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你的人還真是有意思, 雲柯。”雲蘇禮鼓起了掌來, 一聲一聲緩慢的掌聲在廣場中響起,好似跟着心臟跳動的節奏一樣, 一下又一下敲擊在人的心頭。

在雲蘇禮掌聲驟歇的那一刻,他身後忽然涌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鬼怪,這些鬼怪的模樣和雲柯這邊守着的鬼怪一模一樣,不管是身形,體態還是顏色,如果他們混攪在一塊,雲歌靈還真是完全分不清這些鬼怪究竟是出自誰的手。

雲歌靈看着對峙着的兩邊的人馬, 忽然浮起了一個十分荒謬的想法。也許她身邊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幕後boss並不僅僅只有一個人, 雲柯和雲蘇禮, 其實都在裡面佔了一席之位。

雲蘇禮瞥了一眼雲歌靈,然後淡淡地看着雲柯道,“雲柯你倒是藏得很深, 如果不是在雲家的一些事情, 我都察覺不到你也來了這個城市。不過……我一向不喜別人打亂了我的計劃。她, 是我的。怎麼,雲柯你也要和我爭嗎?”

雲柯緩步走到雲歌靈的身邊, 然後上下打量了一會雲歌靈整個人,當他收回視線的時候,他的手緩緩擡了起來,然後蓋在了雲歌靈的肩上。雲歌靈看着雲柯的手心爬出了一隻蜜蜂大小的蜘蛛, 這隻蜘蛛體積雖小,但是動作卻很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爬到了雲歌靈的脖子處,在雲歌靈的外皮只是輕輕那麼一鑽,就鑽了進去,消失了蹤跡,只留下白皙的皮膚下一個小小的鍼口。

雲蘇禮淡漠地看着這一切,忽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裡沒有多少笑意。韓婷沉着臉指着雲柯,“你!”

韓婷只說出了一個字,雲蘇禮突然伸出手就摑了韓婷一掌,明明只是輕輕地一甩,韓婷整個人就被帶倒在了地上。韓婷捂着嘴瑟瑟發抖地擡頭看着雲蘇禮,雲蘇禮低着頭,眼睛裡的瞳孔冷冽無比,裡面就和雲柯的眼神一樣,什麼都映照不到,面前的一切好似都是死物一般。

韓婷不敢說話,只是捂着腮幫瑟縮地彎腰起身,退到了雲蘇禮的身後去。雲蘇禮會這樣對待韓婷,韓婷並不感到意外。他要護着的雲歌雅死了,還是在韓婷沒有看妥當的時候死的,他壓抑了一路,現在看到雲柯和雲歌靈,壓抑的一切都爆發了出來。

雲歌靈看着默不作聲隱沒在黑暗中的韓婷,右手輕輕地在左手上摩挲了起來,在她摩挲的地方,一個小小的突點緩慢地在皮膚上來回遊蕩着。

蜘蛛,這熟悉的蜘蛛……姜立林、周筱潔、周舒舒身上的蜘蛛,還有拍攝陸連臻電影時想要殺死自己的李趙,這些事情都是出自雲柯之手嗎?

雲歌靈眼神複雜地看向雲柯,雲蘇禮注意到她的視線,笑了起來,突然玩味地道,“想當初,你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還是多虧了雲柯搭把手纔會死掉的。”

雲歌靈的眼神逐漸變冷,似乎想聽聽雲柯的解釋。不過雲柯顯然不打算對這些事情解答太多,根本連看都不看雲歌靈這邊一眼。當初原身會死,其中有一點尹白萍的身影,但更多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場意外,但是現在仔細想想,怕是原身會死,也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了的,尹白萍也僅僅只是一個露了面的傀儡。

雲蘇禮似乎覺得只說了這麼一件事還不夠,他看到雲歌靈臉上皮膚內遊走的蜘蛛,指着雲歌靈臉上的蜘蛛便道,“你大概不知道吧,那隻蜘蛛可是巫蠱術的產物,既可以控制人的神志,又可以令人致死。歌靈姐,雲柯這是打算殺了你。”

雲歌靈剛纔不太明白雲蘇禮爲什麼和自己說這麼多話,現在聽了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忽然就懂了,雲蘇禮這是打算挑撥離間,看自己和雲柯鬥得你死我活,然後他就坐收漁翁之利,可惜工廠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誰都明白,誰先動手,可不一定就能佔到先機。

簡方原掏了掏耳屎,道,“說得好像騰青,哦,雲蘇禮你不想殺了她似的。百豐村的時候,李趙可是你派去的。”

雲蘇禮攤開了手,嘆了口氣,“可惜李趙被你們的人殺死了。”

間方原笑道,“你是不是應該慶幸,有我們在背後出手,這才保下了雲歌靈一條命,如果她早就死了的話,現在又如何幫你復活雲歌雅,讓雲歌雅長生不死,對不?”

雲蘇禮摩挲着下巴,搖了搖頭,“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還不如說是我的人和你的人在抗衡,讓雲柯沒有殺死她。畢竟雲柯已經殺了一次雲歌靈,一個人可沒那麼多條命。雲柯想要殺死整個雲家的人來給我陪葬,真是殘忍,難不成這就是我們巫蠱族人的天性?”

“一樣的殘忍,自私又自利,只要能獲得想要的結果,即使是萬人斬之路,都走的毫不拖泥帶水,比誰都要乾淨利落。”雲蘇禮揹着手,緩緩地朝前走了兩步,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注視着雲柯,雲柯也在看着他,兩人的眼神同樣的冷。

“巫蠱族……”

雲歌靈想起了以前王炸給自己提過的一些已經滅絕或者頻臨滅絕的少數民族,在這些少數民族中,就有一族叫做巫蠱族,以巫術和蠱術聞名。據說他們居住在苗疆一帶,但是具體位置卻是無人得知。古往今來,只有有緣人才能找到他們的村莊中去。也許是巫蠱術太接近天機,所以巫蠱族的人在百年前歷經了一次大劫,這次大劫直接讓巫蠱族損失慘重。在大劫中存活下來的人只有十餘人,這些人最後背井離鄉,離開了苗疆,最終定居在哪無人能說清,有些說他們入了世,當了個普通人;也有人說他們在遷徙的途中,又死了許多人,最後留下的只有伶仃二三人,最終巫蠱族名存實亡,在歷史的流沙中滅絕。

雖然巫蠱族好似在歷史長河裡隱姓埋名了起來,但是巫蠱族內的巫蠱術法卻是在世間流傳了開來。有些非巫蠱族的人靠着偶得的巫蠱術法,也學了一丁半點的巫術和蠱術。因爲巫蠱術法流於人間,又因爲各種原因,學習的人並不少,這也就造就了一種,巫蠱族雖亡,但是巫蠱術卻盛行的跡象,雖然這種盛行起來的巫蠱術只是巫蠱族內小孩纔會玩的一種小把戲。

不管怎麼說,巫蠱族的巫蠱術有着上千年的歷史,絕非普通之物,據聞更久遠的時候,曾經還有一國國師說過,“得巫蠱人得天下”,可見巫蠱術在歷史長河中也發揮了非常大的作用。

只是出人意料,本以爲滅絕的巫蠱族人,竟然出現在了雲歌靈的面前,而且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原本以爲這種下到人身上的蜘蛛是一些有幸習得了巫蠱術法的人養的,沒想到他們真正的主人卻是巫蠱族人。

揮灑在大地上的月光忽然褪去了它的光芒,雲歌靈擡起頭來,便看到有云層已經遮蓋了一半的圓月,而看勢頭,那些灰濛濛的雲層還在不斷地前行。

雲蘇禮也仰起了頭來,眉頭不自覺地皺在了一塊。他伸出左手,手指不停地推算着,也不知道在算些什麼。良久,他才陰沉着臉,看着雲柯道,“我們是族人,巫蠱族現在就剩下我們兩人,我不想殺了你,雲柯,我耐心不多了。”

“殺了我?”雲柯嗤地笑了一聲,他微微低垂着眼睛,然後伸出了雙手,白色的手套上,十指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扭動着手心朝下,手指卻往上彎曲。這麼扭動了半分鐘,十指忽然恢復了原樣,雲柯左手扣在右手上,手指慢慢地劃過白手套,邊開口說話邊把右手的手套脫了下來,“在十五年前,我就當自己死了。”

白色的手套悠悠地墜落在地上,蕩起了一層黃色的飛沙。雲歌靈看着雲柯一雙只剩白骨的手,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從手腕處有一條非常明顯的界限,一邊是白骨,一邊是完好的手臂,從手腕處往下,那一雙的手好像被人剝了皮拔了肉,纖長的白骨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手腕處的骨頭上,就像是敲擊着黑白的鋼琴鍵盤,富有韻律又有奇妙的怪異感。

雲柯伸長了手指,十指大張,冷冷地掀眸看向了雲蘇禮,“五十年前,你父母一家爲了給你續命,偷了族中重寶,事情敗露後跑入族中禁地,觸動禁地秘術,全村土崩瓦解,地崩山摧,數十人死傷慘重,活下來的只有包括你在內的十多個人。當初就該殺了你祭祀死去的族人,而不是一時憐憫,留你在禍害我們一次。”

雲柯冷冷笑了兩聲,骨手緊緊握在一塊,力度大得周圍的人都能聽到骨頭咯吱咯吱的聲響,他繼續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頤天年,這句話真是不假。我父母見你年幼可憐,頂着族人的壓力保下了你,並把你帶在身邊撫養,沒想到卻是給自己養了一條白眼狼。反手就出賣了我們,毀了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來的巫蠱族人。”

雲柯擡起手來,直接下命令道,“殺了他們。”

那些守在兩邊的鬼怪霎時都被鼓動了起來,他們齊齊壓向了雲蘇禮這邊,雲蘇禮把韓婷拉到了身邊,什麼也沒說,連眼神也沒變,只是輕輕地一揮手,他身後的鬼怪們就也從後面蹦了出來,很快就和雲柯製作出來的鬼怪打鬥在了一塊。

雲蘇禮把韓婷交到了其他人的手裡,緩緩地朝着雲柯這邊走了過來。周舒舒也已經來到了雲歌靈的身邊,反手抓着雲歌靈的脖子,拖拽着她到了簡方原和阿九的隊伍中。阿九看着周舒舒的動作,搖頭晃腦了起來,“周小姐,你這麼粗魯,拽疼了我的小歌靈怎麼辦?”

“閉嘴。”周舒舒瞪了他一眼,“再多說一句話,我先殺了你。”

阿九做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樣,在嘴上做了個拉鍊子的動作,攤了攤手,對着被擒住的雲歌靈就是一通的擠眉弄眼。

雲歌靈:“……”她再次明白,阿九就不是一個會看場合做事的人。

另一邊,雲蘇禮和雲柯已經打在了一塊,看起來打得實在是難捨難分,不過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好似雲蘇禮那邊受到了更大的壓制。在雲蘇禮被甩出去摔倒在地上的時候,跟在他身後的手下都紛紛動作了起來,齊齊襲向了雲柯。

簡方原看到這裡,嘖嘖了兩聲道,“就不能讓我安安靜靜看一個戲嗎?”

“嘿嘿嘿,好像好好玩,也算我一個吧。”阿九嘴角一勾,和簡方原一起急奔了出去,加入了戰場中。

在個混亂的打鬥場裡,那些原本就在工廠中的陰物好似完全不受任何的影響,仍然一個又一個地涌入了一號食堂裡,一號食堂的藍紫色光芒越來越濃,這些陰物就好像是加大燈芯燃燒的阻燃劑。雲歌靈心裡總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尤其是看着這些不斷飛蛾撲火的陰物,耳邊漸漸地開始出現了痛苦的嘶叫哀鳴聲,都是從一號食堂中傳來的。

雲歌靈被壓制着雙手,又被禁錮着脖子,根本無法動盪,也就更加無法清晰地看到身後食堂此時的畫面。一團又一團的黑氣把食堂整棟建築都籠罩在了內裡,黑色的氣體顏色由淡變深,源源不斷的陰氣從陰物身上飛出涌入了食堂,那些加深了顏色的黑氣好像有了靈智一般,匯聚成一條又一條的觸手,這些長長的觸手從中央往四面八方甩去,無數的陰物都被掃到了“他的嘴巴”裡,被吞噬的陰物發出掙扎的哀嚎聲,最後被吞嚥得連骨頭都不剩。

周舒舒拽着雲歌靈退到了食堂的門口,這時,雲歌靈纔看到了從自己身後伸展出來的一條又一條巨大無比的黑色觸手。那些本來打算攻擊她們倆的鬼怪躊躇地站在不遠處,似乎對身後的黑氣感到恐懼。

現在雲蘇禮和雲柯兩隊勢力打得不分上下,不管是雲蘇禮還是雲柯,身上都帶了一層又一層的傷。雲柯退到了一邊去,和雲蘇禮拉開了一段距離,他抹掉嘴角的血跡,擡頭看着已經只剩下三分一的圓月,吐了一口血,回頭直接就對周舒舒下了命令。

“殺了她。”

雲歌靈眼睛一眯,雖然還有很多事情她沒有搞清楚,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也由不得她繼續裝弱,正打算在周舒舒動手殺死自己之前出手反抗,周舒舒卻是安安靜靜地立在原地,似乎沒有聽到雲柯的吩咐。

雲柯眼神一凜,猛地回頭看向了雲蘇禮,只見原本站在他同一陣線的阿九還有簡方原,都站在了雲蘇禮的身後,他們正微笑地看着自己,顯得雲柯像個蹦躂了半天自討沒趣的小丑。

雲蘇禮攤開了手,笑得十分的惡劣,他緩步走到雲柯面前站定,說道,“威脅可比不過誘惑,你用巫蠱術控制他們,我就可以用巫蠱術救他們,更甚者我還能完成他們的心願。只要我的實驗成功了,所有的人包括他們的愛人和親人,全都可以長生不老,不受這世間的輪迴痛苦影響。長生不老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你看,我只是做下了一個許諾,你身邊的人就都來到了我身邊。”

雲蘇禮朝着周舒舒那邊努了努嘴,“怎麼樣,被我安排在你身邊的眼線背叛,是不是感到很憤怒?雲柯,我本來看在你是唯二剩下的同族人份上,想要放你一馬的。即使你一直試圖殺我,我也沒想過殺你。只是你偏偏越了界!你爲什麼要幫歌雅借壽呢,明明只要我實驗成功了,她就能活下來,永生不死。而你卻破壞了我的計劃,你給她借來壽元,只會讓她在生死簿上又被多記下了一筆孽債。”雲蘇禮喘了一口氣,忽然大笑了起來,“不過也沒關係,即使她被一些小老鼠殺了也沒關係,只要我打開鬼門關,把輪迴珠拿到手,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能把歌雅給重新救回來,以後我和她就能生生世世在一塊,誰也分不開我們。”

說完這句話,雲蘇禮的手突然穿過了雲柯的身體,他的眼神無波無瀾,手上不斷有汩汩的鮮血滴落。雲柯咯咯地笑了出聲,他艱難地張了張嘴說道,“果然,小人行徑,也難怪我玩不過你。你僞裝得真的很好,我懷疑了雲歌靈,懷疑了尹白萍和雲付海,就是沒有最先懷疑到你身上。本來想着寧殺錯,也不能放任你離開,好不容易讓姜立林弄了個絕殺陣,卻還是弄不死你。天意嗎?不,雲蘇禮,你的願望絕對不會實現的。長生不老,簡直癡心妄想!”

雲柯猛地用力,雙手拉扯住了雲柯的衣領,兩人的臉頰貼得無比的近,雲柯黑得發亮的瞳孔緊緊地注視着雲蘇禮,好像要把雲蘇禮的樣子一絲一毫都要清清楚楚地記在腦海中。最後,雲柯張了張嘴,念起了一段古語,等這段古語唸完後便露出一抹勝利者的微笑,隨着笑容的僵硬,細長的指骨漸漸無力地張開,西裝上滿是污跡的男人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隨着雲柯的死去,他製造出來的那些鬼怪直接散成了煙雲,消失在了原地。

“蜘蛛!”雲蘇禮轉頭看向雲歌靈這邊,周舒舒揚起了手,不知何時起從雲歌靈身上取出的蜘蛛已經死在了她的手心。

雲蘇禮瞧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雲柯大概是到死都不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

笑着笑着,雲蘇禮漸漸收了聲音。此時此刻,周圍靜寂的只能聽到微風襲來,樹葉和廠房窗戶上的窗簾簌簌作響的聲音。

“這一切都是天意。”

雲蘇禮站在自己同族之人的屍體旁,喃喃了這麼一句話,接着,他掏出了一個黑色的玻璃瓶,輕輕地抽出了瓶中的木塞。木塞一開,源源不斷的黑紫色蜘蛛就從瓶子內鑽了出來,順着雲蘇禮的手臂,不斷地掉落在雲柯的屍體上,很快,雲柯的屍體就被黑紫色完全覆蓋,雲歌靈只聽到了咔嚓咔嚓啃咬的聲響。只是短短的幾十秒時間,雲柯的屍體就被那些黑紫色的蜘蛛啃咬得只剩下了坑坑窪窪的屍骨,不管是皮肉還是衣服,全都沒了蹤跡。而那些黑紫色的蜘蛛好似還沒有吃飽,依然附着在那一堆的白骨上,一點一點地把白骨給吞食進自己的腹部。

當整架屍骨都被吃盡後,那些原本只有蜜蜂大小的蜘蛛,都變得有拳頭那麼大。它們吃飽喝足後就紛紛地散到了雲蘇禮的周邊,密密麻麻的涌動着,細小的圓眼睛貪婪地盯着雲歌靈,好似正在垂涎着雲歌靈身上散發出來的肉香。

雲歌靈垂落在一邊做攻擊姿態的右手收斂了下去,隨着周舒舒的拖拽,她被壓着走到了雲蘇禮的面前。

周舒舒鬆開了她脖子處的手,卻沒有鬆開抓着她的手臂。雲歌靈咳嗽了一聲,仰起了腦袋,望着雲蘇禮還帶着點少年稚氣的臉,開口道,“開鬼門關,找輪迴珠,求長生不死。雲蘇禮,你們還真是膽子不小。”

雲蘇禮從身上掏出了一條手帕,然後輕輕地擦拭着雲歌靈臉頰上的灰跡,他笑着道,“我的膽子一向很大,不過我除了膽量不錯之外,還很喜歡用腦。”雲蘇禮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尋找輪迴珠的計劃,我可是計劃了很久,現在,終於等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

雲歌靈冷冷笑道,“是嗎,所以你抓我過來,是要讓我給雲歌雅讓個身體?還是想要用我的血還是肉來祭拜雲歌雅?”

“本來是不需要你的身體的,可惜,有個小老鼠讓我的計劃出了點變故,不過也沒關係,你和歌雅是雙胞胎,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借用一下你的身體也不錯。”雲蘇禮的手指從雲歌靈的臉上緩緩落到雲歌靈的鎖骨處,“不過在你把身體借出來時,還得幫我打開一下鬼門關 ,讓我把傳說鑲嵌在鬼門關上的輪迴珠給取下來。這對你來說不難吧,在雨村的時候,我可見你開了一次鬼門關。”

雨村?雲歌靈想起了在雨村見到的僞裝成別人的鬼怪,想起了殺死鬼怪後進到的全黑世界和刀子雨,也想起了躲避刀子雨後進到的陰間世界,和最後從鬼門關逃離的景象……

雲歌靈警惕地看着雲蘇禮,“在雨村發生的一切都是你做的?慫恿林姨向水鬼借壽的也是你!”

雲蘇禮噗嗤笑出了聲,搖頭道,“讓鬼物假裝成那個苗姓警官的人,想要在陣法裡殺死你的人的確是我,不過唆使林姨向水鬼借壽間接要害你的人可不是我,是雲柯。他大概是想要做個借壽的實驗,所以就選擇了林姨那個女人,不管這個實驗成不成功,結果反正都是你死,他大概很樂意看到。畢竟他早就盼望雲家的人全都死光光了……”雲蘇禮突然打了個響指,“哦,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你應該在找林姨夫妻的魂魄吧,不用找了,他們早就被煉製成了剛纔那一羣鬼怪裡的一員,魂魄早就沒了。”

雲歌靈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壓下了噴涌而出的怒火,她咬着牙道,“雲柯只知道你在雲家,卻不知道你是雲家裡的誰,所以爲了殺死你,他就拉上了雲家所有的人來陪葬,對嗎?”雲歌靈聯繫上雲柯死前的話,心裡便得到了這麼一個殘忍至極的答案。只是因爲雲蘇禮一個人,雲柯就對原身在內的雲家幾人下了狠手。雖然尹白萍死有餘辜,但是也不能作爲雲柯殺人的理由。

“對,沒錯。”雲蘇禮落在雲歌靈鎖骨的手指緩緩朝上,又回到了雲歌靈的眼睛周圍,慢慢地在她眼眶周邊打起了轉。他微微掀眸看了一眼頭頂的圓月,此時圓月只剩最後的四分之一沒有被雲霧遮蓋,只要在等十五分鐘左右,這最後的一點月亮就會消失,雲蘇禮等的就是圓月消失的那一刻。也許是看在雲歌靈將死的份上,又或者看在這圓月還未消失的十五分鐘的無聊時間上,他整個人顯得無比的有耐心。

雲蘇禮伸出另一隻手撩起了雲歌靈垂落下來的一縷髮絲,慢慢地把玩着,“我其實只是想救歌雅,至於其他人是死是活,我真的不在意也不在乎。本來我是沒想着殺你的,你在直播裡的表現很不錯,讓我發現了很多東西,雖然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沒什麼用。不過可惜你阻礙了我的計劃,也礙着了別人的眼。歌雅想要你死,她讓我殺了你,我當然得完成她的心願,我對你的喜歡還不足以讓我留下你的命。”

“恐怖直播是你開的,你透過直播把嘉賓都當成了你的實驗對象和探查者,你想透過我們找到你要找的鬼門關。第一個村子鬼鎮,就有鬼門關殘留的氣息,之後的蠟像館存在着長生不死的禁.術……你是想找尋讓雲歌雅活下去的方法,因爲雲歌雅最多隻有兩三年的壽命,你想要救她。”雲歌靈大腦裡飛快地運轉着,從她參加恐怖直播開始到現在,她們去過的所有地方,遇到過的所有的人,發生過的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盤倒帶不停地在她大腦內回播着。

“黃瑜難不成也是你的人?”什麼替身,怕都是早有計劃。

不過雲蘇禮卻是搖了搖頭否定了雲歌靈的話,“不,那隻小老鼠可不是我的人,她是雲柯的人,不過性子太烈,是一件不太聽話的半成品。”

看着雲歌靈疑惑的眼神,雲蘇禮好心地又多說了一句,“雲柯猜到我在意歌雅,便想從歌雅的身上下手,命令方立在周宵身上取了壽元給歌雅,但是其實在給歌雅借壽之前,他曾經找人做過相關的實驗,那個黃瑜就是他手中的一件可憐的半成品,命是救回來了,可是卻變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也多虧了雲柯的這一手,讓我在對待長生不死這件事上面更加的小心翼翼。”

“你是不是在懷疑歌雅找你當替身的事情?這件事其實很簡單。”雲蘇禮低頭,和雲歌靈的臉只隔了半個拳頭的距離,“雲柯對恐怖直播起了疑心,而且你一個死了的人突然又活了過來,總是讓人不放心的。他那時候一直把你當成了我,分開你和雲家的人,然後讓自己的人在節目裡殺了你,多好的一個計謀。可惜你太聰明瞭,他的人並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不過我真得感謝你,因爲你的存在,把雲柯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雲蘇禮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了一道哼哧哼哧的聲響。在一棟廠房的轉角處,四個人影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雲歌靈看着扛着黑色屍袋套着恐怖直播工作制服的四名“工作人員”,瞳孔內閃爍了一下。在場的人中沒有一個人發現雲歌靈臉上一剎那微妙的變化,雲蘇禮看着被送回來的雲歌雅的屍體,臉上霎時露出了一抹極爲燦爛的笑。

雲歌靈看到雲蘇禮的笑,心裡再次確認,不管是雲蘇禮還是雲柯,恐怕心理早就扭曲得不成樣。

隨着那四個扛着屍袋的“工作人員”的靠近,雲歌靈的心臟就跳得越快。當他們來到雲蘇禮面前,而云蘇禮和其他人都沒發現任何異常後,雲歌靈纔在心裡呼了口氣。

他們沒有發現,這四個“工作人員”都是假的!

雲蘇禮揮了揮手,那四個僞裝成人的紙人便把扛着的屍袋放在了地上,然後退到了一邊去。雲蘇禮拉開了屍袋的鏈子,直接就伸手進去把無皮的女屍給整個抱在了懷中,他伸手輕輕地撥弄着女屍那血肉模糊的臉,就像在撫摸着自己深愛的戀人。

“病態的愛。”雲歌靈看着這樣的雲蘇禮,腦海裡忽然閃過了這麼幾個字。

在雲蘇禮抱起雲歌雅屍體的時候,夜空中最後的一點圓月也被雲霧覆蓋,整片大地突然颳起了猛烈的強風,月光退去,周圍慢慢暗沉了下來,只有食堂那裡越來越明亮的藍紫光暈染着一切。工廠內成千上萬的陰物全都被從各處吸到了藍紫光中去,藍紫光的光芒越來越大,好像要把底下的雲歌靈幾人都吞噬其中。

雲蘇禮看也不看雲歌靈一眼,望着這團藍紫色的光暈輕輕道了一聲,“儀式開始吧。”

還未等雲歌靈反應過來,阿九已經近到了雲歌靈的身邊來,代替周舒舒壓住了她的身體,而周舒舒從身上掏出了一把銳利的小刀,緩緩地朝着雲歌靈的手腕處而來。

雲歌靈退後了一步,高聲質問,“你們想要幹什麼?”

雲蘇禮臉上都蹭到了無皮女屍的血,可是他並不在乎。他摸了摸屍體的頭顱,笑看着雲歌靈道,“當然是用你的血打開鬼門關。當初在雨村,你滴落的血可是發揮了不少作用。”

“我怎麼不知道我的血這麼牛逼了?”雲歌靈嘖嘖了兩聲,心裡則在思考着怎麼脫身。在她還未找到脫身方法時,背後被禁錮的雙手突然慢慢鬆動了開來,在雲蘇禮還未察覺出異樣時,雲歌靈已經推開阿九跳到了他們這羣人的百米遠。

“什麼?!”雲蘇禮詫異地看着用刀指着阿九的周舒舒,又轉頭惡狠狠地望向了已經逃開了的雲歌靈。

雲歌靈搖晃了一下手腕,開口便道,“王炸,你來得有點太遲了吧。”

“小嗦囉有點多。”一陣風在雲歌靈身邊襲來,等風消散後,王炸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衆人眼前。王炸打了個響指,原本指着阿九的周舒舒突然發了狂的持刀捅向了雲蘇禮,不過雲蘇禮反應很快,只是被周舒舒割了一道劃痕在手背,而周舒舒則被他一腳踹到了牆角邊暈了過去。

雲蘇禮看着手背的傷口,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線,他看了一眼暈死的周舒舒,轉頭望向了王炸,“你是什麼時候收買了我的人?”

王炸睨了他一眼,並不回答雲蘇禮,只是對着周舒舒那邊揮了揮手,只見周舒舒額頭處涌出了一道黑氣,這道黑氣在周舒舒身邊打了個轉就回到了王炸的手中。

這道黑氣留在周舒舒身上時,王炸還真沒想到會有救雲歌靈的一天,當初他只是想讓黑氣折磨一下週舒舒,好回報他們在自己和雲歌靈身上動的手腳,沒想到這一手在這時卻幫了個大忙。

“有點意思。”雲蘇禮看到黑氣的時候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至於王炸怎麼會未卜先知留了這麼一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肥料”跑了。那層遮着圓月的雲霧已經有了漸散的節奏,開鬼門的時間已經等不及,他必須要把雲歌靈儘快抓回來。

雲蘇禮擡起手來,指着雲歌靈和王炸便道,“除了雲歌靈,阻礙我們的人一律殺無赦。”

不管是圍在周圍的鬼怪還是簡方原這些人,他們都一齊擁了上來。雲歌靈和阿九還有簡方原對上了手,王炸那邊則主要對付難纏的鬼怪。簡方原和阿九動作迅猛有利,被他們打到的地方一下子就負了傷。

雲歌靈拉開了一定的作戰距離,吐了口血,此時她前面站着簡方原,後面站着阿九,然後身後還有滿滿圍了一圈的蜘蛛,她簡直就像甕中捉鱉裡的鱉,插翅都難逃。雲歌靈抹掉了嘴角的血,望着簡方原道,“阿九是覺得有趣,所以要幫雲蘇禮,那麼你呢,簡方原。林發是你殺的,蚊子也死了對嗎?你根本就可以不用殺死他們的。”

簡方原揉了揉眼角的淤青,他笑着道,“我只是覺得,取代他們跟在你身邊更安全,你看,你對林發產生了懷疑,我就假扮成蚊子,然後我又變做了簡方原,你不就降低了警覺了嗎?至於我爲什麼跟在雲蘇禮身邊,因爲我想要我的妻子回到我的身邊,她那麼可愛那麼的善良,根本不該從我身邊離開。”

簡方原忽然指着旁邊和王炸打鬥的工作人員道,“他們中有的想要復活自己的父母,有的想要復活自己的姐妹,有的甚至僅僅只是害怕死亡。不管大家的對象有什麼不同,本質上我們都是爲了長生不老而來的。雲蘇禮說了,只要有了輪迴珠,我們的願望就能全部實現,我們愛的人就會回到我們的身邊,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爲了完成他,殺死一個兩個人又如何?都是值得的。”

這些人心理已經扭曲,三觀已經被人性的慾望所覆滅,他們根本看不清善和惡,爲了完成自己的願望,殺人在他們看來只不過吃喝拉撒一樣無所謂。

“輪迴珠……”王炸聽到簡方原的話,嘴脣越抿越緊。把圍攻着自己的鬼怪全部打散後,看着雲蘇禮就道,“輪迴珠的確可以讓人起死回生,不受輪迴影響,但是並不是不生不滅的,得了輪迴珠,還得付出相應的代價。最重要的是,現在鬼門關之上,已經沒有輪迴珠了。”

“你在騙我!鬼門關上怎麼可能沒有輪迴珠!只要打開了鬼門關,我就能拿到它!”雲蘇禮裹緊了雲歌雅的屍體,朝着王炸就大吼了起來。

雲歌靈聽着王炸的話,眼睛突然越睜越大,她猛地擡頭看向了王炸那邊,“王炸,你是不是拿輪迴珠……”

趁着雲歌靈走神的剎那,簡方原朝着她就攻擊了出去。雲歌靈一時不察,被簡方原甩倒在了雲蘇禮的倒下,猛地一口血吐在了雲蘇禮的腳下。

雲歌靈艱難地擡起頭來,以她的角度剛好看到了走到自己面前的雲蘇禮。

等等……右耳的耳洞……

來不及細想,雲蘇禮的手已經伸到了雲歌靈面前,可惜雲歌靈身體重得好像壓了鉛塊,根本避讓不開,而王炸也被圍困着過不來救她。在雲蘇禮就要碰到雲歌靈時,電光石火間,不知什麼時候跟過來的俄羅斯套娃突然出現在人前,一個飛撲就蓋在了雲蘇禮臉上,趁此機會,雲歌靈用盡全力傾身就滾到了雲蘇禮的身後去。不過這麼一動,雲歌靈身體便到了最大的極限,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

在雲歌靈離開的那一刻,俄羅斯套娃也被雲蘇禮抓着扔到了地上,直接便暈了過去。

而云蘇禮看着奄奄一息的俄羅斯套娃和遠處不斷喘着粗氣的雲歌靈,突然掉頭望向了因爲震怒而大開殺戒,把他所有的手下都打倒的王炸。雲蘇禮左右張望了一眼,在看到倒在一邊驚恐地看着這一切的韓婷時,他想也沒想,直接就把韓婷給拽到了自己的手裡,指甲一伸,只要在稍微一用力,韓婷脖子的血管就會被他尖利的指甲劃破。

雲蘇禮大喊了起來,“擋住他!簡方原給我擋住他!”

單膝極地的簡方原嘴裡念起了一段古語,隨着古語的出現,王炸肩膀處突然涌出了一股濃重的綠氣。綠氣的味道就像腐爛的菜葉,酸澀難聞。隨着綠氣的加重,王炸保持着走路的姿勢僵在了原地。

王炸瞥了一眼簡方原,喃喃出聲道,“蠱毒,剋制我的鬼氣嗎?看來都知道我是鬼不是人的事情了啊。”

王炸的語氣非常平淡,好似還未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簡方原看着不能動盪的王炸,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而云蘇禮指着王炸直接大笑了起來,“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沒有人!”

雲蘇禮最後看了一眼王炸,轉身便想朝着倒在一邊的雲歌靈走去。

王炸看着他的動作,陰沉下了一張臉臉。簡方原一直看着王炸,忽然看着看着眼睛越睜越大,還未等他看出王炸是怎麼解了蠱毒的,他人就近到了自己的身前,一胳膊就把自己帶倒在了地上。接着王炸一腳踩在簡方原的身體上,也不管對方痛苦的喊叫,一腳接着一腳,從簡方原的身體上緩緩踏了過去,揮手藉着鬼氣把雲蘇禮甩到了一邊,然後走到雲歌靈的面前,把對方抱進了自己的懷中,這時他才擡起頭看向狼狽不堪的雲蘇禮,眼裡冷漠得嚇人。

在王炸經過的地方,都有無數的黑氣升起,周圍的鬼怪被這些黑氣一卷,就被完全吞噬在了黑氣中,只是那麼幾步,周圍成百上千的鬼怪還有那些奄奄一息的蜘蛛全都沒了蹤跡。

雲蘇禮看着還在往他們這邊來的王炸,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他大吼道,“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雲蘇禮的指甲又長長了三分,韓婷脆弱的皮膚已經被劃出了一道小口,上面徐徐地溢出了一絲紅色的鮮血。韓婷大概是沒想到雲蘇禮會用自己當做擋箭牌,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眼底深處還有化不開的失望。

王炸好似根本就不在乎韓婷的生死,他依然一步又一步地朝着雲蘇禮那邊走了過去。雲蘇禮被他逼迫着直退到了一號食堂的階梯上,差點沒踉蹌一下跌倒在地。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她,然後大家一起同歸於盡!”

雲蘇禮已經被王炸逼瘋了,放在韓婷脖子處的指甲又往下壓了壓,韓婷脖子的傷口變得更大,鮮血流出得更多。雲歌靈想要說什麼,但是王炸卻用手蓋在了她的嘴巴上,在雲歌靈擡頭看他時,他微微斂下了眸,冷冽的眼神中晃過難得一見的溫柔,他沉聲道,“我不會放過任何傷害過你的人。”

“你那麼愛她,爲什麼不能理解我。我要救我喜歡的人,有錯嗎?”雲蘇禮緊了緊懷裡的人,眼圈紅得嚇人,聲音也嘶啞得破了音。

而在雲蘇禮的腳下,一縷一縷的血絲緩緩地涌到了食堂的門口,當這些血液全部浸透到黑氣裡時,整個世界倏然間地動山搖了起來。

王炸看着地上裂開的一條又一條的裂縫,猛地擡頭看向了那個寫着一號食堂的建築,只見那團黑氣逐漸變得無比的龐大,很快就吞沒了那藍紫色的光暈,接着一股又一股的烈風從衆人身後襲來,周圍的建築還有樹木,全都被這無底洞吸了進去。

雲蘇禮看着洞內若隱若現的流光,他瞪大了雙眼,瘋狂地大笑了起來,“出來了,出來了,鬼門關終於出來了!”

“究竟怎麼回事?”雲歌靈張大了嘴巴,訝異地看着面前還在不停吞吐着各物的黑洞。

鬼門關怎麼會這麼容易就出現在人間?

王炸蹙起了眉頭,伸手抹了一點雲歌靈嘴角的血,這纔想明白了一切,“因爲你的血……”

“我的血怎麼會……”雲歌靈突然噤了聲,她想到了一個可能,“輪迴珠是不是在我身體……”

還未等雲歌靈把話說完,黑洞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仔細一看,那赫然是殺了雲歌雅,披着雲歌雅外皮的人。對方齜着牙一步一步朝着黑洞走去,遠遠地雲歌靈都能聽到她不斷地呢喃。

“長生不死,我也可以長生不死了……”

巨大的風把雲歌雅的外皮吹裂了開來,黃瑜那張枯瘦的臉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黃瑜望着雲歌靈,嘿嘿一笑,突然縱身一躍,便跳進了黑洞中去。

“黃瑜你……”

雲歌靈等人還未從黃瑜這一躍裡反應過來,一陣強悍的引力就把他們所有人給吸到了黑洞中。等他們全部被吞沒進黑洞後,這黑洞才慢慢縮小最後在空氣中消散不見。而夜空上的圓月,再次露出了她的笑臉。

躲在一棟建築後面有幸逃過一劫的侯飛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侯飛很快就回過了神來,他打開自己的攝像機,興奮地不住道,“大新聞!這可是特大新聞!”還未等侯飛看清攝像機屏幕內的照片時,他身後的牆壁忽然轟隆隆往下砸了下來,把他整個人給罩在了底下。

隨着煙塵散去,一個黑色的攝像機從巨石堆裡滾落了出來。發着光的屏幕內閃爍了一下,只聽到滋滋的電流聲,雪花一片。

--

被捲入黑洞中的雲歌靈,感覺暈了那麼幾秒,就被一股重力摔在了地上。而王炸剛好也落到了她身邊,至於簡方原等人,也被帶到了這邊的世界來,不過他們依然還是暈死的狀態。現在唯一還有意識的就是雲歌靈和王炸,雲蘇禮和韓婷。

雲蘇禮抱着雲歌雅的屍骨怔怔地看着前方高聳入雲的鬼門關,嘴角越咧越大。

“鬼門關,我終於到了鬼門關,歌雅,你有救了,只要過了這一天,你就會永遠長生不老,不生不死,和我永遠在一塊!”

雲蘇禮邊呢喃着,邊擡腳朝着那慢慢打開的鬼門關走了過去。雲歌靈本來想要阻止他,但是身上受的傷還在,她只是輕輕地擡了擡頭,就扯着胸口一陣抽痛,痛得差點喘不過氣。

“雲蘇禮,你是人,你走過去你會死的!”

雲歌靈朝着雲蘇禮大喊了一聲,雲蘇禮的腳步頓了頓,慢慢轉過了頭來,他猙獰着一張笑臉,望着雲歌靈笑得格外的開心。他腳下又動了起來,他倒退着往後走去,邊走邊笑着對雲歌靈道,“我和歌雅,終於要迎接我們的新生了……”

“新生的那個只會是我!”

在雲蘇里就要踏入鬼門關的時候,黃瑜從一邊跑了過來,抱住了雲蘇禮,雲蘇禮不察,兩人齊齊墜倒在了地上。兩個人互不相讓,很快就扭打做了一團,等他們回過神來時,他們兩人已經一同滾動到了鬼門關中……

“咔擦——咔——嚓——”

鬼門關從來不歡迎活人……

緩緩打開的鬼門關在雲蘇禮和黃瑜身體踏入的那一瞬間,猛地靠攏在了一起,雲蘇禮和黃瑜整個人霎時被壓成了肉漿,雲蘇禮和黃瑜臉上還睜着錯愕的眼睛和瘋狂的面容,離得最近的韓婷瞪大了雙眼,眼晴被四濺的鮮血遮蓋。

“不——”

“咔——嚓——咔嚓——”

鬼門關再次緩緩向兩邊打了開來,汩汩的鮮血從門上滑落到地上,朝着衆人的方向徐徐地流了過來。雲蘇禮的腦袋隨着鬼門關的打開,滾落在了地上,緩緩地滾動到了韓婷的面前。而黃瑜的身體,已經被壓得只剩一團的肉渣。

韓婷顫抖着雙手抱起了雲蘇禮的腦袋,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蘇禮……我的蘇禮啊……”

鬼門關誤闖進那麼多的人,地府的人根本不可能坐視不理,判官帶着牛頭馬面等陰差很快就出現在了雲歌靈和王炸等人面前。

當判官看到這一地的慘狀時,也是訝異無比。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活人!”判官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在地上。

牛頭拉了拉判官的衣服,指着雲歌靈那邊就道,“大人,你快看,那不是……”

判官順着牛頭的指示看去,當看到站在雲歌靈身邊的王炸,他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等他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後,連忙就跑到了王炸的面前,對着王炸就是一通的拱手鞠躬。

“大……大人,你怎麼會在這啊?!”

判官還想說點什麼,但是王炸卻對他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雲歌靈的存在。

雲歌靈嘖嘖了兩聲,一看就知道王炸想要瞞着她什麼事。不過雲歌靈也猜到了這是和輪迴珠有關的事情,不用王炸說她也猜到了始終,無外乎自己重生和輪迴珠的關係。

雲歌靈指着鬼門關頗爲體貼道,“我剛看到了一樣東西,我過去看看,你們慢慢聊。”

被看穿了心思的王炸窘迫了一下,不過在面對判官時又立刻恢復了平日的形象,判官抹了一把汗,只當完全沒看到剛纔那一幕。

雲歌靈徑直走到鬼門關前面不遠處,瞎轉了一圈後,終於發現了在剛纔雲蘇禮死掉後眼前閃過的一抹銀光的來源——是一個銀蛇的手鐲。

雲歌靈從身上掏出了另一個銀蛇手鐲,一手舉着一個,細細地打量了起來。兩個手鐲一看就是一套的,蛇頭的方向正好是反方向,看起來只要輕輕一扣,這倆手鐲就能扣在一塊。

雲歌靈看了看,就把它們套在了一起。當這兩個銀蛇手鐲完全貼合在一起時,雲歌靈只覺眼前銀光一閃,腦海裡多出了很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熱鬧的街上,被人毆打的小乞丐,偷吃食物被追着打罵的小乞丐,還有每天都在垃圾桶內翻找着食物的小乞丐。

記憶裡的主人公似乎就是這個髒兮兮,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小男孩。

小乞丐這段黑白的流浪記憶很快就過去,他的世界突然被塗抹上了五彩繽紛的顏色,一個迷路的小姑娘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們兩個人一起吃熱烘烘的牛奶,吃鮮甜美味的奶油蛋糕,在綠色的草地上打滾,一起在廢棄的屋子裡擁抱和取暖,一起度過了溫暖的二十四小時。

後來迷路的小姑娘的父母找了過來,小乞丐把父母留給他的銀色手鐲一分爲二,一個送給了小姑娘,一個留給了自己,並對小姑娘說,以後他會來找她的,然後給她幸福。

小姑娘離開後沒多久,小乞丐被巫蠱族的人找到,並送回到了族內。不過在巫蠱族的日子並不快樂,因爲小乞丐的父母是族內的罪人,所有的人都在欺負小乞丐,打他罵他。唯一和流浪時不同的就是,小乞丐有了一對可愛的養父母,有了一個會陪他玩遊戲的弟弟,還不用餓肚子。

只是這種美好的日子在小乞丐的生命中沒有停留太久,一天,小乞丐知道了養父養母的秘密。族內丟失的重寶其實不是小乞丐的父母偷的,而是他的這一對養父母,都是他們把罪過嫁禍給了小乞丐的一家,害得他一家分崩離析,他從小就沒了父母。

原來一切的源頭,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之後就是小乞丐步步爲營,如何引入外敵毀滅了整個巫蠱族,爲自己報仇,然後踏上尋找自己救贖的道路。

那個小乞丐是雲蘇禮,而云柯就是那對養父母的孩子,因爲貪玩,跑到了村子的森林裡去,所以躲過了雲蘇禮的報復。至於雲蘇禮,他本來很小的時候就該死去,但是他的父母爲了救他,翻找了族中的秘術,然後各自把自己的壽元給了雲蘇禮。雲蘇禮因此活了下來,但是別人並不爲他們一家感到高興。與此同時,族內丟失了他們世世代代守護着的重寶,不知是誰先開始,把苗頭指向了雲蘇禮一家。雲蘇禮一家爲了活命,跑到了禁地中去……

而那個所謂的族中寶物,其實落到了病弱的雲柯那裡,雲柯的父母最開始的目的僅僅只是爲了救自己的孩子……

腦海裡另一個人的記憶慢慢消散,雲歌靈握着合二爲一的銀蛇鐲子,心緒久久難平。

雲歌靈呼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感嘆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雲蘇禮愛雲歌雅嗎?應該是不愛的。至於原身,那個真正的迷路小姑娘,那也同樣不是愛。雲蘇禮只是把自己幻想出來的美好都強壓在了雲家姐妹上,把她們想象成了自己的救贖。他想和“雲歌雅”長生不老,只不過是因爲他想要一個人陪着罷了,他再也不想孤單的一個人。

雲歌靈走到韓婷的面前,看着抱着雲蘇禮頭顱嗚咽的韓婷,什麼也沒說,只是彎下腰,把銀蛇手鐲給放到了她的面前,這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在雲歌靈打算離開的時候,韓婷卻突然撲向了雲歌靈,在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舉着刀就瘋狂地刺向了雲歌靈的心臟。

“去死吧,去死吧,你們通通都去死吧!都是你們,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死了我的蘇禮,你們怎麼不去死!你們都給我去死!”

鋒利的刀尖直直地刺穿了衣服,刺入了人的體內,心臟砰砰的跳動了兩下,速度慢慢減弱了下來。鮮紅的血液徐徐從刀尖處涌出,沾溼了韓婷緊握着刀柄的手。不管是韓婷還是雲歌靈,都無比訝異地看着面前這個還在嘻嘻哈哈的男人。

“方立你……”

韓婷哆嗦着鬆開了手,退後了一步,最後碰到雲蘇禮的頭顱踉蹌一下整個人就摔倒在了地上。已經來到雲歌靈身邊的王炸陰沉着臉,牛頭馬面心驚肉跳地趕緊過去把差點殺了雲歌靈的韓婷給抓了起來。

韓婷瞪大了雙眼,之後,她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哭了起來,“爲什麼,爲什麼……”

“阿九你,你沒事吧?你流了好多的血,你撐住,我們現在就回去找醫生……”雲歌靈趕緊把阿九放到了地上,然後雙手顫抖地捂着插在阿九心口的刀口,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慌張和迷茫。她不知道阿九爲什麼會救自己,他們難道不是敵人嗎?

阿九咧開嘴嘿嘿地笑了起來,他擡頭看着頭頂黑壓壓的天空,喘着氣緩緩開口道,“喂,小歌靈,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個小男孩帶着一雙奇怪的眼睛出生了。等小男孩慢慢長大後,他發現自己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怪東西。後來,因爲小男孩總是在自言自語,對着空氣說話的奇怪行爲,朋友們漸漸遠離了他,甚至出現了一些壞小孩欺負這個小男孩。小男孩的父母也因爲他這雙奇怪的眼睛而離開了他。小男孩覺得很寂寞,沒有人陪他玩,所有的人都在害怕他。咳咳……之後,小男孩被送進了孤兒院,孤兒院有很多的小朋友,但是沒有一個人喜歡他。他還是很寂寞,還是很孤單。慢慢地,慢慢地,小男孩就在自己的身體內分裂出了另一個人格,他給這個人格取了個名字,叫方立。有了方立的陪伴,小男孩每天都很開心,他們一起玩了很多很多的遊戲……咳咳……”

阿九說着說突然咳嗽了起來,嘴角處流出來的血跡越來越多。雲歌靈更加用力地捂住他的傷口,着急道,“阿九,你別說了,別說了……”

阿九似乎聽不到雲歌靈說的話,他偏過頭來,笑看着雲歌靈道,“小歌靈,咱們再玩一個猜謎遊戲吧。”

——你來猜一猜,阿九是誰?

“阿九是方立,方立是阿九,兩個都是你,你根本就沒有人格分裂,你……”

“叮咚!”阿九打斷了雲歌靈的話,他擡起手,想要打個響指,但是身體漸漸消散的力氣卻讓他的手指輕輕地一擦而過,緩緩地垂落在了地上。

“咦,小歌靈……你……又贏了啊……真……真不好玩……”

--

送走活人,處理完所有的屍體,判官這才急忙走到了王炸身邊道,“大人,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們地府來辦就成。”

“那就麻煩你們了。”王炸對着判官點了點頭,然後偏過頭去朝着雲歌靈那邊伸出了手,“小鴿子,我們回家吧。”

雲歌靈站在阿九死去的地方良久,才笑着回過身來,握住了王炸伸開的手。

“好。”

陰差們恭敬地站在一邊注視着雲歌靈和王炸離開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人後,一名陰差這纔好奇地看向判官,“大人,那兩個人究竟是誰?我咋感覺那個男人的氣息……有些奇怪啊。”

判官看着這個虎頭虎腦的小陰差,繃着的臉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在小陰差一頭霧水時,他問道,“你是新來的吧?”

小陰差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難怪。”判官撫着自己下巴的鬚髮,望向鬼門關的方向道,“那個男人啊,如果五十年前選擇留下來的話,這十殿閻王必有他一席之地,不是出了點意外,他現在可能都是你和我的頂頭上司呢。”

小陰差摸了摸腦袋道,“那,那是出了啥意外,他怎麼不當十殿閻王了?”

判官大人和牛頭馬面哈哈大笑了起來,判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追根溯源一天可說不完,那都是以前地府的舊事了。你呢,只要記住,以後見到那位大人,能幫一些就幫一些。”

判官擡頭看着鬼門上方空了的一個方格,搖了搖頭,擡腳邁進了鬼門關內。

-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就這麼結束了,可喜可賀,撒花(*·v·*)~~

第8章第73章第24章第177章第27章第173章第14章第2章第42章第80章第171章第17章第1章第96章第49章第17章第147章第135章第177章第42章第71章第11章第131章第156章第173章第159章第177章第128章第125章第171章第149章第10章第14章第109章第148章第145章第103章第38章第138章第38章第32章第112章第7章第89章第73章第149章第101章第95章第92章第1章第72章第32章第71章第153章第132章第97章第64章第83章第5章第60章第26章第40章第101章第105章第47章第62章第46章第93章第47章第169章第51章第54章第64章第177章第105章第152章第136章第60章第86章第116章第81章第52章第98章第1章第130章第17章第78章第5章第149章第140章第60章第159章第88章第174章第88章第52章第61章第59章第20章第159章
第8章第73章第24章第177章第27章第173章第14章第2章第42章第80章第171章第17章第1章第96章第49章第17章第147章第135章第177章第42章第71章第11章第131章第156章第173章第159章第177章第128章第125章第171章第149章第10章第14章第109章第148章第145章第103章第38章第138章第38章第32章第112章第7章第89章第73章第149章第101章第95章第92章第1章第72章第32章第71章第153章第132章第97章第64章第83章第5章第60章第26章第40章第101章第105章第47章第62章第46章第93章第47章第169章第51章第54章第64章第177章第105章第152章第136章第60章第86章第116章第81章第52章第98章第1章第130章第17章第78章第5章第149章第140章第60章第159章第88章第174章第88章第52章第61章第59章第20章第15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