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剷除水魔獸也沒什麼意義。
按苗女青絲的說法,水魔獸是拜月的契約獸,彼此心靈相通,林書航一旦攻擊池塘中的水魔獸,拜月立刻就會發現,而以他此時在皇帝李催面前的受寵程度,那隻需要一句話,就可以讓林天南立刻變成全天下道門都共同誅殺的通緝犯,讓他再無片瓦安身。
而更可氣的是,這池塘中的所謂水魔獸,不過只是拜月爲水魔獸做的一個肉身坯胎,並沒有水魔獸的真靈在裡面。
因此即便真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殺掉水魔獸了,那殺掉的也不過只是一個肉坯而已,拜月已經儲存了趙靈兒許多血液,立刻就可以找個新的地方給水魔獸再造身軀,等於是用林天南被全世界追殺爲代價,去換來水魔獸遲上幾天出世而已,可以說是於事無補,反而打草驚蛇。
思來想去,唯一的辦法還是求助於蜀山的獨孤劍聖。
司徒鍾這人在仙道中的名聲雖然一般,但跟師兄獨孤劍聖的關係卻是極好,彼此也足夠信任,而以獨孤劍聖在如今大唐仙道的地位,說句執天下仙門牛耳也毫不爲過,只要他肯出面振臂一呼,必然響應者雲集,如此方保萬全。
回到劉府時已經是凌晨。
趙靈兒暫時無法恢復人型,她的現形蠱是拜月教主親自下的,休說苗女,便是石長老也解不開。
這人首蛇身的造型,倘若是在劉府中放出來,絕對要驚嚇到一大幫人,趙靈兒本身也不願意,因此只能暫住山河圖中,好在林書航讓畫中仙解除了山河圖對她的限制,至少可以看、可以聽、可以想,有什麼事還可以通過畫中仙隨時與林書航交流,也可以在山河圖中自由移動,倒是並不顯悶。
在牀上調息打坐,靜靜等候,到得天色剛亮時,神識感知到宿醉的司徒鍾已經醒轉,立刻傳音相見。
將昨天晚上發現的事情和司徒鍾說了,酒劍仙也是吃了一驚。
“這次京城傳繳各派,讓各自派高人入京除妖,天下確是隨之響應,仙道中重要些的人物幾乎全都來了。”
“茅山的週一冥掌教、龍虎山的張仲笙掌教等等,我不過是因爲就近,因此來得快些,其他人此時怕都已經開始往京都匯聚,倘若果真被拜月陰謀算計,盡陷於此,那大唐仙道幾乎可以說是精銳盡失,危之極矣!”
他狠狠一跺腳:“不行,此事需立刻告知各大門派……”
話說到這裡,他也勐然醒悟過來:“我去說,怕是沒用過……”
說着,他尷尬一笑:“皆因貪杯,讓老道我在諸多道友中的名聲不大好,此事還需天南兄你去說!”
說着,他見林天南一臉笑意的看着他,隨即醒悟道:“啊,天南兄你本也不是仙道中人,你的話,只怕也未必管用呢……還是去找我師兄吧!”
“京城就只有勞煩天南兄暫時盯着了,我回蜀山一趟,請師兄來救急,他是如今大唐仙道的領袖,他說的話,其他人終究是信服的。”
“快去快回。”
“天南兄放心,不管我師兄出不出手,快則三日,慢則五日,我必歸來,與天南兄並肩作戰!”
打發走了司徒鍾,林書航也是難得的清閒了下來。
監控拜月的事,有了苗女青絲這條線,那便不用自己親力親爲了,於是每日就呆在劉府,要麼梳理一下自身前段時間砍怪的修行所得,要麼就是被林月如纏着,要讓自己多指點一下李逍遙的武功,最好把林家的什麼指劍雙絕之類一起教了,免得今後女婿出去被人欺負,她這個女兒也臉上無光……
林書航算是看明白了,這妮子口口聲聲爹前爹後,可實際上一顆心全都在那李逍遙身上,簡直是恨不得把林家有的全都送給他纔好,果然是有了男人忘了爹,女人在這方面的選擇,從古至今都沒讓人失望過。
好笑歸好笑,該教還是要教,當然,教的肯定就不會是什麼林家的指劍雙絕了。
這種還停留在江湖武道層面的武技,即便對現在還處於先天層次的李逍遙有一定的用處,但也會很快就被他自己給淘汰掉。
這傢伙是個天生的仙道坯子,林書航替他仔細看過資質,身體條件尚且只能算是優秀,但在精神方面居然和自己一樣,天生擁有仙靈孕嬰的靈魂,且純潔無瑕、讓人歎爲觀止。
甚至感覺其精神天賦還在自然增長……和自己這種拿着超級外掛,還要辛辛苦苦賺自由屬性點才能加點精神力的人比起來,簡直是不要太羨慕。
要知道,凡人要想學御劍訣這類劍仙術,必先打下牢固根基,還要先達到巔峰武聖的境界去感受天道,歷經重重修行方可功成。
可這李逍遙,酒劍仙不過只是在十里坡教了他一晚上,一個此前還僅僅只是凡人、甚至都不懂煉氣的傢伙,竟然就能直接掌握御劍訣,御使劍氣攻擊,這天賦簡直就是好到令人髮指。
於是林書航教的,便也是仙術。
迴天返日之術,與進化後的神鬼迷蹤步。
這小子畢竟是未來的蜀山掌門,攻擊類的法門,他並不缺乏,劍仙一道,林書航也並不擅長,但保命的技能,多學幾個總是沒錯的……
有林月如、李逍遙在劉府,這倆都是活寶類型,不說劉府整天雞飛狗跳,那至少也算是笑聲不斷了。
加上劇情本身走向的改變,原本劉晉元會懷疑彩依的身份,但在此時劉府的氛圍中,那事倒是並未發生,反而是感受到彩依的細心與真誠,再加上看到李逍遙和林月如成天如膠似漆的,剛開始時還會有點吃味,但看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倒也是漸漸放下了心結,每天與彩依同進同出,恩愛有佳。
只是苦了藏在山河圖中的趙靈兒。
林書航本就不是擅長照顧小兒女性格那種細緻人,山河圖的‘可視功能’開着,本意是想讓趙靈兒在圖中待得舒服一些,可現在卻是讓她在圖裡天天看着林月如和李逍遙打情罵俏,也不知心裡是何滋味。
畫中仙報告說她偷偷哭過一次,林書航才意識到有點小問題,只是現在再去關閉山河圖的可視功能,未免又顯得太過刻意了些。
想到反正收拾拜月也就在這幾天,到時候他們的三角關係自己處理去,林書航也就索性權當沒看見了。
五天過去,通過苗女的通心蠱,再加上劉清風這耳目,拜月教主的動作、以及宮中的一些信息還是不斷的傳到了林書航耳中。
水魔獸已經被移到了渭水之中,再有三日便可成型,而受唐懿宗李催所邀請而來的各路高人已經是齊聚京城了。
明日晚,唐懿宗李催會在大明宮中大擺延席,既是爲慶賀貓妖伏誅,也是爲各路高人接風洗塵,當然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南詔國師石傑人,在剷除貓妖,得到皇帝允諾的吳道子《天王送子圖》後,卻並不貪聚己有,而是願拿出來結交中原各路仙道高人,將在李催的延席上出一考題,所有與會的勝者得之。
吳道子,雖已是百年前的人物,但其生平之奇,堪稱古往今來畫家中的第一人。
他的畫,早已不僅僅只是體現畫作藝術的層次,而是已到可以讓畫作具有生命力的境界。
說白了,吳道子的真跡,畫鍾馗能辟邪、畫佛祖能鎮惡,這還只是在凡人手裡的效用,倘若是落到仙家手中,稍加孕養,那邊是妥妥的一張張宛若水墨山河圖一般的法寶。
因此不止是凡俗在追捧,仙家更是熱衷於此,這消息一出,讓不少覺得貓妖已死,自己用不着再入宮面聖的高人們都留了下來,專等着明日的宴會。
而司徒鍾與獨孤劍聖,也終於是搶在這時間節點上趕來了長安。
但見空中劍光飛射,宛若一道光華般,直指尚書府而來。
“天南賢弟!”
人未到,聲音先到,爽朗熱情,帶着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暖意。
林書航早已現感知到了劍氣,知道是蜀山劍聖駕到了。
此前就曾通過酒劍仙之口,證實了林天南與獨孤劍聖是把兄弟的關係,此時笑着迎出屋外來:“宇雲兄!”
話音剛落,劍光止息,一個丰神俊朗的長袍男子已負手站在了林書航面前。
他帶着滿面的笑容,衝林書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幾次,驚歎的說道:“人說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此前師弟告訴我說,天南賢弟已以武破道,入了地仙之境,我便已覺無比震撼了,可沒想到賢弟修爲竟已到了如此巔峰境界,想及去年六月時在餘杭與賢弟一會,那時賢弟不過還只是武聖之境,短短一年時間進步至此,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說着他略微一頓,隨即疑惑之意更甚。
畢竟是劍聖,如今天下仙道領袖,顯然是看出了林書航身上的道家玄法氣息,驚訝的問道:“賢弟不是以武破道嗎?怎麼也帶有道家玄法之氣?莫不是萬法歸宗?這倒是值得研究。”
“以武破道談何容易?”林書航可扯不出什麼萬法歸宗時,此時只笑着說道:“宇雲兄有所不知,林家這些年來雖只是武林世家,但祖上也曾出過仙人,曾有家令,達武聖巔峰即可修習祖傳仙法,因此這一年進步頗大。”
“啊,我倒是忘了這一茬。”獨孤劍聖一拍腦門,笑着說道:“林玄上尊之後,又豈會沒有點壓箱底的東西!”
這曾經託名李玄霸的林玄,自四平山力量抗泰山印、且此後又助力西遊、解救齊天大聖孫悟空之後,在凡俗世界中雖然被李世民封殺,但在仙道中的名氣卻是極大,當初林玄得以位列仙班時,蜀山劍派也不過還只是蜀地一小派而已,稱其爲上尊,甚至蜀山還有專供林玄的香火。
“好好好!”他接連說了三個好字,笑着說:“如今拜月意圖禍亂天下,我仙道中卻再添一員巔峰戰力,看來便是上蒼也是保佑,正是合該我天道昌盛,一舉蕩平邪魔。”
獨孤劍聖顯然不是愛廢話的人,只三言兩語,已然切入正題,問起拜月這幾日的動作和京城局勢。
林書航將明晚延席的事說了,然後說道:“我用迷魂大法控制了拜月身邊一名心腹,按她的供述,拜月應該是想在這延席上給各大仙門的掌門、高手們用毒,然後趁衆人虛弱時復活水魔獸,一舉搗平京城。”
“明日與會的都是仙家,尋常凡毒並無作用,但苗人擅長用蠱,拜月石傑人更是個中翹楚,用蠱已到出神入化之境,我蜀山距離南疆較近,門下弟子也知拜月教的蠱術厲害,在外碰見時總是萬般提防,可仍舊還是吃過了他不少大虧。”
“倘若真去了他佈置好的地盤,怕是仙家也難以抵擋。”獨孤宇雲說道:“這延席,無論如何也不可讓各派掌門親往,我看還是將行動提前吧,只有先發制人,方能制衡這石傑人。我這便去約見各大掌門,也無須多,茅山週一冥道長、龍虎山張仲笙道長,再加上你我與師弟,五人足矣!”
“擒賊先擒王,鴻臚寺那些嘍囉暫且不用理會,渭水中那半成品的水魔獸也暫不用管,待午夜時,我五人一起潛入宮中,只要一舉斬殺了石傑人,餘者皆不足慮。”
“皇帝那邊呢?”司徒鍾問:“入宮行刺可是重罪,怕是要殃及宗門。”
別看仙家牛逼,皇帝弱小,就覺得仙家對皇室並無所求,可事實上,仙派宗門其實都是依附於朝廷來生存的,黃權對這些仙家來說還是有一定的意義所在。
如今天下大亂,朝廷對這各路仙門都有大力扶持,不但地方上一切政策給予方便,還如朝廷官員一樣,每月都有俸祿可領。
對獨孤劍聖、司徒鍾這些高人來說,那點俸祿自然不值一提,要往橫了說,皇室在他們眼裡其實也是不值一提的。
可問題是,這是一種朝廷在鼓勵民間供奉和信仰仙門的暗示,連朝廷都供奉着,這能不是名門正派嗎?
於是有信徒、有願力、有人願意拜師,這纔是一個仙門可以長期鼎盛下去的不二法門,否則朝廷一句話給你打成邪派,縱然是沒有什麼餘力去圍剿你,但周圍的老百姓怕你、畏你,跟你保持距離,那一個仙門也就很難持續興旺了。
因此仙門哪怕再出現多麼厲害的高人,可以獨步天下,但仍舊是全都不願意得罪皇家,便是爲此了,總不能爲了個人痛快,就不顧宗門發展吧。
“也不過只是罰些供奉罷了。”獨孤劍聖澹澹的說道:“何況我五人以雷霆手段突襲,只要石傑人一死,再將鴻臚寺的餘孽以及渭水中的水魔獸抓出來,到時候陛下自然便知道孰是孰非。”
林書航也比較傾向於這種快刀斬亂麻的做法,正要應承下來,卻覺腳下的大地突然抖動了一下,緊跟着,一道恐怖的聲浪自極遠處傳來。
“吼!”
那是巨獸的吼聲,形成聲浪,幾乎只在一瞬間,便蕩遍了整座長安城。
林書航、獨孤劍聖、司徒鍾都是微微一怔,隨即臉色勐然一沉,飛速升空而起,朝那聲音來源處舉目望去,
只見在長安城北邊的極遠處,似是渭水方向,一個漆黑的巨大身影在那河道中站了起來,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麼東西?水魔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