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莫盈還是沒有什麼動靜,一如既往地按照以前的節奏生活。
一個多月後,虞府派人來送信,說是老夫人病了,蕭燁已經恩准,讓虞莫盈跟虞莫妍回府探望。
不日,虞莫盈和虞莫妍就啓程回府。
一回到虞府,虞莫盈就先去老夫人房裡,看一下她現在如何。
之前,老夫人對她的好,大部分都是爲了維護虞府的聲譽,再則是因爲愧疚之心,可她畢竟是虞府爲數不多,站在自己這邊的人。
虞莫盈的心裡還是捨不得這個老人家有什麼意外,可老夫人一向自詡的身體硬朗都是表象,實際上,她早已病入膏肓了。
老夫人的手有氣無力地往外搭着,皺紋橫生的臉頰陷下去了很多,形容枯槁。
“二丫頭,五丫頭,你們回來了。”她看向虞莫盈和虞莫妍的眼神,已是渾濁一片,聲音也是軟綿綿的。
即使是這樣,她還努力地笑着。
在旁侍疾的二夫人寬慰道:“母親,阿妍的心裡可一直在牽掛着你呢。上次,我去宮中,她還讓我代她問候你一句。你看,你還是有個孝順的孫女的。”
說着,她還故意瞄了虞莫盈一眼,暗指虞莫盈不孝。
虞莫妍也提前一步,溫順地在牀沿邊坐下,“老夫人,本宮這回給你帶回了幾株人蔘和其它的一些藥材,相信,你的病很快就能好起來。”
“老身差一點忘了你是娘娘了。”顧完虞莫妍母女,老夫人招手示意虞莫盈過來,“五丫頭,太后給你許的婚,你還滿意嗎?”
虞莫盈淺笑道:“自然是滿意的。所以,老夫人的身體要趕快好起來,精神倍加地去參加我的婚禮。”
“你自己滿意就好。那你就多陪陪祖母吧。”老夫人咳嗽了幾下,也不多說話。
虞莫盈說了聲“好”,就安靜地在她身邊坐好。
二夫人和虞莫妍看着,乾瞪眼,老夫人竟然無視她們。
良久,房門被打開,虞施恭敬地對老夫人說道:“母親,兒子找阿盈有點事。”
“一天也沒見你來我這幾次,要是沒有阿盈,你會來?”老夫人沒好氣道,再柔和地看向虞莫盈,“算了,五丫頭,跟你父親去吧。”
虞莫盈也聽話地起來跟着虞施去書房。
書房裡。
虞施一進去,就關上門質問道:“阿盈,你真的想嫁給宮少垠?”
“父親,你老糊塗了嗎?”虞莫盈自個拉過一張楠木椅坐下,無奈道:“宮少垠差一點就害的我喪命,我怎麼可能願意?可是,太后賜婚,我一個沒有話語權的公主怎麼反抗?”
“你怎麼能這麼跟你父親說話!”虞施怒叱道,他聽了後,捋順了鬍鬚,然後在坐下來深思。
虞莫盈嫁入宮家,雖然能奪走宮少垠的實權,但是,他覺得她的價值應該發揮得更大。
半晌,他徐徐道:“你不願意,那我會想辦法,讓太后退掉這門親事。只是,我保你留在宮裡,你可要多討太后和陛下歡心,大力扶持小皇子蕭衍。皇后那邊也要注意着點。”
他終於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了。虞莫盈一直覺得璃妃不可能那麼輕易地把她弟弟領去宮裡,冒充自己的兒子。
這其
中,一定也有虞施的參與。
看來,她還是低估這個父親的胃口了。把親生兒子調到宮裡,除了保住璃妃的位置以外,還能有什麼目的?
將來狹天子以令諸侯!蕭氏江山直接改朝換代。
虞施真是有一顆赤裸裸的司馬昭之心。
虞莫盈默默地瞅着桌案上那本《翰林紀事》,隨即說道:“父親,你的想法我理解,可是,你的仕途開始於陛下登基之後,你應該還記得當今陛下是怎麼登上這個皇位的。”
聽她這麼一說,虞施回想起自己入朝爲官的歲月。
二十年前,月霜華只是個不太受寵的貴人,年僅五歲的六皇子蕭燁在奪嫡之爭中,並沒有多少勝算。
要不是月霜華勾搭上權勢滔天的淮王,發動宮廷政變,蕭燁也不會順利地坐上龍椅。
在這之後,月霜華覺察到淮王更大的野心,及時誅殺了他。蕭燁登基後,最初的幾年,首先坐了三件事。
第一,削藩,前車之鑑,歷史大有可能是會重演的,他以各種名義,把各個親王的權力收到自己手中;第二,在全國範圍內,推行法制。
第三,朝中官員大換血,除了宮家、王家等幾個元老級家族,其它要職人員全都被換掉,他就是在那個時候出任一個小侍郎,然後步步升任的。
而且,這些年來,他一步步地發展集權,宋家被繳回的兵權,也是攥在他自己手裡。
“這麼說,你是怕了陛下,你是不想助老夫一臂之力?”虞施詢問道。
虞莫盈淡淡道:“女兒想幫父親。但是,父親把希望先放在小皇子身上的話,還不如放在自己身上。父親,你也知道,當今皇后的母族王家日漸衰老,這正是陛下想要的,所以,他不會廢掉太子。”
她還要繼續說時,被叩門進來的三姨娘打斷了。
三姨娘的肚子又有了動靜,圓鼓鼓的。自從大夫人中風以後,她對虞莫盈的態度又恢復到從前那樣,既不生分也不熟絡。
“阿盈,老爺,你們嘗一下,這是新進的血燕。”她笑意迎人,也很識擡舉,知道他們在說事,把燕窩放到案上,就走了。
虞施掀開盅蓋,一邊品嚐一邊思考,虞莫盈這麼瞭解蕭燁,比他想象地還出色。
這麼一個人,還是自己的女兒,他是絕對不能讓她嫁去宮家了。
“你接着說。”
虞莫盈聳聳肩,“我不用說了,因爲虞家讓他有所忌憚,陛下根本就不會改立小皇子爲太子。父親你還是等到哪一天,實力能和陛下抗衡了,再把賭注押到自己身上吧,這樣,還直接省事很多。”
虞施悄然將燕窩放下,他本來是打算,扶植小皇子登基,然後逼着他禪位給自己。可他確實知曉,只要虞家一天夠強大,蕭燁就會提防。
”算了,父親,你還是等着虞家衰落的那一天吧,這樣子,小皇子纔有希望。可你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坐那把椅子了。這一天,應該來的很快,陛下現在不正是拿宮家對打虞家了麼。”
虞莫盈說了話之後,就“霍”地起來,想走出門去。
中指上,祖母綠的玉扳指被輕叩着盅蓋,發出清脆的敲擊聲,虞施盤問道:“你不是喜歡陛下?那還真心誠意地站
到我這邊?”
虞莫盈眄笑道:“喜歡歸喜歡,在利益面前,女兒還是懂的考量的。以前我是想過做陛下的女人,但現在看到大姐的下場,我就不這麼想了。”
見虞施面有所動,她緊跟着說道:“就算陛下肯爲了我,不顧綱常倫理,廢掉我的公主封號。我跟着他,也最多隻能混個貴妃;站到父親這一邊,就不一樣了,掌國公主什麼的都有可能。”
虞施豁然笑道:“你說出這樣的話,不怕身首異處?”
他的心中早就對虞莫盈刮目相看了,她的野心也不小。要是璃妃有虞莫盈一半的覺悟,自己就不會這麼瞻前顧後了。
“與其畏首畏尾,什麼都做不成,還不入放手一搏。”虞莫盈淡然一笑,便退出門外,“況且這些都是以後的事,當務之急是宮家,若連宮家都對付不了,更別提陛下了。”
“我不會讓宮家把虞家打壓下去的。“虞施將手猛然擱在案上,錚錚有聲,“宮家必倒!”
虞莫盈就希望聽到他這句話,然後滿意地幫他把門帶上。
桌案上,那盅給她的血燕還原封不動地防在那。
走出書房後,她的餘光一瞥,看到三姨娘就站在不遠處。
“三姨娘,沒用的話不需要多聽。”虞莫盈對她施以一笑,就準備轉身。
三姨娘忙甩了甩手中的絲帕,應付道:“阿盈,我只是剛巧過來,看老爺有沒有別的想吃的,再讓公中去備好。”
虞莫盈轉回來,一步步走近她,最後低語:“這就好。我只是聽說母親快不行了,三姨娘照顧她照顧地可勤了。”
“照顧大姐是應該的。”三姨娘依舊笑道。
“三姨娘別擔心。”虞莫盈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邊,“我就是提醒你,你雖然是父親愛的女子,可他不會讓一個背後沒有任何勢力的女子當上主母的。母親一死,他只會立刻娶一個擁有顯赫家世的女子當續絃。到時候,她跟一個年輕貌美的新夫人周旋,會更棘手。”
三姨娘面色僵硬了下來,舞絲帕的動作也跟着停下。
“阿盈,你是在逗我玩呢。”
“不信,你大可以試試。”虞莫盈冷冷地說完自己的告誡,便立即轉身,不多言,留下三姨娘一個人在原地思索。
三姨娘緊緊捏着手帕,瞅了瞅書房,又撫了撫隆起的肚子。
虞莫盈則直接回曇園,拿了面紗蒙在臉上,就出府去了。
渝王府門口。
穿梭於王府上方的凌峰,見到門口一個蒙面女子在向管家詢問,視線就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等管家進門後,他一個縱身,已在虞莫盈面前站定。
“你知不知道,你擅自來找主上是多麼不正確的做法!”凌峰有點生氣,全然不顧虞莫盈的身份,便加以責怪。
“你放心,我來的時候就很注意。”虞莫盈垂眸,用極細的聲音說道:“我只是想跟他商量一下,接下來......”
她違心地給自己來渝王府找了一個正當的藉口。
戈弋告訴她,在行宮的那個晚上,赫連煜也來府裡找過她,手裡還拿着一個白玉瓶。
他是給自己拿的解藥麼?而自己還有很多事沒跟他講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