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舞還沒跳完,我的字也還沒寫完呢?”
就算被人拖着,慕容琦也沒忘埋怨。
她的畫紙早就被人收來了。
幾乎是無縫對接,絹花依次被傳到了景妃、宮如玥那裡。
景妃吹奏了一支竹笛,宮如玥表演了一曲劍舞,都博得了滿堂喝彩,可皇后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蕭燁一句話都沒有說,更不用提月太后。
璃妃已是皇貴妃的等級,自然是不必再去爭什麼花神,她現在的心思不在這個上面,因爲,她心愛的小孩子正被成貴妃抱着,恣意地笑着,好像完全忘了她這個母妃。
隨着禮部侍郎千金和夏丞相千金的表演之後,絹花被傳到了虞莫妍那裡。
虞莫妍的身上捱了三十大板,可還是強撐着走到擺放着二十一弦的古箏的案前,緩緩坐下。
她身上的淺紫衣裙垂在地上,拖得老長,外面還罩了一層薄紗,點綴着她溫婉嬌麗的容顏。
衆人是健忘的,很快就因爲眼前這個女子的美麗,而忘卻她在剛剛污衊過堂妹的事。
在萬衆期待中,幾個音從她的纖纖玉指下流出,飄蕩在空中。
清理典雅、柔情似水,是《出水蓮》沒有錯。二夫人聽到後,緊繃着的神經終於可以放鬆下了。這個女兒今天真是意外連連,可千萬不能出岔子了。
虞莫盈也在一旁仔細地聆聽,虞莫妍總算是沒有藏拙了,她不得不承認,虞莫妍要是歪心思少一點,能夠專心彈琴,世上就會多一名琴技出衆的大家,而不是一個醉心於爭鬥的女子。
當琴音漸入佳境之後,衆人感覺鼻尖似乎嗅到蓮花的芳香味,隱約地看到含苞待放的蓮花。
這時,虞莫妍左手託箏,右手拂音,竟抱着古箏邊走動,邊彈奏。腳下還有節奏地跳着蓮舞。
此曲此舞此景,再配上虞莫妍的容顏,真是世間少有的。
連蕭燁對她都產生了一絲興趣,眼光開始在她身上流連。
虞莫妍趁着空隙,也睥睨了虞莫盈一眼,眼神似乎在說,只要我往人堆裡一站,你不照樣是輸給我了麼。
隨後,她的目光也是掃過赫連煜,赫連煜的目光照樣清冷,讓她不禁有些心涼。
一個晃神,虞莫妍已到了璃妃面前。
“如此小家子氣的曲子和舞蹈,真是難登大雅之堂。”璃妃厭惡道,而且虞莫妍還穿了和她同色的衣裳,是在故意挑釁麼?
虞莫妍手下的音調漸入高潮,一朵出水蓮花眼前着就要開放。
只是......
也許是身上的傷痛發作,虞莫妍一口鮮血噴出,連箏帶人一起倒了下去,灑落點點桃花。
這溫熱的血還剛好有些噴濺到璃妃的面門上。
“晦氣!”璃妃扣了一下案面,忙讓人那手帕來抹臉,“彈得這麼難聽,只會故弄玄虛,還欺到本宮頭上了。陛下,你可要爲臣妾做主。”
她覺得晦氣的事可不止這一件,今天的一切都很晦氣。宮少卿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只怕這朵蓮花是開放不了了,蕭燁沒有理會璃妃,反而惋惜道:“帶虞二小姐下去,好好養傷。”
他鮮少這麼體貼一個人,璃妃的醋意頓時就上來了,她抹臉的動作停了下來,“陛下是在行
宮的時候就看上阿妍了吧,既然如此,那改日安排她入宮就是。”
蕭燁的耐心是有限的,璃妃身爲皇貴妃,卻在這種場合耍小家子脾氣,根本就是沒給她脾氣。
“你好歹是個皇貴妃,這像什麼樣子。朕愛關心誰就關心誰,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何況,她還是你的妹妹。”
在這個時候,二夫人已急切地趕過來將虞莫妍扶下去,沒想到這血噴的真是時候,雖然虞莫妍沒有將曲子奏完,但能得到比奏完曲子還大的效果也挺好。三十大板的事,就先不跟虞莫盈計較。
虞莫盈上來把虞莫妍身上的薄紗拿下後,又坐了回去。
絹布恰好也傳遞到她的面前。
“這算是陛下的真心話了?”璃妃還想跟蕭燁置氣,但見場合不對,蕭燁也有明顯的動怒,她忙先把話鋒轉回,“陛下,臣妾知錯,不該說這些話,你要是喜歡阿妍,臣妾可以讓她進宮天天爲你奏曲。”
蕭燁見她能不再糾纏,神情又恢復如常,“行了,陪璃妃娘娘下去好好梳洗一番吧。”
說完,宮人們就攙扶着璃妃下去換身行頭,她現在的樣子着實狼狽。
虞莫盈心中冷笑,接虞莫妍進宮天天奏曲?璃妃有這麼大度麼?
她正想着,一個提示的聲音已躍入耳中。
“請虞五小姐獻藝。”
蕭燁一聽,就將視線投放到虞莫盈身上來,不知道她會不會有出彩的表現。
赫連煜一聽,將手中的酒樽擱下,說實話,他並不希望虞莫盈和蕭燁去正面交鋒。
對於虞莫盈和璃妃的事,皇后也探查了一二,她徐徐道:“本宮聽說虞五小姐在虞振遠的生辰宴會上,以一曲琵琶驚豔四座。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幸聽一曲。”
座中有部分人是去虞府參加過那次宴會的,回憶起那天驚心動魄的場景,也是頗有感概,“當日虞五小姐的一支琵琶曲確實讓人聽得動容,可惜沒有彈完,要不今日就圓了這個遺憾吧?”
虞莫盈的琵琶彈奏地也很好?蕭燁對這個少女的好奇度又多了一分,宋嬈最擅長的就是彈奏琵琶。
只見虞莫盈款款步出,眄笑道:“自從在大哥生日那天受驚後,阿盈就不再彈琵琶了。”
不彈琵琶?那能幹什麼,沒聽說這個虞五小姐有別的特別突出的才藝啊。皇后不免感到納悶。
“那你是想吹奏竹笛,彈箜篌,吟詩作畫,還是學宮小姐的劍舞?”
“這些,阿盈都不擅長。”虞莫盈想都沒想,就隨口說道。
衆人之間,已有些嬉笑聲,“果然是個草包,最擅長的不用,也沒有別的可以拿得出手的。”
虞莫盈沒有顧及這些嘲諷,反而但片刻之後,淡然道:“阿盈願意將二姐的舞跳完,讓她未開的蓮花綻放開來。請各位稍等。”
“繼續虞莫妍的?”蕭燁疑惑着,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
隨即,虞莫盈面向皇后,說道:“可否借娘娘的雙鳳步搖一用?”
皇后看她信心十足的樣子,也就二話不說讓貼身侍婢將雙鳳步搖取下,送去給她,並吩咐着,她有什麼需要,就儘量滿足她。
虞莫盈得了步搖,便退出水壇,去做準備。
須臾,衆人頓覺花海之外有一陣清風拂過
,較之牡丹的濃郁芳香不同,空氣裡多了另一種淡雅的香氣。
一個個盛滿了清水的白玉鉢落在地上,被擺成一排。
一盒盒顏色各異的粉料也被鋪到了地上,香味就是從這些粉料中散發出來的。
“這些有什麼用?”在大家好奇之餘,迎面而來的是穿着一襲海棠花長裙的少女。
雙鳳步搖被少女握在手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虞莫盈左手持薄紗,右手拿步搖,在她旋轉的舞步間,步搖被舉着,從上到下一一掠過,卻像是沒有被拿穩,隨時會掉下,砸到她的臉上。
宮廷樂師重新上陣,應着她的舞蹈,在編鐘上敲打出一支溫婉的《出水蓮》,接上了剛纔虞莫妍沒有彈奏完的部分。
古箏和編鐘原是不一樣的樂器,音色和韻律上也有較大的差異,可這裡銜接得倒是挺妙。
隨着虞莫盈舞步的加快,有宮人小步跑進,將一卷宣紙鋪到地上。
“是想學慕容小姐那樣,以舞蹈襯書法?”小小的議論聲開始多了起來。
“慕容小姐剛纔就算沒有發揮好,可是她的書法我們也是見過的。珠玉在前,恐怕難以超越。”
老夫人和宮如玥也都在看着虞莫盈這種古怪的表演方式。
就在周圍的人全在議論時,虞莫盈已舞至宣紙前,將薄紗翩然撒在上面,配合了她的舞蹈動作和絕塵風姿,這個動作像是天女隨手讓一片白雲降落世間。
而後,她又輕擡小腿,踮起腳尖,一個優雅的旋轉之後,彎身將步搖夠到一排杯子的上方。
步搖一觸碰到杯子,就發出些清脆的響聲,加上樂聲,大家只覺得含苞待放的夏荷正在受一場小雨的洗禮。
這個丫頭,倒是別具一格嘛。赫連煜的嘴角露出些許笑意,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蕭燁眼中的眸色愈濃,竟在不經意間,摻和進一道柔光。
沾過水的步搖,接下來就被虞莫盈放在粉料盒上,似是無意地在步搖的各個部位染上不同顏色的粉料。
在這一切都做完後,她的前面部分的舞已經跳的差不多了,乾脆蓮步輕移,到了覆蓋着宣紙的薄紗上面,一手拋步搖,一手接步搖。
在步搖一碰到薄紗後,虞莫盈就立馬將步搖接起來。
這麼一來一回的,步搖已在薄紗上留下了一個大致的圖樣。
細看之下,那好像是兩朵蓮花的雛形。
“虞五小姐的心思比一般的閨閣小姐要敏捷啊。這是以蓮花明志,寓意出淤泥而不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麼?”剛剛的嘲諷聲到了現在成了大片的讚揚聲。
可是,虞莫盈要呈現給大家的這副佳作,還沒有完。
在粉料盒中的顏料都用盡後,她又跳起了第二部分的舞蹈,腰肢和玉手的動作變幻之間,她來到了虞莫妍倒下的地方,用步搖沾起虞莫妍留下的血液。
她要將這血作爲點睛之筆,描繪上去。
到了步搖落下的時候,調理好了的慕容琦也已回到了座上。
慕容琦雙眉緊蹙,想到虞莫盈這會大出風頭,對她的表現簡直是活生生的諷刺。她不能看着虞莫盈獨佔鰲頭。
於是,一根極細的銀絲悄然從慕容琦的袖中飛出,直奔虞莫盈的手腕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