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智除惡霸
這天,李膺正在衙門裡忙碌,衙役帶一個人進來找他。李膺定晴一看,原來是菀陵縣的王縣令。他十分驚喜,連忙將王縣令延入後堂。賓主落坐後,王縣令打拱笑道:“李大人蒙冤得昭、否極泰來,重獲朝廷重用,真是可喜可賀!卑職來京師公幹,特來探望大人。”李膺連聲道謝。
兩人寒暄敘禮後,李膺道:“王縣令,本官正打算具文查詢,可巧你就來了。駱員外全家被殺一案,後來情況如何?”王縣令收斂笑容,道:“當初,卑職按照大人的吩咐,將一干人犯逮捕歸案。可是,就在大人離開菀陵縣的當天晚上,羊府管家刀疤臉就在獄中畏罪自殺了。參加搶劫殺人的其他人犯,卑職都依照律法一一做了懲處。只有羊元羣,因爲皇上下令釋放,卑職不敢違抗聖旨,只得將他釋放。故而,他至今依然逍遙法外。”
李膺的兩道濃眉擰到了一塊兒,道:“羊元羣是此案的幕後主謀,如果不能將其繩之以法,朝廷法度的威嚴何在?那些死去的冤魂又怎能安息?”王縣令瞧着他,試探地問:“大人難道還打算懲辦羊元羣?”李膺目光炯炯,堅定地點了點頭。
“可是,”王縣令擔心地說,“皇上親自下詔釋放羊元羣,大人如果把他抓起來殺掉,豈不是打皇帝的臉嗎?”
李膺沉思片刻,將身體前傾,湊到王縣令跟前低語了一番。王縣令聽後眉開眼笑,連連點頭道:“好,好,就這麼辦……”
羊元羣被釋放回家後,回想起來有些後怕,便消停了一段日子。但是,狗改不了吃屎,沒過多久,他又故態復萌,重新干起了敲詐勒索、欺壓鄉鄰的罪惡勾當。
這日,他正躺在後廳的一張軟椅上,悠閒地品着香茗,管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這名管家原是一個僕人,刀疤臉死後,被提拔爲管家。管家驚惶失措地叫道:“老爺,不好啦,李膺來了!”
羊元羣一聽,像被黃蜂蜇了一口,一下子坐起來,瞪着水泡眼道:“胡說!李膺不是被皇上送去服苦役了嗎?”管家連忙道:“老爺,您有所不知。大約一個月前,李膺又被放出來了,還當上了什麼司隸校尉。我聽說,李膺當上司隸校尉後,比以前更囂張跋扈了。他不請旨便誅殺了張公公的弟弟張朔,連皇上也拿他沒辦法。”
羊元羣的心“忽”地一下提到了半空中,嘴巴張得老大,臉色變得煞白。他愣了半天神,才結結巴巴地問:“他……他帶了……多少人?……”
“跟他一起來的只有王縣令。看樣子,好像不是……”管家想說什麼,可又覺得不妥,連忙將嘴巴閉上了。
羊元羣當然明白管家想說什麼。李膺一個侍衛也沒帶,看這架式,不像是來捉自己的。他稍稍有些心安,站起身來,慢騰騰地朝前廳走去,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道:“李膺到底來幹什麼呢?……”
羊元羣走進前廳,只見李膺和王縣令坐在方桌的兩旁。李膺見他進來,連忙站起身來,笑呵呵地拱手道:“羊老爺,別來無恙?”羊元羣陰沉着臉,滿面狐疑地盯着他,道:“李膺,上次的事已經了結,你我再無瓜葛,你還來找我幹什麼?莫非還想找我什麼麻煩?”
李膺的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笑聲朗朗地說:“羊老爺說笑了。不管怎麼說,你我也算是有緣。本官此次來菀陵縣公幹,怎麼能不登門拜訪呢?”
羊元羣一聽,臉色稍有緩和,扭頭吩咐管家上茶。俟丫環奉上香茶,退出去後,羊元羣瞧着李膺問:“不知大人此次來菀陵有何公幹?”
李膺的嘴角掛着一絲不可捉摸的微笑,不緊不慢地說:“捉鬼。”
“捉鬼?”羊元羣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此地近來發生了一樁無頭鬼殺人案,本官特來捉鬼。”
羊元羣大笑起來,道:“大人說笑了,這世上哪有什麼鬼?又何來無頭鬼殺人?”
李膺沒有笑,而是一本正經地說:“羊老爺此言謬矣,世上怎麼沒有鬼?惡鬼、厲鬼、冤鬼……形形色色的鬼都有。當年,楚懷王赴雲夢澤畋獵,小憩於高唐館,朦朧之中,只見一女子嫋嫋娉娉,款款而來,自言:‘我仍帝之季女,名曰瑤姬,未行而亡,封於巫山之臺,精魂爲草,實曰靈芝。’這瑤姬就是死後化成了鬼神,遂有‘巫山雲雨’之佳話。可見,人死而魂不滅,這幽暝鬼怪之事,不可不信啊……”
羊元羣本不相信鬼神邪說,可見對方說得頭頭是道、有鼻子有眼,不禁將信將疑起來。他張大嘴巴,愣愣地瞅着李膺。
李膺神乎其神地說:“這無頭鬼出沒於駱家莊。本來,駱員外全家被殺光,宅院裡早已空無一人,可是,大白天有人卻聽見裡面傳出說笑聲,晚上裡面還燭火通明。有人親眼看見,一個無頭鬼從宅院裡走出來……”
這時,坐在一旁的王縣令插嘴道:“羊老爺,有件事我不想瞞您了。前天夜裡,縣衙大牢裡有兩名犯人被無頭鬼殺了。被殺的就是貴府的兩名家丁。那天晚上四更天,獄卒看見一個身高九尺、身材魁梧的身影走進來。它穿着鎧甲,衣領之上只有一截脖頸,並無頭顱,手中提着一把鋼刀。這無頭鬼走進大牢後,穿過牢門進了牢房,過一會兒又出來了,手裡還拎着兩顆血淋淋的人頭。等無頭鬼離開後,獄卒打開牢房一看,只見那兩名犯人躺在血泊之中,頭都不見了。本縣丟了人頭,怕不好向上司交差,就差人四處尋找,最後總算找到了那兩顆人頭。可是,您猜是在哪兒找到的?”
羊元羣盯着王縣令,緊張地問:“在哪兒?”
“就在駱家宅院裡,供在廳堂之上。”
“啊?”羊元羣倒抽了一口冷氣,駭得雙目圓睜,臉色蒼白。
李膺冷笑一聲,道:“這駱家冤氣太重,久聚不散,化爲鬼魅。那無頭鬼恐怕就是駱員外的鬼魂。它殺死家丁是爲了報仇雪恨。本官是陽官管不得陰間事,對這無頭鬼殺人一案也無能爲力。所以,本官今日就打道回府。羊老爺,你自己好之爲之吧,告辭!”說罷站起身來,與王縣令一起朝廳外走去。
羊元羣癱坐在那兒,李膺說的最後幾句話,他根本沒有聽清。過了好半天,他才醒過神來,發現褲襠裡已經溼了一大片……
羊元羣不知道李膺和王縣令說的是真還是假,心中像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回到後廳之後,左思右想,還是驚魂不定。最後,他派人將管家叫來,讓他去外面打聽一下有沒有無頭鬼殺人這件事。
幾個時辰後,管家回來,對他說:“老爺,我去找了我表弟,我表弟在縣衙當差。據他說,確實有無頭鬼殺人這件事。被殺的就是咱們府上的家丁李貴和樑五,確實如王縣令所說,兩人的頭都不見了,後來在駱家的廳堂上才找到的。另外……”
羊元羣驚愕地睜大眼睛,緊張地催促道:“還有什麼?快說!”管家嚥了一口唾沫,道:“我回來的時侯路過集市,聽見人們議論紛紛,都在談論無頭鬼殺人這件事,許多人都說親眼看見了無頭鬼。老爺,這件事好像不是假的。會不會真是駱員外陰魂不散,變成了無頭厲鬼,要尋人報仇?”
“啊?”羊元羣瞪大眼睛,驚得三魂蕩蕩,七魄悠悠,渾身冷汗涔涔。呆愣了半天,他才大聲叫道:“快!快去玉龍山找玄空道長,請他來府中做道場,驅鬼降魔,快去!”管家連忙答應一聲,轉身匆匆走了。
金烏西墜,玉兔東昇。羊府的前院裡一片忙亂。一隻巨大的青銅香爐裡燭火正旺,煙霧繚繞。道士們身穿錦繡道袍,敲響法器,口誦經文,神情莊重地做着水陸道場,爲羊府驅鬼辟邪、祈福禳災……
前廳裡,羊元羣坐在太師椅上,瞅着這些設壇打醮、畫符唸咒的道士,心緒稍安,驚魂甫定。
外面譙樓上剛打過二更,府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異樣的聲響。這聲音好像是腳步聲,“槖,槖,槖”, 平穩沉重、鏗鏘有力,竟然蓋過了院中的喧闐,每一下都像踩在人們的心上一樣。院子裡一下子變得如荒山古廟般鴉雀無聲,人們不約而同地斂聲屏氣,側耳細聽。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在這寂靜的夜空中迴盪,令人悚然心驚。最後,腳步停在了府門外。就在人們的心提到嗓子眼的當口,大門“嘩啦”一聲被推開,赫然呈現在人們眼前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無頭鬼。它穿着烏黑鋥亮的鎧甲,手中握着一把雪亮鋒利的鋼刀。
院中所有的人都嚇傻了,一個個牙齒打戰、渾身發抖,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無頭鬼沒有眼睛,卻步伐平穩。它踏着很有節奏的腳步,從那些呆若木雞的道士們中間穿過,走進了前廳,站在了羊元羣的面前。
羊元羣早嚇得如一堆爛泥癱在椅子上,身體如秋風中的樹葉一樣瑟瑟發抖,兩隻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眸子裡閃爍着絕望的光芒。無頭鬼像一座山一樣矗立着,舉起手中的大刀,用力地劈了下去。羊元羣連叫一聲都沒來得及,腦袋便像西瓜一樣,骨碌碌地滾落到地上。
無頭鬼轉過身,彎腰撿起血淋淋的人頭,旁若無人地穿過院子,走出了大門。被它丟在身後的,是人們的驚叫和泣哭聲。無頭鬼離開羊府後,沿着一條街道往前走。縣城這幾天鬧鬼,街上早已空無一人。無頭鬼大搖大擺地走着,路過縣衙時,轉身走了進去。
此時,李膺和王縣令坐在大堂上,正在等候消息。無頭鬼走上堂來,將手中的頭顱擲到地上,然後在旁邊衙役的幫助下,脫掉罩在頭上的鎧甲,露出了真面目,原來是周勝。周勝走到李膺跟前,雙手抱拳道:“大人,卑職斬殺了羊元羣,特來交令!”
李膺微笑地點點頭,道:“辛苦了,快下去休息吧。”坐在一旁的王縣令嘴中嘖嘖稱奇,道:“大人借鬼神之手誅殺了羊元羣,使公理昭彰,死者瞑目,就是皇上知道了也不好說什麼。這一招真是太高明瞭。”
李膺笑了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世上明有王法,暗有鬼神,羊元羣罪孽深重,豈能逃脫?”
謀害駱員外一家的羊元羣被無頭鬼殺死,羊家人以爲是駱員外的冤魂前來索命,也不敢報官,只好匆匆將人埋葬了事。
第十章、斬殺術士
延熹九年(公元166年),因“張成事件”,引發了第一次黨祻之禍。
張成是河南尹原武縣(今河南原陽)人氏,精通占卜之術。他依靠占卜術,聚斂了不少錢財,成爲當地的富豪。他的占卜之術廣爲世人所推崇,在京師一帶名氣很大,宮中許多太監都找他占卜,就連漢桓帝遇到難決之事,也把他召進皇宮占卜。張成用江湖上那套騙人的把戲,加上如簧巧舌,說得頭頭是道,讓漢桓帝深信不疑,把他當做神人一般,每一次都賞賜給他大量金銀珠寶。
這一年的九月初九,出現了金星侵犯房宿上將星,深入太微星座的天象,當時的人認爲這是不祥之兆。漢桓帝連忙把張成召進皇宮,讓他占卜。張成用蓍草和算子推演一番後,對漢桓帝說:“根據《佔書》,天上有此星象,說明天下怨氣太重,金木水火土等五星已經推移,陰陽也隨之改變。陛下只有大赦天下,才能調和陰陽,消除災禍,祥瑞纔會出現……”
漢桓帝聽了張成的一番胡謅,覺得很有道理,便同意頒佈大赦令。
大赦天下是古代統治者爲了緩解社會矛盾,採取的一項臨時措施。遇到新皇登基或皇帝、皇后誕辰等大日子,朝廷往往會大赦天下。大赦令一頒佈,所有犯了罪的人都會無罪釋放。不過,國家政治清明、政局穩定的時候,一般很少頒佈大赦令。可是,漢桓帝統治時期,政治腐朽黑暗,官逼民反,各地亂民蜂涌而起。桓帝爲了舒解民怨,幾乎每年都要頒佈大赦令。
張成離開皇宮後,內心十分得意。他利用占卜的機會勸說皇帝頒佈大赦令,這是他醞釀已久的一條毒計。他自忖朝廷將頒佈大赦令,殺人不用抵命,自己可以大開殺戒了。然而,他要殺的人是誰呢?
原武縣住着一位鄉紳,名叫李暠,以前當過汝南郡太守,如今辭官在家。李暠有一個女兒,年方二八,賢淑端莊,被他視爲掌上明珠。張成曾讓人到李嵩家去提親,想讓自己的兒子張浩娶李暠的女兒,不料卻被李暠一口回絕。爲此,張成一直懷恨在心,認爲李暠是嫌他家門檻太低,瞧不起他。
張成這個人心胸狹窄,報復心極強。他認爲自己遭受了李暠的羞辱,一直伺機報復。他回家後,立即讓兒子率領家丁,去將李暠的女兒抓來。於是,張浩帶領十幾個爪牙闖進了李暠家,硬將李女搶走,帶回了張府。
張成兇殘暴虐,目無法紀。他讓家丁將李女綁在院子裡的一棵樹樁上,做爲練習射箭的靶子。張浩第一個上場。他站在十丈開外,拿起一張硬弓,開弓放箭,箭矢正中李女的心窩。她一聲沒吭,脖子一折,腦袋耷拉下來,當場就氣絕身亡。李女死後,張成讓人將屍體埋在自家的後花園裡。
李暠得知女兒被張成父子戲射而死,一口鮮血噴出來,當時就昏厥了過去。醒來後,他拖着病弱的身體,去縣衙告狀,要求官府嚴懲兇手,爲自己的女兒伸冤報仇。可是,縣令因爲張成是當地豪強,跟宮中宦官交往密切,又深得皇帝賞識,自己官小勢微,不敢過問這件事,便建議李暠去找李膺。李暠無奈,只好讓家人套了一輛牛車,坐着牛車去了洛陽,找到李膺,向他敘述了冤情。
李膺聽完後怒不可遏,立即派人去原武縣,將張成父子抓捕歸案。人證物證俱在,依律應將張成處斬,張浩關進大牢。這時,朝廷的大赦令到了。按照赦令,所有罪犯必須立即無罪釋放。
李膺沉思一番,對屬下官員說:“張成罪行惡劣,不可輕饒,非斬不可!”周勝不無擔憂地說:“大人,大赦天下是皇上的旨意,殺了張成,就是抗旨不遵,後果難料啊!”其他下屬也紛紛勸他三思而行。
李膺怒目圓睜,大聲道:“張成是國家的蟊賊,今天殺了他,明天我犯罪抵命,死也瞑目!”
於是,李膺親自帶人,將張成押赴洛陽東市,當衆斬首棄市
李膺違抗大赦令,斬殺張成的事,很快便在洛陽傳開了。張讓得知此事後,認爲機會來了。他終於抓住了李膺的把柄,可以爲弟弟報仇了。於是,他派了一個僕人去原武縣,尋找張成的家屬。僕人回來後,將張成的徒弟牢修帶了回來。
在張讓家的書齋中,張讓問牢修:“你想不想爲你師傅報仇?”牢修信誓旦旦地說:“師傅待我恩重如山,我當然想爲他報仇雪恨!”張讓說:“李膺違反皇上大赦天下的法令,殺了你師傅,這是抗旨不遵。你寫一份上書,我幫你帶進皇宮,呈給皇上。皇上看後,一定會治李膺的罪。”
於是,牢修按照張讓的意思,寫了一份上書。張讓拿着上書,進宮找到了中常侍侯覽。侯覽在宮中負責溝通皇帝與尚書檯之間的聯繫。尚書檯是皇帝的秘書處,負責處理百官的奏章諫議,替皇帝起草詔令公文等。他想讓侯覽將上書夾在奏章之中,呈送皇帝御覽。
侯覽是個老奸巨滑、陰險狠毒的宦官。自從“五侯”相繼斃命後,又出現了一批炙手可熱的宦官,侯覽便是其中之一。論起貪婪殘暴,他與“五侯”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大肆搶奪官民財物,先後奪民田一百八十頃,宅第三百八十一所,模仿宮苑興建府邸十六處。
對於宦官專權攬政,侯覽自有一番心得。他經常對其他宦官說,我們侍奉皇帝,最要緊的就是別讓皇帝閒着。皇帝一閒着,就要讀書,就要接待羣臣,討論什麼天下大事、治國方略。如果那樣,皇帝就會變成一個知識豐富,很有頭腦,萬事明白的人。如此一來,我們哪裡還有機會掌握大權呢?因此,我們要想盡各種辦法,投其所好,引導皇帝享樂,不要給他留出一點空閒。這樣,皇帝就不再留心學問,也無暇過問政事,反倒覺得我們十分忠心,也就只有靠我們爲他辦事。這樣一來,我們豈不就可以專權了麼?……
侯覽對李膺頗爲忌恨。李膺剛擔任司隸校尉時,他曾登門造訪。他深知,司隸校尉之所以被人稱爲“雄職”,是因爲它在朝廷政治中樞的地位十分重要。當初,“五侯”之所以能夠誅殺樑冀,就是因爲得到了司隸校尉張彪的協助。司隸校尉掌握着一支可觀的武裝力量。朝堂爭鬥風雲變幻,勝敗的天平往往在瞬間就會向另一頭傾斜。如果能拉攏李膺,就可以大大增強宦官集團的力量,有百益而無一害。所以,他攜帶許多金銀登門拜見,想賄賂李膺。但是,李膺卻閉門不見,讓他碰了一鼻子灰。
侯覽閱過張讓拿來的上書後,往案几上一扔,不屑地說:“就憑這個,還想扳倒李膺?”張讓不服氣地說:“他抗旨不遵,難道不是犯了大罪?”侯覽耐心地開導說:“李膺固然違反了大赦法令,可是,張成父子確實殺了人,他不過是依律行事而已。皇上既便想追究,頂多不過是撤了他的官職。可是,只要朝中還有陳蕃這些人,過不了多久,他又會官復原職。上次他被送去服苦役,沒過多久不就被放出來了嗎?”
張讓緊皺眉頭道:“那怎麼辦?總不能讓他一輩子都騎在咱們的脖子上拉屎吧?”侯覽沉吟片刻,臉上露出狡狤的微笑,道:“要想除掉李膺,辦法倒有一個。”張讓一聽,不禁兩眼發亮,興奮地:“什麼辦法?說出來聽聽。”侯覽眼中閃過一絲兇光,用手指了指案几道:“這份上書要重寫,就說他結交太學生,互相標榜,結成朋黨。”張讓沒聽明白,結結巴巴地問:“什麼是……互相標榜……結成朋黨?……”
侯覽用手指點着他的腦袋,埋怨道:“你們這些人啦,整天只知道橫徵暴斂、搜刮錢財,一點也不關心天下大事。哪天腦袋掉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掉的……”
原來,宦官把持朝政後,任人唯親,他們的親屬及黨羽佔據了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官職,而大多數太學生及地方儒生的仕進之路卻被堵塞,朝政日趨黑暗。民間有歌謠唱道:“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正是當時這種狀況的真實寫照。
當時,洛陽的太學生有三萬餘人。他們對朝中正直的士大夫進行褒揚。學生中間流傳着這樣一段話:“天下楷模是李膺,不懼強梁是陳蕃,才智出衆是王暢……”太學生還將朝中正直的士大夫分爲“八俊”、“八顧”和“八及”等等。所謂“八俊”,就是一代英雄俊傑。“八顧”是一代德行表率。“八及”是一代導師。朝廷內外受這種風氣影響,以爭相品評朝政的善惡得失爲時尚……
宦官趙忠的父親去世,將棺材運回故鄉安平國埋葬。趙忠超越身份,製作了皇帝和王侯纔可以穿的玉衣來裝殮死者。冀州刺史朱穆逮捕趙忠問罪。宦官們向桓帝告狀,桓帝大怒,判處朱穆到左校營罰作苦役。以劉陶爲首的數千太學生前往宮門上書請願,爲朱穆申辯。漢桓帝不得不下令赦免了朱穆。
對於這一切,侯覽瞭解得十分清楚。他說:“李膺是黨人的領袖,他是什麼‘八俊’之首。你知道皇上最擔心的是什麼?最害怕的又是什麼?”張讓茫然地搖了搖腦袋。侯覽道:“皇上最擔心的是皇冠落地,最害怕的是臣下互相串通,結成朋黨,圖謀不軌。上次朱穆的事,已經讓皇上有所忌憚。打蛇要打七寸,只要咱們給李膺這些人扣上‘蓄養太學遊士,結成朋黨,誹謗朝廷’的罪名,就不怕整不倒他們……”
張讓聽了,擊掌讚道:“侯公公真不愧爲智多星,這個法子真是太高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