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娜娜女神

西面天際晚霞如火焰舒捲。那座最高大的飛檐下,鼓樂聲隱隱傳揚而來。

魏叔玢立在廊下,看着院中幾個胡婢朝祆壇方向行禮遙祝。領頭的正是那黃髮女子“米薇”,她也是幾個被派來侍奉——或者說監視——柴瓔珞二女的婢子當中,唯一能較流利地講漢話的。

那天她在房中,聲稱自己懷了楊信之的骨肉,因爲“侍奉完楊大郎以後,該來的沒有來”。魏叔玢還沒從驚嚇中回神,只見柴瓔珞反手一把抓住這美豔胡姬的右腕,暝目號脈。

對了,這米薇如果是編瞎話騙人,那可正遇上了識貨行家。

女道士切完胡姬右腕,又換左腕,皺眉思索了好一陣,直到魏叔玢忍不住開口詢問:“瓔姐,怎樣?”她才放開米薇,搖搖頭:

“日子太早,還沒法斷定,不過她有滑脈是真的。天癸不至,非同小可,要再等一兩個月看,若沒懷胎,那就是大病了。”

“是懷胎,奴婢知道。”黃髮胡姬神情悽慘而語意篤定,“奴婢已經懷過三胎……身體這樣,自己懂的。”

“你生過三個了?”魏叔玢不禁問出來。看米薇的模樣,並不象正在撫養三孩的阿孃呢。

胡姬搖了搖頭,以她生硬的口音解釋:前兩次懷胎顯身子以後,府裡的阿婆都給她飲藥上碾棍拿掉了。前幾年又一胎,結實得出奇,百般折騰不下,最後還是足月產了下來。那也是她頭一回看到自己的親生孩兒,是個肥胖可愛的男娃,肉嘟嘟的小手小腳揮舞着,嚎哭的小臉憋成深紅色。然而也就看了一眼,主人不許她分心養子。產婆割斷臍帶後,就把嬰兒抱出去,此後再也沒人知道那孩兒的下落。

前三胎,米薇自己都確定不了孩子爹是誰。最近這個,因爲她伏侍楊大郎的前後,沒被別人用過,康薩保不在家清淨無事,所以確實無疑是楊大郎的種。米薇本也沒指望什麼,但忽然天現異兆……

“我看到娜娜女神,”胡姬虔誠地望着柴瓔珞,“偉大的全能女神,帶着她的獅子,走在我的眼睛裡。然後她變成了美女和獵豹,娜娜女神有一千種面貌,每一種都是爲了光明與黑暗的戰鬥……”

魏叔玢瞟一眼趴在柴瓔珞身邊的肥豹子,阿豚正沒精打采搖晃着大尾巴。她沒見過活的真獅子,不過……應該不長這樣吧?

“你們的娜娜女神,是能保佑女子平安生育、孩子順利認爹的神嗎?”柴瓔珞帶着輕淺的笑意問胡姬。後者搖搖頭,咕噥了一大串似是禱詞的胡語,才又說,娜娜女神會讓人間繁衍豐饒。她知道漢地人家喜歡多子多孫,也許楊大郎會願意接納她母子,會爲此向康薩保求情要人,如果他知道米薇懷了他的孩子。

“可能這還是一個兒子,”胡姬撫着,綠眼閃爍,滿懷希望,“就算是女兒,她也會……會……長得美,楊大郎會喜歡的。”

魏叔玢暗暗嘆一口氣。即使她說的全是真的,楊信之也不會認這個孩子。

他自己在宗族、父母家裡身份極尷尬,已很少回五公主府,又剛剛釋褐入仕,平時都在大安宮吳王府裡過活,還沒有自己成家,把這胡姬母子安置在哪裡合適?

當世官宦人家,少年郎君娶正配之前侍婢生子,雖然不算什麼大事,可也不是值得宣揚的美談。如果祖父母急着抱孫,願意把庶孫接到自己房中撫養,倒也罷了——就象當今天子皇后將越王李泰的庶長子抱入宮中鞠養那般。楊信之的父母麼……肯對這個莫明冒出來的、生母微賤的混種庶孫給好臉色纔怪。

她能想明這一點,深通世情的柴瓔珞更不會不懂。不過女道士沒有挑明,話風一轉,開始向米薇詢問康薩保府和祆祠內部的種種人事情形。她的態度很好懂:我可以替你向楊大郎傳話、勸他把你帶出薩保府團聚,條件是你得聽我的話爲我辦事。

美豔胡姬不是沒猶豫退縮過。畢竟按她的自述,她從記事起就是康家奴婢,這麼多年來早逆來順受毫無反抗心了,而且商胡處置叛奴逃婢手段狠厲,會讓他們生不如死。可爲了腹中的孩兒啊……

婦人滑胎、產後煩惡,皆致五臟虛羸——魏叔玢近來讀過的很多醫案都如是說——陰氣浮溢,腎虧宮寒,有絕妊斷緒之憂……米薇被強迫墮過兩胎,上次生產後又不可能妥善調養,她再懷娠本也困難。如果這一胎仍然保不住,她一生恐怕沒什麼機會做母親了。

據米薇所知,桑賽那一夥吐谷渾人,是去年年底到長安康薩保府裡來的。剛開始只有桑賽和一個侍從,帶了很多金銀珠寶,康蘇密收留下他們,不過沒做什麼事。後來陸陸續續又來了幾撥吐谷渾人,在府裡大肆收買。安延那等人被他們拉下水,不僅僅是貪圖金錢,據說還打算在青海道以吐谷渾王城爲基地,建立商團壟斷貿易什麼的……總之很有雄心壯志。

康蘇密在長安時,這些人的行動還比較小心謹慎,老康一走,安三禿子主事,安延那等人百無禁忌。米薇前幾天聽說他們又是仿造魚符木契、又是走遍西市騾馬行選購良駒,出手豪闊大方。之後,桑賽和安延那一幫人就全部失蹤了,至今府內沒人再見過他們,安三對此並沒說謊。

安三這兩天也大都不在府內,安排了許多人手出去四處打探。另有幾撥人進薩保府來見柴瓔珞——安三與她們的約定是她們不能走出這小院,但可以自由見客收傳物信。

來的人全是紫虛觀和柴駙馬府的奴婢,受命帶走了肥獵豹,並報來不少宮中府中消息,魏叔玢聽得耳鳴眼花。

她最關心的兩件事:第一,官府仍不知李元軌兄妹的下落,禁軍在找吳王,但沒說他有罪謀逆之類;第二,宮使也在找柴瓔珞和她兩人,已經去過平陽長公主府和魏侍中府幾次,紫虛觀自然更搜過了。柴瓔珞出來的奴婢嘴很嚴,目前還沒人敢泄漏她們的所在。

這天黃昏,柴府的人送來幾封書簡及附持信物,說有一函家書是魏相夫人託柴駙馬轉交上真師再轉其長女的。裴夫人去過柴府幾次,府裡上上下下都咬定不知道柴魏二女現在哪裡,裴夫人也沒辦法,只能手書留信了。

想到母親拖着笨重身子東奔西走的模樣,魏叔玢一陣愧疚。伸手接了盛裝書信的木函,她走回寢室,先坐在窗下定一定神,深呼吸吐納幾次,才慢慢拆開貼有寫着“書付玢女”封條的木函,取紙卷默讀,準備恭領母親大人的怒責。

“告玢女:

春寒乍返,女無恙邪?暌別旬月,甚相憂懷。昨聞議論,驚汝請降,蕃蠻荒遠,思之摧腸。汝父先亦愁忿,得汝弟妹環跪,久哀乃解。茲今耶孃所期,惟汝歸回,仍相骨肉。至若婚姻諸事,悉可他論,勿相慮也。使不便即歸,廿一日興聖寺法會,可假遊觀,一相會之。母茲所念,書莫盡言,猶希早報,令慰縈懷。因使遣書不具一一

阿孃書告玢女二月十三日”

匣中還有一支樸素的鏨花頭銀簪,光澤已有些褪暗,正是母親家常綰戴的,隨書附來以爲信物。魏叔玢倒在手裡着,不覺怔怔流下淚來。

母親的語氣比她預料中溫柔許多,訓誡之餘更透出強烈的焦慮憂心。想想她自己爲了逃婚離家、無端捲入臨汾縣主命案,後來又在御前自請和親,參與大安宮夜襲密謀……消息一次次傳到父母耳中,父親經事多沉得住氣,倒也罷了,母親還不定怎麼心驚肉跳夜不能寐呢。

幾次三番找不着女兒,母親還沒放棄努力,寫封書信來叫她回家,只要回了家就既往不咎,“惟汝歸回,仍相骨肉”。甚至連將她嫁給程咬金換五萬絹的事也可以再商量。估計這樣還是不能叫回女兒,於是母親又提出更折衷委屈的方法:這個月二十一日,到興聖寺法會上,母女倆見一面詳談。

那興聖寺是在皇城之南的通義坊,原本是當今皇家在隋時的舊宅唐國公府,太上皇開國登基後置爲行宮,貞觀初又舍爲尼寺,供奉竇太后像,算是當今天子追憶亡母的一片孝思。每年二月二十一日是普賢菩薩聖誕,據說又與竇太后的生辰相近,這天大內會佈施諸多器物入寺供奉,尼姑們大做法事,皇親貴戚家女眷也多去行香祈福。

如果魏叔玢不願回家,那去興聖尼寺與母親見一面,倒也方便。廿一日當天寺內會擠滿貴婦女眷,她們並不惹眼,也不擔心父母設下圈套命家人將她強力綁回傢什麼的……咳,想到哪裡去了。

她拿着母親的家書起身走到外間,想與柴瓔珞商議,卻見女道士坐在屏風書案間,也正對着案上攤開的一紙墨書發怔。

這等情形近幾天她見得多了,也沒在意,徑直走過去叫聲“瓔姐”,盤膝在書案邊坐下,眼光一掃,沒看見紙上寫的什麼,卻留意到那暗黃紙質柔韌厚重,書墨色澤光潤,放在旁邊的書函則是漆面平滑的無雕飾黑匣。三件物事都不顯奢華,但懂行人一看即知材料做工精細價值不菲。

書函的封紙上寫着“舅母書付柴氏甥女”,字跡娟秀灑脫。魏叔玢想了一下,才恍然而驚:

“瓔姐,這是……”

“嗯。”柴瓔珞點點頭,“我二舅母給我的家書。”

二……那不就是長孫皇后的手敕麼?

敢情長孫皇后和她母親一樣,明白不大動干戈的話找不着她們的人,但是可以通過柴家傳遞書信過來……母親是希望和她見一面,皇后呢?也是希望柴瓔珞回宮去,當面交代大安宮事變的真相?

“舅母不是以官面身份寫這信的,”女道士嘆口氣,慢慢把案上攤着的紙捲起,“她說得很清楚。我外公病勢危重,現今她和二舅都寄希望於我師父孫真人。望我以孝爲先,儘快想法找到孫真人,送到大安宮去。至於其它的事,一切後延。我若信她,舅母會護我全家平安。”

魏叔玢長出一口氣。至少柴瓔珞這算有了個脫罪的契機。又想一想,她又揪心:“瓔姐你知道孫真人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柴瓔珞苦笑,“他老人家雲遊天下行醫四方……不過也不是沒機會。現今開了春,最易流行時疫。去年關中有幾個縣鬧瘧疾天行,死了不少人,我聽說孫真人在那一帶出沒過。派人去當地道觀找找看,可能會有消息。”

魏叔玢點頭,又將手中母親的家書給她看了。柴瓔珞只說“你若想去會令堂,我叫家裡派些僕婦跟着防出事”,並不阻攔她。魏叔玢自己卻猶豫惴惴。她覺得經過這段時間的在外磨鍊,已經能咬牙抗拒父親的雷霆暴怒威嚴,但對母親的慈愛淚眼就沒有那麼十足的信心。

好在離二十一日還有幾天,她不必立刻下決斷。誰知道在那之前還會出什麼事呢……

這日近午,安三禿子忽然匆匆們所居的小院,與柴瓔珞交談一陣,兩人分頭行動,迅速備齊人馬物事,拉起一支男女十來人的打獵隊伍出門。

柴魏二女頭戴長帷帽,騎行在隊伍中間,另有胡奴架鷹牽犬,前頭開路的奴僕則身攜公主府木契,口稱是“五公主出獵”。一行人權貴架勢十足,長安城金光門守卒都沒敢多問是皇姐桂陽公主還是皇女長樂公主,見有門符便縮頭放行。

出城離開門樓監視範圍後,衆騎手剛欲放馬疾奔,身後忽然傳來叫喊聲。一個紫虛觀的閹奴騎了匹快馬,匆匆追上來,將柴瓔珞請到一邊嘀咕幾句。柴瓔珞轉向安三,說她有要緊事,必須現在趕往南山,“不能陪三郎去咸陽找令郎了”。

安三聞言臉色一沉:“上真師,我們說定了的,你要送我父子安全上路。”

“我只說送你們出長安城。”柴瓔珞向後甩了下頭,示意現在他們已經出城,她算完成了承諾。

“咸陽城也守備很嚴——”禿頭胡人冒了一句又住嘴,換個說法,“我兒身邊那個小女子,你們不要了?”

一擊命中。

指望安三父子把十七公主送回宮裡是不可能的,必須有人去接管保護那苦命小閨女。柴瓔珞望望北邊又望望南邊,明顯在猶豫。

“瓔姐,我去!”魏叔玢自告奮勇,“我跟安三郎去咸陽,你放心!”

“你……”黑紗後面的脣角象是上揚了一下,魏叔玢幾乎能聽到柴瓔珞沒說出來的話“你去能管什麼用”。

好吧,如果打起來,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確實沒什麼用。但是,如果打不起來呢?

如果安三能制住兒子,平安地把十七公主交給她,她也能假冒公主府的人,帶胡商父子出城,然後把十七公主送到……守城的禁軍手裡,說明身份。禁軍估計會層層上報,如今大安宮尹家姐弟已死,宮內大敵已去,無論最終把她們送到哪個主事人手裡,至少十七公主會是安全無虞的。至於她魏叔玢自己……聽天由命吧。

她不知道柴瓔珞這時候突然要去南山是幹什麼,猜想與尋找藥王孫思邈有關。那也是正經大事,關係到天子夫婦對於大安宮這次變亂的後續處置——十七公主的事了結以後,她們總不能躲藏一輩子,遲早要面對自己行爲的後果。

兩個女子隔着雙重帷紗對視片刻,柴瓔珞一點頭,扭臉吩咐“阿硫跟我走,其餘人跟着魏娘子——護好主,聽見了?”幾個她帶出來的奴婢齊聲應喏。

紫虛觀主又向安三道:“魏相千金陪同三郎去咸陽,有什麼事,三郎儘管與魏娘子商量。她的身份,我也不用多說了,若有差池,三郎自己惦量。”

禿頭胡人也不大情願,但見柴瓔珞態度堅決,又不欲多耽誤時間,只得答應下來。一隊人就此分手,柴瓔珞只帶個閹奴沿城西官道向南飛馳而去,魏叔玢跟安三一行人一路向北,直取渭水南岸。

安三熟門熟路地找到了一處隱蔽的私渡碼頭,喊人解船,招呼人上舟,艄公長蒿一點,載着他們往北岸咸陽地界而去。魏叔玢在顛簸動盪的船上往渭河上游一望,發現夕陽正徐徐往羣山峰巒間沉落。看樣子今晚她必得在長安城外過夜了。

在渭北上岸後,一行人搶在關城前進了咸陽渡街鎮,找到一家做騾馬生意的胡商店鋪。那店主人正在和兩個奴僕打扮的漢人說什麼草料生意,被安三強拉出來,神色頗不耐煩。二人說了一陣胡語,店主叫人帶他們往鎮後走,進了一大片黑壓壓的坊舍。

這片坊舍造得很不規整,一排排相連的土屋高大而簡陋,幾乎沒任何裝飾,窗洞開得既小又高,估計門內照不進什麼光線。魏叔玢邊走邊左顧右盼,看到幾個壯漢正從一間屋內往外背厚草袋,才省悟這些屋子應該全是倉庫。佔地大,屋宇外表極相似,又排列得密密麻麻,如果有人要在這裡藏身,倒是個絕好的地方。

就連被派來給他們領路的胡人,都沒能徑直走到目的地,帶着他們轉了兩圈,又大喊幾聲,聽到迴音後才帶着他們走進一間土屋半掩的大門。

此時戶外天已經黑透,門內土牆壁龕裡燃着一盞小銅燈,昏暗光芒照出地面草蓆上仰躺的一具光頭屍首。

安三大叫一聲,一頭撲倒在屍體上發抖。

魏叔玢急步上前查看。雖然她只見過這死者一面,也順利地認了出來——正是安三唯一存世的血親獨子、負責看守十七長公主的安延那。

他父親的悲號聲中,年輕的禿頭胡人雙眼圓睜,死不瞑目,臉上似乎還帶點驚訝神色。他身體大部分被父親遮擋着,看不到傷口和致命原因,不過衣履頭髮還算整齊,不象經過劇烈打鬥。

她們找了這麼多天的人,死在了這裡,魏叔玢只想說聲“活該”。但是更重要的——他看押的十七公主呢?

壁龕裡有油燈,昏暗的光線照出倉庫裡零散堆積的柴草、木箱,另有席子、陶碗、被褥等,象是有幾個人已經在此地居住一些時日。但是除安延那的屍體和一個看屍的胡人以外,沒有小閨女和其它守衛的影子。

那看屍人能說漢話,見魏叔玢穿着講究戴着帷帽,很尊貴的模樣,回話倒也客氣。他說安延那是和另一個蕃人少年一起,帶着個十一二歲的“漢人小婢”,三人得到他們店主允許,在此秘密躲藏多日。今早店裡有人進庫搬草料,發現安延那被刺死在地,另兩人不知去向。

今日下午,已經有一波官人來此看過兇案現場,領頭的是一肥一瘦兩名高個少年,還帶着個通譯的胡姬,也是着重問那漢人小婢的去向。但店裡人實在不知道,這幾日也就管給送些飯食飲水來,庫中三人十分安靜,並沒折騰出過大動靜,誰知道忽然就出了人命……

剛說到這裡,匍匐在兒子屍身上悲慟的安三忽然直起腰,對着魏叔玢刷一下抽出腰刀,目露兇光。

附註:米薇所說的“娜娜女神”,原本是古代兩河流域南部最古老的神祇之一,即萬神殿的豐育女神阿納希塔(Anahita),後來這個神被多種宗教吸納尊奉,粟特火祆教稱爲“娜尼亞”或“娜娜(Nana)”,絲綢之路的考古屢有發現她的形象。在中亞古代藝術中,娜娜女神最明顯的標誌是大多都和獅子在一起,有時候還是四臂持日月。安陽北齊墓中石棺牀上就有一個這形象,女神下方還特意刻上了兩個獅子頭(圖1,源見水印)具體考證可參考姜伯勤《中國祆教藝術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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