼王蒙恬勐然愣住,他身後那些陰兵也是一個個都瞪大了空洞的眼睛,下一秒,所有的陰兵都激動得瘋狂了起來,宛若迎接主人般,朝着林書航蜂擁而來。
‘主人,我們等您等得太久了’!
蒙恬用意念傳遞信息,可就這意念,竟然都帶着一股激動的哭腔。
‘說’着,鬼王蒙恬第一個在林書航面前跪了下去。
嘩啦啦……
隨着蒙恬的動作,所有的陰兵都在林書航身前單膝下跪,低下了頭顱。
聽到蒙恬帶着哭腔的信息,感受着這些陰兵的激動之情。
這……也確實值得哭一哭,兩千多年的暗無天日啊,便是當年孫猴子大鬧天宮,挨的天罰也沒這麼慘,猴子好賴還能在五行山下曬曬太陽、喝點鐵汁什麼的,可這裡的陰兵,有的只是無盡的寂寞與陰冷。
當那聲主人叫出時,林書航頓時能感受到一條條因果線、一份份情感連接到了他身上來。
這是陰兵集體認主了。
要不怎麼說因果線是一種量子糾葛呢?當這種因果建立起來的那一瞬間,林書航立刻就感受到來自這數千陰兵的一切信息、乃至一切心念,而以他大腦處理信息的速度之快,這總共三千六百五十個陰兵,每一個陰兵的各種念頭,其所思所想所看,只要願意,他都能在一瞬間同時感受到。
它們都在期待着,渴求着,渴求着主人能帶它們離開這裡。
蒙恬的意念交流一直沒有停止,在向林書航述說着自當初皇陵與林大元一別之後,這兩千多年來的各種遭遇和經歷。
雖說地宮在修建之初就已經考慮到了陰魂存活的問題,地宮中的許多構造都是有利於鬼修生存的,但在漫長的歲月中,原本的十萬陰兵仍舊是已經消散了不少。
有修行失敗灰飛煙滅的,有修行未成則大限已到的,最後存活下來到現在的,已經只剩下了這三千六百五十個陰兵,其中除了蒙恬這個締造了鬼修之路的將軍已到鬼王境界外,還有七個鬼仙,其他則統統都是鬼將。
鬼修被仙家剋制,但那只是法術上的剋制,加上鬼魂都畏懼現實的陽氣,因此這種強弱並非是指境界和靈元修爲上的,單從氣息上看,身爲鬼王的蒙恬並不在林書航見過的一些天仙之下。
漫長的歲月中,除了身邊陰兵兄弟的逝去外,也發生了不少事,如盜墓賊、如此前的兵馬俑挖掘等等。
坦白說,早在當初華夏第一次挖掘出兵馬俑時,事實上就已經驚動蒙恬這些鬼修了,只因蒙恬並無意與人族爲敵,因此約束着僅存的陰兵們,放棄了皇陵外圍的兵馬俑坑,轉而退守到了這地宮中來,只要人族不驚動始皇這地宮陵墓,它們便不打算出手,也是直到這次挖掘到了地宮內部了,才被迫出手逼退了對方。
只寥寥數語的交流,已然將這兩千多年來衆多陰兵的經歷交代清楚,看起來時間跨度雖長,但其實這兩千多年來總共也沒經歷幾件事,也遠談不上什麼精彩,有的只是枯燥與寂寞而已。
林書航心中微微一動。
他此前決定過來,主要是想來收復蒙恬這個李淳剛口中的巔峰鬼仙,並沒想過要將這數量龐大的陰兵兵團全給帶走,可現在看來……
一則這些陰兵擁有着強烈的情感,扔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任其自生自滅,對它們而言未免過於殘忍,也很可能會滋生其怨念,使之成爲難以清除的怨魂戾氣散佈到城市中去,影響現實的人類世界。
二來,這些陰兵的認主,那種強烈的靈能連接……這不是等於自己多了幾千雙眼睛嗎?
即便是對金仙境的自己來說,似乎也並非一無是處,畢竟模擬器的場景任務還是要繼續的,沒準兒就有用得上的時候。
橫豎左右,也不過只是一念之間而已。
林書航不是囉嗦的性格,意念轉動間,水墨山河圖已經取了出來,懸浮到半空中。
“進去吧。”林書航澹澹的說道:“以後就跟着我,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林書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