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遇淫賊俏女被劫
俠義客英雄救美
休沐日,許超離開太子的宮殿,去東城的玉龍觀上香,爲父母的在天之靈祈禱。
玉龍觀位於太學附近,由於地處鬧市,前來上香祈福的善男信女很多,香火旺盛。從大街拐進一條小巷,走十幾步,眼前便豁然開朗,只見一片參天古木掩映着一座道觀。道觀青磚灰瓦、拱脊飛檐,鎏金木匾,看上去古樸莊重。
道觀前面有一塊很大的空場,場地中央擺放着一隻巨大的青銅香爐,爐中香燭焚燃,煙霧繚繞。周圍人來人往,衆多小販此起彼伏地大聲叫賣,顯得十分熱鬧。
許超走進道觀一看,這兒供奉的是道教第一代天師張道陵的神像。他請了香,正要上供,突然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扭頭一瞧,原來是孫秀。孫秀雖然衣着光鮮,但個頭矮小,獐頭鼠目,一雙賊眼正笑眯眯着瞅着他。孫秀的旁邊,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漢子,雖未佩刀帶劍,但一看就是位武將。
許超連忙拱手道:“原來是孫大人,您也來上香?”孫秀點了點頭,客氣地跟他寒喧了幾句,就走開了。許超上完香後,走出玉龍觀,一擡頭,看見巷口那兒走過來兩位衣着豔麗的女子。仔細一瞧,原來是綠珠和她的婢女翠雲,兩人身後還跟着兩名帶刀侍衛。
綠珠跟許超相遇時,躬腰行禮,嬌口鶯啼道:“許校尉萬福。”許超連忙還了禮。他走到巷口處,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綠珠一行已經走到了道觀門口。他剛要收回目光,卻又看見孫秀和那名武將站在一棵大樹下面,兩人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孫秀的嘴脣翕動着,那雙眼睛卻死死地盯着綠珠。
許超並沒有多想,沿着小巷走到街上。他在街上閒逛了一陣,感到肚子餓了,便走進了一家酒店,要了些酒菜吃喝起來。酒足飯飽後,出了酒店,沿着街道往回走,行不多遠,就見迎面來了一大批攜刀帶劍的武士,走在最前面的便是石府的侍衛總管石泰。他們像是在找什麼人,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石泰與許超相遇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匆匆過去了。許超當了東宮侍衛後,認識了京城一些大官家的侍衛,走在最後面的那名武士,他恰巧認識,便喊住對方,問他們在找什麼?那人說:“我們府上的綠珠,上午去玉龍觀上香,回府的路上被人劫持了。老爺讓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她。”說完便急匆匆追趕同伴去了。
許超愣了一下。綠珠被劫持了?誰這麼大膽?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孫秀和那名武將在大樹下竊竊私語的場景,又聯想到前些日子孫秀在西園調戲綠珠的事,心中已然明瞭。
他回到東宮,找到楊嵩,問他趙王在洛陽城外是否有別墅。楊嵩想了一下,道:“有一處,在城南的蔡家莊附近,叫秋鴻別院。不過,趙王很少去哪兒,平常只有一些奴僕看門守戶。”
於是,許超去馬廄牽了一匹棗紅馬,騎馬離開了東宮,從南門出了城,直奔蔡家莊。
許超猜測,孫秀色膽包身,對綠珠垂涎三尺,劫持綠珠的事一定是他乾的。綠珠是石崇的寵妾,而石崇是朝廷命官,孫秀劫持她是冒着極大的風險,所以,他一定不敢將綠珠藏在城中,而要另尋它處安置。孫秀只是趙王司馬倫的幕僚,並不是什麼高官顯貴、富商巨賈,除了城中的住宅,他沒有別的產業。他要秘密囚禁綠珠,必然要借用趙王的產業。這就是他向楊嵩打聽趙王別墅的原因。
秋鴻別院座落於一座大山腳下,雖然也很闊氣,但比起石崇的金谷園就差得太遠了。許超騎馬趕到那兒時,夜幕已經降臨。他走進附近的一片樹林裡,將馬繮拴在一棵樹上,然後取出黑巾矇住臉,撥劍在手,走出了樹林。他輕步來到別院的圍牆旁,縱身逾牆而過,潛入了園中……
綠珠確實被關在秋鴻別院之中。綠珠今日向石崇請求,說要帶婢女去玉龍觀進香。雖然是在城中,石崇也不放心,便派了兩名侍衛跟隨保護。綠珠和翠雲從道觀出來後,兩人心想出府一趟不容易,便去附近的一處集市閒逛。她倆從集市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正想掉頭往回走時,路旁突然衝出幾名兇徒,用棍棒將兩名侍衛打倒。接着,一輛馬車飛駛而至,從車上跳下一個彪形大漢。他一掌將翠雲推倒,攔腰抱起綠珠上了馬車。
在馬車上,綠珠拚命掙扎,卻被大漢反綁了雙手,用白綾塞住嘴巴。馬車一路狂奔,將她載到了秋鴻別院。接着,她被關進了一間陳設講究的臥房。
綠珠坐在軟榻上,喘息未定,房門就被推開了,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男人。她一看是孫秀,頓時明白了。這個淫賊,上次在西園調戲自己,今日又公然在大街上綁架她。她盯着孫秀,不禁怒火中燒,杏目噴焰。
在玉龍觀與孫秀在一起的那名武將名叫陳寬。陳寬是趙王手下的一名將軍,有一次因爲違反軍令,被趙王下令處死,多虧孫秀向趙王求情,才撿回了一條命。爲報答孫秀的救命之恩,陳寬發誓一輩子忠心於他。在玉龍觀前,陳寬見孫秀緊盯綠珠不放,目光中盡顯貪慾之色,心中會意,便試探地問:“大人是否鍾情此女?”孫秀也不隱瞞,色迷迷地說:“此女貌賽西施,如能與她共赴巫山,此生無憾矣。”陳寬連忙道:“大人放心,我即刻按排人手,將她劫至一隱蔽處,供大人享用。”
這可是冒險之舉。一開始,孫秀還有些猶豫不決。可是,他實在忍受不了內心慾火的炙烤,心中一橫,便點頭同意了。於是,陳寬召來手下,將綠珠劫持到趙王別墅之中。
此刻,孫秀眼中閃着淫光,口流涎水地說:“綠珠,你雖是石崇的姬妾,可在下對你卻是日思夜想,片刻也不能忘懷。石崇仍一匹夫,仗着有幾個臭錢,抱紅攬綠,荒淫無恥,怎比我對你一片癡情?今日請你來此,就是要與你琴瑟相好、和諧共鳴。你若肯順從於我,我一定誠心相待,與你共享榮華富貴。”
綠珠啐了一口,罵道:“無恥淫賊,你搶人妻妾,還說出如此混帳道理,還知天下有‘羞恥’二字嗎?你若知道朝廷還有法度,即刻放我離去。否則,他日事發,定會被碎屍萬段,萬世不得超生!”
孫秀嬉皮笑臉地說:“好,好,我就喜歡看美人生氣的樣子。天遂人願,今夜我要與美人共度良宵,同赴極樂之地……”說罷上前欲攬綠珠。綠珠嚇得連連後退,被逼入死角後,情急之下,撥下雲髻上的金釵,抵在咽喉上道:“你若再苦苦相逼,我定要頸血噴人!”孫秀一見慌了神,連忙擺手道:“別,別,切不可自尋短見……”
這時,陳寬在門外喚他,孫秀極不情願地走了出來。陳寬道:“大人,趙王要你速去府上,說有要事相商。”孫秀一聽,頗爲掃興,可又不敢不去,便對陳寬道:“你幫我看好美人,我去去就來。”陳寬拍胸保證道:“大人放心,別院內外我都按排了人手,保證萬無一失!”
綠珠見孫秀離開,鬆了一口氣,可一想到自己此刻的處境,不由悲從中來,暗自垂淚。
綠珠姓樑,生於白州境內的雙角山下(今廣西博白雙鳳鎮)。古代越地民俗以珠爲上寶,生女稱爲珠娘,生男稱作珠兒,綠珠之名由此而來。綠珠絕豔的姿容世所罕見,石崇擔任交趾採訪使時,以珍珠十斛得到綠珠。石崇後室姬妾衆多,以綠珠最受寵愛。
許超潛入秋鴻別院後,找了幾處,都沒有找到,後見一間屋子燈火格外明亮,逐潛至窗下,用舌尖舔破窗紙朝裡窺視,見綠珠正坐在榻旁垂淚。他繞至屋前,見一名侍衛正在廊下游走,便從暗處閃出,一拳將其打暈,然後推門而入。
綠珠見有人進來,忙用金釵抵住咽喉叫道:“休要逼我!”許超扯下蒙面黑巾,低聲道:“是我,我來救你。”綠珠一見,驚喜萬分。
許超上前抓住她的手,拽她出了屋子,剛走到月亮門那兒,迎面碰見兩名侍衛。他們見有人要救走綠珠,立即撥刀衝上來。許超揮劍迎戰,眨眼功夫,便將兩人刺倒在地。他拉着綠珠穿過花園,來到一扇角門跟前,揮劍劈開鐵鎖,推門走了出去。
許超將馬從樹林中牽出來,與綠珠一起來到官道上。這時,身後傳來了一片喧囂之聲。他扭頭一看,遠處亮起了無數火把。原來,陳寬聽說綠珠被人救走,立即召集人馬追了過來。
許超將綠珠扶上馬,對她說:“你先走,我在此抵擋一陣!”綠珠抓緊繮繩,嚀囑道:“許校尉,多保重!”許超重擊馬腚一拳,棗紅馬吃疼不過,撒開四蹄狂奔而去……
許超見綠珠走遠,轉身站在官道的中間,仗劍等待追兵。陳寬帶人趕到,一見是他,愣了一下,隨即大叫一聲,提刀衝了上來,兩人廝殺在一起……
綠珠騎馬狂奔了一陣,迎面來了一隊人馬,人人手持火把,領頭的正是石泰。石泰看見對面跑來一匹馬,馬上之人從身形上看像是個女人,便大聲喊道:“是綠珠嗎?”
原來,綠珠被劫之後,石崇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將府中侍衛全部派遣出去,大索京城。可是,侍衛們搜遍了整個洛陽城,也沒有找到綠珠。石崇便讓他們出城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石泰率領一隊人馬從南門出城,一路尋來,正巧碰見了綠珠。
綠珠看見石泰,大喜過望,連忙答道:“石總管,是我。”石泰打馬上前,拱手參見。綠珠說:“石總管,救我的壯士正在後面抵擋追兵,你派人去幫幫他吧。”石泰讓手下帶一些人過去,自己親自護送綠珠回城。
綠珠回到府中,見到石崇後又悲又喜,一下子撲進他的懷中,含淚將自己被孫秀劫持、關押在趙王別院之事說了一遍。最後垂淚道:“若不是許校尉及時相救,妾身爲保清白之軀,恐已自盡身亡。”
石崇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溫言勸慰了一番,最後咬牙切齒地說:“好個孫秀,如此膽大妄爲,老夫一定饒不了他!”
次日,石崇派遣大批侍衛包圍了孫秀的宅第,楊言捉住他後要碎屍萬段。孫秀嚇得逃進趙王府躲藏起來。孫秀畢竟是趙王的心腹,趙王親自出面爲他求情。石崇不好拂趙王的面子,答應退讓一步,但孫秀必須拿出五十兩黃金贖罪。
其實,石崇的財產山大海大,根本就不缺五十兩黃金,但他就是要讓孫秀出血,付出代價。孫秀無奈,只好賣了宅第,又向趙王借了一些,才湊齊了五十兩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