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心說到這裡的時候,看了看窗外,說。“我就是一個有什麼說什麼的人,我從來不會對任何人隱瞞,這件事情我也和冷翼說過,顧義是我初戀男友。”
“你請繼續說,”穆彤彤抿了一口咖啡。
沒有電影裡那些聲嘶力竭的吶喊。我只是靜靜的追着。或許她壓根就沒有看到我。
我突然意識到要是真追上了該怎麼挽留呢。你知道的。我不會說煽情的話,更沒有足夠的籌碼來打賭她會回家。這樣的結果不是她自己選擇的麼?跑着跑着我只覺得鞋底都被曬化了的地面灼燒燙熟了,腳底鑽心的疼痛。
我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烈日之下。我蹲了下來,把頭埋進胳膊裡大哭。一直大聲的抽泣着,狼狽的像是被丟棄在亂堆裡的死物。
頭頂被曬得針刺般疼痛。餘熱依舊在身體裡翻騰。啊南和不知道什麼時候趕過來的顧義蹲在我身邊撫摸着我的頭髮。渾身已經被汗水淋溼。濃重的味道刺激我的味覺。、
“回家吧。”
我勉強的站起來。冷靜的冒出這句話。
回家吧。不然呢?
那天晚上,啊南和顧義一起跑到了我的小閣樓裡來。我的小閣樓是最好的治療我傷口的地方。在漫長的歲月中它接受了我整個靈魂的肆虐以及炙烤。那天晚上我拿起玻璃在腳上劃開了很多很多道口子。鮮血淋漓。我卻發狂的笑了。深夜,父親還在工地上指揮着。這個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誰會爲我滯留幾分鐘來心疼呢?
猩紅的味道。我還是找不到大動脈。屋子裡混雜着檀香味,血臭味,以及腐爛的木頭味。顧義心疼的摟過我,把我的臉埋在他的衣服裡。淚水很快便把他胸前的一小塊區域弄溼了。啊南也跟着哭了起來。”別這樣好麼?“
森然的月光照在我的小閣樓裡。我覺得自己是不久於人世的公主。而顧義,啊南安慰不好我。
只是我這小閣樓沒有藤蔓圍繞。沒有漂亮的水晶鞋。我在銀霜般的月光,在顧義的催眠曲中睡過去。他的歌聲真好聽,飄飄揚揚的,忽近忽遠。或許再過一夜,事情又變好了呢。
我們三個人躺在我的大牀上沉沉的睡去。黑暗中,我感覺得到,顧義說,他喜歡我,然後額頭上被溫熱的親了一下。
我也喜歡你,顧義。我呢喃着回答他.
我在暗淡的光線中看到顧義心疼的面孔。模糊的面容,成爲了心臟上的刺青。依稀可見他的淚水,俊美的眼睛熠熠閃光。
他的目光不像是我的那樣深邃看不到希望,相反的是,他是這樣一個美好的少年。讓人不忍心爲他墮落。
從此之後我們三個的關係更好了。黏在一起就像是棉花糖。
父親知道母親離開這件事情的時候並沒有我想象的那樣歇斯底里。他的冷靜令我畏懼。日子依舊這樣不痛不癢的過去了。家裡從未有過的安靜。對於母親悄無聲息的離開,或許他之前已經知道了。
這些。我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追究。奶奶依舊像是從未離開過炕上。真實一般的立在那裡。麻木,
只有我。也只有我.
我常常穿着她買給我的衣服走到她房間做着和她一樣的事情,按循着她的家居方式。比如站在牀邊疊衣服。比如在書桌上寫東西。比如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我試圖通過這些細枝末節,想要知道她對這個家感情會有多深。
結果證明一切都只是徒勞。我永遠無法猜測。我們之間的隔閡堪比洪荒滔天。
初中畢業的那個夏天天氣異常的熾熱。曝露在陽光下的一切
物體似乎都可能在四分之一的時間裡被融化。
我和啊南以及顧義順利的考上了市裡面的重點高中。我感覺,我將要甩掉所有一切不美好的回憶。我身邊最最關愛我的兩個人將和我永遠在一起了。
“我們,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好麼?”
我矯情的說完這句話。我們光着腳在麥地的邊緣上走着。頭頂上像是連着粗粗的線條。每一步都會隨時往下掉一樣。伸開雙手一步一步的走着。‘
“我會住宿哦““你們呢”。“一起吧。”身後的顧義發出聲音。
一起吧,到死也要在一起的。
我的分界線。上了高中之後。一切如我所料,都在改變。只是我還是會時不時的想起那種扭捏的姿勢。屬於我母親的扭捏。
重點高中確實不錯。一般情況下我都是選擇週末的時候回家。也常常有飯卡沒錢的時候,但是啊南和顧義都會毫不吝嗇的幫助我。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先欠着。人情賬。
高2的暑假。在日光熾熱的夏天,我和啊南顧義騎着向同學借來的單車到郊外的游泳池游泳。因爲只有兩架。顧義理所當然的搭着我。一路上我們汗水直往外冒。坑坑窪窪的泥沙路,加上顧義騎車的技術也一般一般。單車一直在晃動。
啊南壞壞的笑着,”抱緊顧義啊。傻逼。”
“啊“我因她說到點上而害羞。臉頓時潮紅。
我僵硬的抱着顧義的腰,然後不知不覺的把頭靠在了他寬厚的背上。我打賭,顧義這時候肯定是在心裡樂開了花。
我頂頂的覺得。一定是的。
路兩邊的梧桐樹搖晃着,細小的葉子打在熾熱的地面上。微風穿過整排梧桐,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聲浪,一波接着一波。滿地都是亂糟糟的影子。
愜意的風撩過整個身體。頭髮在風裡糾結起來。
到了岸邊把車子一扔,我們三個就開始迫不及待的跳進了河裡。
直到夕陽開始聚合起來,火燒雲在天空上撒開一道一道紋路。顏色潮紅一般。像是綢緞被撕扯成一塊一塊的。我們才拖着疲憊的身子趕回學校。而不是,家。
夜半,和白天的喧鬧比起來。我似乎又沉默了許多。憂鬱憔悴開始侵蝕着我。不自覺的我又開始想要拿利器割自己的手。顧義的心疼的表情卻揮之不去的出現在腦子裡,。甩不掉。或者不想甩。
週末回家已經是傍晚。暈車的感覺像是頭欲要分崩離析一般。我一言不發的徑直走到我的小閣樓。這個地方,只有閣樓纔是安全的。不管走到哪裡到處都植上了荊棘。刺得遍體鱗傷。閣樓依舊是昏暗並且死寂沉沉。
總會有那麼一個地方來暗示自己仍舊在成長。而且是高調肆意的。身體不可遏止的向天空伸去。每天都會滯留的地方,變成了每週一次。這便是成長帶給我排山倒海的區別。對我來說屬於自己的排山倒海。宿命的野獸,離我越來愈近了。很多分岔口在我面前彎彎曲曲。我永遠不知道下一秒的我和這一秒的我會有什麼區別。或許用秒數來對比,過於微不足道。就是在這樣一秒一秒的時間裡,我有耐心的走過一個又一個路口。拐過一個又一個分叉口。
那天晚上我趴在桌上撫摸着那些教科書的時候,突然就恍然大悟。只有自己變得優秀一點纔會有機會循逃出這裡。循逃掉所有的不美好。我很認真的看了書,從未有過的心靜。
做完作業的時候才11點,街上的靜謐開始顯現出來了。內心蠢蠢欲動。不安分的我找來跑鞋。從小閣樓上跳了下去。兩旁的屋子還是沒
有變。灰白的老式樓房。弄堂裡依舊是水龍頭沒有擰緊的聲音,水聲一滴一滴的,在外面可以清楚的聽到。耳邊可以聽到細小的蟲子發出的尖刺的聲音。進入耳孔。森然的月光像是一塊龐大的布料,把眼前所有的一切塗抹上了銀白的顏色。遠處的路燈似乎是因爲電力不足,漸次閃爍。殘喘的微光甚至照不完一小塊區域。風蕭蕭的灌進脖子裡。只有腳下的柏油路,因爲白天的溽熱依舊汨汨的冒着熱氣。才顯示出這是夏天。
我漫無目的走在這樣肅肅的街道。風一卷把地上的包裝袋子捲到了更遠的方向。路邊不知名的野貓偶爾發出一兩聲古怪的聲音。連同屋子裡的狗吠聲。
星星的火光在遠處顯得格外突兀。我走到光源的盡頭。
“大晚上的抽什麼煙啊?有病毛病啊你。。。。。。。“
“本人寂寞了,想女人了。“顧義把頭轉向我,我看到他的眼神,依舊那麼好看。”彆嘴貧了,什麼時候開始女人女人的了,聽得噁心。“我一把搶過他的菸頭扔在地上。”陪我走走吧。“
顧義,是那麼美好的一個少年。有着令人豔羨的成績,壞壞的笑容。卻好看得要了命。就算是穿着校服,也掩蓋不了吸引人的氣質。成績絕頂的上升。鄰班的女孩子整日圍在他身邊打轉。男孩子長身體的最佳時機。可以聽到骨子拔節的聲音。
記憶裡的那個心疼不已的表情,我真的很害怕失去。
“想什麼呢?“
顧義用愛撫的表情看着我。
“想你唄。。。。。。“我機靈的反口說。似乎是沒有反應我會這樣回答。顧義愣了幾秒鐘,才害羞的說”切。。。。。。。“
顧義走在前面幾步,依舊是帥得要死的背影。
我頓了頓腳步。“顧義。”
“呃”
“我喜歡你。。。。。。。”是想要說得更多,想要明明白白的把自己對他的感覺說出來。可是眼下,臉已經變得潮紅。似乎是有人扼住自己的咽喉。只是突兀的冒出這幾個字。無措的感覺再次向自己襲來。這次,是有預兆的。
整個人似乎是被神奇的介質懸掛在空氣中。我在等待他的回答。
顯然是被這樣的話問懵了。連呼吸也開始跟着停滯。手心滲出了厚實的汗水。是等待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麼?
出乎意料的是,我看到顧義轉過來,走到我身邊,俯下身,吻了我。似乎所有的血管都被按下了開啓鍵。甜蜜的感覺輸進了身體的每一寸地方。連細胞都是快樂的。
良久,顧義停了下來。緊緊地抱住了我。臉頰火辣辣的紅。穿過了臉部的神經。到達心臟。
啊南突然從路燈的地方走來,一邊鼓掌。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
“好啊,你們。。。。。。”我剛想掙脫顧義跑過去裝模作樣的打啊南,好抵消掉突如其來的尷尬。但是,顧義的力氣真的是太大了、好吧,我認命。
甜蜜充斥着整個身體,伴着適量的尷尬。杯子裡的甜蜜是不是要溢出來了。
我只是想要一個直線的結局,不奢求開始是怎樣的鮮花簇擁。我以爲日子是這樣乾乾淨淨的流淌過來了,也會這樣在人的意料之內流淌過去。
宿命的野獸,選擇時機的潛逃出來。
是不是就算我傾盡一聲也無法猜出這個諾大的世界到底會有多少個這樣大大小小的路口。真的走進了這樣一個混沌的迷宮,在這樣一個個令人絕望的拐角處,我還要經歷什麼命運的改變呢。還要接受多少安排才能夠高高擡舉自己的寵辱不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