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練天火

蒼筤閣內,籜兒屏氣凝神,面對着縱向排列的十六塊山石,蓄勢待發。嫣兒立在山石盡頭,俏皮地對籜兒一笑,道:“流照君,這套鐵筆心法,爹爹可是親自點撥了,連我這個妹妹也陪你查餘補漏了三月有餘,今天就看你能否出山了啊。”

籜兒負氣道,“何須激我?”說着踏出第一步“胸有點墨”,如提筆蘸墨,在胸口形成巨大的旋風排山而出。只見那一排山石如颶風過境,齊齊向後倒去。

嫣兒笑了一聲道,“你可接住了。”順勢伸出手臂擋住最後一塊即將癱塌的山石,也念了句“胸有點墨,下筆有神!”,只見那山石如骨牌般整齊劃一歸了原位,勢頭一轉,向籜兒的方向接連不斷倒下去。不同的是這次所有山石緊緊相連,鐵板一塊整個向籜兒砸去。

籜兒不慌不忙,順勢退後兩步道,“這麼快就想看磨鐮的功力了啊!”說着從腰間拔出磨鐮,明晃晃如半輪新月,掄起便衝向那山石,“雁不雙飛,筆必三折!”只見一刀下去半面山石應聲碎裂飛了出去,籜兒疾步追上剩下的半面山石,揮起磨鐮,切成均勻石片,另一隻手用氣波將飛出去的半面山石收回來,反擲磨鐮而出,將這半面也切成同樣大小的石片,合成一捆連環向嫣兒發射出去。

嫣兒見籜兒此訣的速度和精度都比一個月前突飛猛進,欣喜道,“那我可就不客氣啦!”說着飛身躍至山石羣之上,“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嫣兒念着運氣走石,將徑直飛來的紛紛轉了方向,魚貫而入,迂迴向前,一塊塊逶迤着遊走成兩個同心圓圈陣。內外兩圈上下相對,飛速反向移動着。嫣兒起袖道,“進陣吧!”

籜兒篤定點了頭,一個“筆走龍蛇”如入無人之境,層層穿過山石陣,進入最中心。嫣兒則走起“月影婆娑”穿梭其中。籜兒只覺得陣中忽明忽暗,擡頭再看,嫣兒已經將內外圈走了一遍,猛然拍了自己的肩頭道,“如影隨形吧。”籜兒收了磨鐮,唸了句“翩若驚鴻”如飛鳥入林迅速追了出去。

嫣兒見籜兒追來,一招“月不解飲影成三”換了陣型,一成三,三成九,將這石林密密麻麻生出一片,壘成了九層寶塔。只見兩人在這塔身間迅猛追逐,嫣兒先出了陣凌空竄出,制空發出“雲遊可期邈雲漢”,寶塔隨即被四象擠壓向中心收縮,眼見着頂端就要封住。此時籜兒突出重圍,轉身一個“左盤右蹙”將這不斷收縮的寶塔左右開攻擴回原形,再次用磨鐮削成了原狀向下送回。頃刻山石如流星墜地片片回落,在地上震了三震,不再動彈。

嫣兒跳下來拍手道,“好啊,哥哥,恭喜你,正式出山了!”

籜兒也跳到嫣兒身邊,爽朗道,“看來爹爹的鐵筆心法和孃親的月下舞真的是相得益彰。後面就是要勤加練習如何根據戰況靈活運用這些心訣了。”

嫣兒應和道,“我仔細研究過日月同輝一戰時月神使的手法。正如小時候孃親所說,這兩套白萍洲傳家仙法看上去每招都是防守爲本,遁形、疾走、分身、化形、轉力皆是如此。水靈素不如土木有形,不如金火有力,卻是五大靈素中最至柔至剛的。水之無形恰對萬物有最佳適應性,可隨外物變化成任意形態。”

籜兒走過來,不無羨慕道,“可惜這特性有史以來都是仙子更易駕馭創新。爹爹動起真格來也不是孃親的對手。嫣兒你明明比我小上三歲,悟性修爲卻早已在我之上。”

嫣兒敲了籜兒的頭一下道,“和自家妹妹還這般計較!我研究了當年日月雙神的配合。月神雖有跨越四大靈素的天資,但也是在日神將火靈素 賦予她之後才力道飆升改爲主攻的。在那之前,多還是配合日神。其實這鐵筆本出於金靈素,只是合了水靈素後,力道韌性都有消減。不然我們倆配合起來,假以時日,並非就一定不能達到當年的境界。”

籜兒拍了拍嫣兒的頭道,“嫣兒你這也想得太多了吧。日月雙神本就是千年不遇的仙才,豈是常人可以比擬的。”

嫣兒不屑地看了籜兒一眼道,“誰說你我是常人了?我們可是白萍洲日月雙傑!不對,星月雙傑!”

話音剛落,只見含煙湖上一片雨雲飄來,零星飄落起雨滴來,不一會兒便稠密起來。籜兒連忙拉着嫣兒躲進內檐下,笑話道,“你看看,天都給你吹漏了!”

嫣兒一把將籜兒撥到一邊,踮起腳來去眺望那黟山之上的風雲變幻。突然興奮得拉起籜兒就向大雨中跑去,“快點!別錯過了。”

籜兒一邊被嫣兒死死拉住,不由自主的向前快速閃移着,一邊不情願地喊着,“文其嫣,你這又是發哪門子的瘋?傾盆大雨避而不及,你還就怕淋不着!”

眼見着二人一會兒功夫已在黟山亭中。籜兒一邊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一邊埋怨着,“這麼大費周折,不會就是爲了讓我陪你來山頂看雨吧。”

嫣兒笑道,“你就在這亭中等着,千萬別出來。”

籜兒不悅道,“怎麼?你還有什麼石破天驚。。。。。。”不等說完,一道霹靂列缺而下,繼而平地驚雷,震得籜兒退後一步道,“還真的是石破天驚啊。。。。。。”不等他說完,嫣兒已經飛身而出,喚了句“影徒隨身人近月”讓散出的素練銀針一根根攀爬在彼此之上,彷彿破土而出的筍芽生出一個寶塔狀,高高佇立在銀絲頂端。眼見着一片黑雲壓城之中又零星裂出幾道金光,嫣兒又將三簇銀針放出在銀絲底端形成三叉戟緊貼體面滑動。

眼見着又一道閃電如惡龍張牙舞爪從天劈下,龍身沿着那銀針呼嘯而下,周身電光石火的銀絲金蛇狂舞般劇烈甩動起來。籜兒驚叫起來“嫣兒!”

嫣兒從袖中生出一把銀針匯聚的雙頭劍,飛身向遠處的古木指去。籜兒的驚叫聲被轟雷掣電淹沒了,只覺得眼前一陣電閃雷鳴,浮光躍金。等視線再次恢復,只見嫣兒正劍指古木,而那三人合抱不能及的古木早已被擊穿了一個窟窿,烈火熊熊,邊緣冒着焦煙。不等籜兒回過神來,那古樹已經戛然開裂,轟然倒地。

嫣兒開心地收了銀針和絲帶,一溜煙跑回了黟山亭中。籜兒趕忙上前查看,見嫣兒毫髮無傷,怨道,“不知道我現在經不起驚嚇麼?”

嫣兒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道,“這哪裡是驚嚇?是驚喜!”說着又放出剛纔的一套裝備道,“你可記得兩年前酷暑,白萍洲電閃雷鳴,黟山古木被天火引着,若不是巡林侍仙及時以仙法撲滅,差點釀成林火?”

籜兒一邊上下琢磨嫣兒的裝備,一邊道,“自然記得。你今日不是差點成了那苦命的古樹!”

嫣兒笑道,“非也。那時起我便想,既然我們自身並無火靈素,爲何不可借天火?我在研究月神當年使用的‘斗轉星移’時有了這個想法,之前用每回電閃雷鳴後黟山亭頂的如練珠周圍積蓄的餘波試驗過。這頂部的銀針便是在風雨中吸引天火來尋,然後這‘斗轉星移’以這雙頭劍爲疏導閘,將我此刻仙力能駕馭的能量貯存在雙頭劍前端,將我尚不能承受的從後端順着底部三叉戟導入地面。然後再以我爲控制點,選擇用出幾分力道來攻擊前方事物。剛纔那一擊,應該有居延王火雲掌四成的力道吧。”

籜兒上上下下快速打量嫣兒的裝備,驚歎起來,“嫣兒,你到底有多少奇思妙想啊?雖然不甚明瞭,但我知道你這個物件假以時日必然是莫天禪的死敵。你看看震源大典那天,莫天禪被居延王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

嫣兒嘟起嘴道,“什麼叫這個物件啊?這可是我將‘斗轉星移’,全副修爲和自帶仙器結合在一起的至寶。須有個體面的叫法。”

籜兒擡了擡眉毛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名字,還怨我叫的不體面。”

嫣兒想了一會兒,道,“也不難。今日你我共習鐵筆心法和月下舞時,我便想過,其實這疏導之物並非一定得是素練銀針。換作你的磨鐮,爹爹的鐵筆,理論上亦可爲之。然若想如我這般精準的分流可受與不可受之力,同時準確發出合適的力道,卻必須是銀針這種可細分又可快速傳遞力道的。不如就叫它‘素練天火’吧!”

“素練天火?”籜兒揣摩着,“這倒是點出了其中精髓。”籜兒認真道,“不過嫣兒,你可要答應我,以後沒有十足把握莫要以身試險。我知道你是希望早日助我打敗莫天禪父子,奪回小蝶。但我都只有你這麼一個妹妹,爹孃也就你這麼一個女兒,萬萬不可讓我們替你擔憂。你有個什麼閃失,我們又如何能歡顏?”

嫣兒一隻胳膊搭在籜兒肩頭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這本就大雨滂沱的,還說這些做什麼,是想嫣兒也淚如雨下啊。”

兄妹倆互望了一眼,坐在了亭中。突然嫣兒感到玉冰棱墜震顫了一下,閉目收了訊息道,“是小蝶姐姐!她按我之前交代的,試圖去窮其殿和混沌殿,沒有成功。”

籜兒緊張道,“她沒事吧。她在那裡本就險象環生,你就不要再給她更添難了。”

嫣兒瞥了籜兒一眼道,“哎呦,又不是隻有你心疼小蝶姐姐。我都把清輝閣裡北境相關的書全搜出來了,必定想個萬全的法子,一舉兩得。”說着肘擊了籜兒胸口一下道,“怎麼樣?要和我一同去清輝閣麼?”

籜兒揉了揉胸口道,“這還用問麼?待這雨停了,我們便去。“說着白了嫣兒一眼道,“以後出手輕點。你這般兇悍,看以後誰敢娶了你!”

“你!”嫣兒舉起手來要捶過去,籜兒驚叫“你看你看,又來了!”。看着哥哥嘲諷的表情嫣兒只好放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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