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暖仙源裡

翀兒的眼中噙着淚水,輕輕拉住嫣兒的手道,“我就知道你會去羲和尋雲叔尊,所以讓阿朗隨時告知。方纔得知你果然去了,我便一路追來了。”

嫣兒一陣自責道,“對不起,翀兒。我又傷你了。”說着忍不住又落下淚來道,“不過一切都過去了。我明日見過老太祖,便與你回居延去,且讓我用餘生回報你的一片深情吧。”

翀兒的淚水滾落出來,輕輕撫摸着嫣兒的臉道,“傻嫣兒。我爲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從來沒有想過要你報答。我來是想告訴你,你誤會雲叔尊了。他回擎蒼故里林芝仙源,是去翻修仙源殿了。那裡有如雲延綿的桃林,像極了白萍洲的萬里雲霞。”

嫣兒一驚道,“你如何會知道?”

“你小姨娘到西域的頭一天,便來找過我,徹夜長談了。”翀兒的眼中充滿了溫情,“當夜你只看到雲叔尊與你小姨娘相擁便奪路而逃。你不知道,那是他們告別前塵罷了。雲叔尊早向你小姨娘袒露了對你的心跡,而你小姨娘,也早看出你與雲叔尊彼此刻骨銘心。”

“什麼?”嫣兒顫抖着,抓住翀兒的手道,“怎麼會。。。。。。”嫣兒的眼中滿是愧疚的看着翀兒道,“翀兒,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本已決定。。。。。。”

翀兒眼中閃耀着星光道,“嫣兒,我早就說過。我只希望能護你一世,看到你永遠向那夜在這含煙湖上一般無憂無慮。”翀兒看了看螣蛇道,“阿螣說的沒錯,你纔是那月,而我與忘川,是守護你一世的雙星。這樣,足矣。”

嫣兒一把抱住翀兒,泣不成聲,“翀兒。。。。。。你可知道。。。。。。”

翀兒努力停下淚水,一把遮住嫣兒的雙脣道,“好了,嫣兒。你什麼也不用說了。”翀兒指了指一旁的含煙湖道,“你與我不是早就約定好了。你知我知,含煙湖知。”

話音剛落,只見嫣兒手上的盤龍鏈突然放出六色光芒,如蓮花綻放脫落下來。旋轉着,悠悠落入含煙湖中,不見了蹤跡,只留湖面上朵朵白蓮隨風盪漾。

一片七彩光芒突顯,螣蛇也隨之飛向水面,褪去了蛇皮,生出耀眼的金色龍鱗來。一對羽翅也忽然生長起來,鼓息間風雲變幻。螣蛇吐了一口氣,頓生雲天。

螣蛇轉過頭來,最後看了嫣兒一眼道,“嫣兒,你終結了桎梏天界的異稟之制,又開創了承天新制,未來將有無數俊傑因你而再次開天闢地。更重要的是你還讓衆仙家冰釋前嫌,天地一心。這便是你的功業。我隨你完成了功業,也應了我的天劫,如今終於修煉成龍了。嫣兒,如今我要隨着盤龍鏈去等待下一位元神了。”

嫣兒不捨道,“阿螣,如今你終於夢想成真了,我也算不辱誓言,我當時替你高興纔對。只是,我以後是再也見不到你了麼?”

螣蛇笑道,“你忘了自己還有玉鏡在身麼?你的五行之力早已匯聚在玉鏡之中。天命召喚,我自會再次現身。”說着消失在了含煙湖中。

翀兒拉着嫣兒的手道,“走吧,讓我再送你一回。”

“這是要去哪?”嫣兒驚問道。“去林芝仙源。”翀兒話音剛落,只見忘川手中握着文曲星的星梭出現了。“忘川?你怎麼也來了?”嫣兒訝異道。

忘川笑道,“既然我與翀兒是雙星伴月,自然是要將你平安送到啊。”說着展開星梭,將三人環繞其中消失在夜色中。

林芝仙境桃花雲霞相映紅,翀兒與忘川遠遠看着嫣兒離去的背影,就地取出一壺“落雪焰”,席地而坐,對飲一杯。忘川笑道,“你真的就這麼放下了?”

翀兒苦笑一聲道,“你不是也放下了麼?”

忘川又舉起一杯,一飲而盡道,“想來你我還真是難兄難弟。以後嫣兒可就是你的嬸嬸了。不過你曾那般轟轟烈烈,有那些與嫣兒的美好回憶,足夠往後餘生回味了。我纔是可笑,還來不及對她用心,已是成了姐弟。”

翀兒點頭道,“你這個要成親的幽都之主,還是把這些都藏在心裡爲好,莫要辜負了鳶兒。”

忘川看了翀兒一眼道,“也就是與你言說一番。今後,權當是我倆閒來聚首,笑談之資了。”

翀兒與忘川碰杯道,“以後你守幽都,我守西域,共保天地安泰。待你的‘幽冥神功’更進一層,我們倒是可以在四海戰神上一絕高下。”

忘川笑道,“好!一言爲定!”

暖風微醺中,“月下曲”悠揚婉轉,如泣如訴,牽引着嫣兒步入一片柳絮滿橋,桃花蓋舍的無垠花海之中。花海中央,一座白玉宮殿浮光散彩,倚空千丈。一陣清風吹過,拂其兩側花樹,飄下漫天桃花雨來,那簫聲隨之戛然而止。

透過層層花雨,嫣兒看見燕雲穿着自己親手給他制的白銀絲暗紋團袍子,吃驚地轉過頭來,凝目含情,久久才喚出一聲,“嫣兒。。。。。。”

嫣兒滾下一滴清淚,瑟瑟道,“天下怎會有你這般狠心之人?明明來探過我兩回,卻不肯現身。明明有追去月牙泉,卻絕口不提!”

燕雲緩緩放下手中的洞簫,眼中早已是風起雲涌,輕聲道,“你這不還是知曉了。”

嫣兒徐徐前行,梨花一枝春帶雨,“天下又怎會有你這般瘋魔之人?黟山那夜,我若真的去了,你還真打算隨我而去麼?”

燕雲站起身來,心潮澎湃,也款款向嫣兒走來,“如今這個我,本就是你尋回的。你若不在了,我自然也隨你去了。”

嫣兒淚涌如泉道,“那你爲何一言不發,什麼都不讓我知道,爲何。。。。。。”

不等嫣兒說完,燕雲已飛身到了嫣兒面前,用盡全力摟住她,緊緊鎖住她雙脣,交纏着,胸膛如山海起伏。“現在你知道了麼?”燕雲將那溫潤的雙脣輕輕移開,順着嫣兒的雙眸,臉頰,玉頸一路滑下,吻幹了她所有的淚珠,輕聲呢喃着,“不許再流淚了。我要我的嫣兒,在我身邊,永遠只有微笑。”

嫣兒只覺得天旋地轉,所有的委屈、怨懟、辛酸、痛楚頃刻間都融化在這暴風驟雨般的吻中,身子一軟,深深陷在這熟悉的的懷抱中。只是此時,這片汪洋大海不再沉靜無風,而是如此激盪澎湃。

燕雲一把抱起渾身顫抖,柔弱如風的嫣兒,將她帶入仙源殿中,輕柔地放在桃花盛開的臥榻上。嫣兒立刻聞到一陣熟悉的梨花清香,緩緩睜開眼來,只見被粉色桃花纏繞的臥榻不遠處,盤旋而上的雲梯層層疊疊,梨花枝上層層雪。嫣兒又驚又喜道,“如何這般像槐江之山的七裡棧道?”

燕雲情深繾綣地撥弄着她的秀髮道,“我從金川運回的,只是還缺了幾處。本想明日再帶些回來,佈滿雲梯再接你來此地,不想你這就到了。”

嫣兒莞爾一笑道,“我在這,哪裡還需去金川?”說着輕輕擡起手來,唸了句“枝繁葉茂”,立刻雲梯上的梨花蜿蜒而上,綻放開來,猶如層雲疊嶂,悉悉簌簌地飄落一片梨花雨來,落在嫣兒和燕雲身上。

嫣兒嬌嗔埋怨道,“以後不許你再這樣善作主張,瞞着我獨自受苦受累。”

燕雲柔情萬種地看着嫣兒道,“今後你都要與我相守擎蒼,如何能不爲你先備好舒心的歸宿?”

嫣兒的耳邊響起西王母與爹爹的話,不禁感慨萬千,一泓秋水靈動着,擡起雙手輕輕挽住燕雲的後項,綻放出當年梨花雨中一般百花催發的笑容,“雲哥哥,心之所在,便是歸宿。你在哪裡,我的心就在哪裡。”

一團赤火從燕雲幽若寒潭的雙眸中燃燒起來,不顧一切地低下頭去深情吻着嫣兒,再也無法放開雙手,只想深深的將彼此刻在自已心裡。

滿殿雪白的梨花與淺粉的桃花倏倏落下,如漫天繡蝶翩翩起舞。嫣兒只覺得陣陣暖意浮上心頭,只願沉淪在燕雲這溫柔迷醉的海洋之中。有太久了,她的一顆心彷彿總是懸着,被突如其來的物是人非、顛沛流離吹得風雨凋零。如今,這顆心,總算可以停止漂泊了。這一路,太多的峰迴路轉,暗礁險灘,而此刻,終於柳暗花明,雲開霧散。

嫣兒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被窗外一陣婉轉鳥鳴輕輕喚醒。嫣兒睜開惺忪的睡眼,緩緩坐起身來,只見燕雲一身白色素袍,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身後,輕輕走過來摟住嫣兒,眼中淨是萬般柔情,“嫣兒,你醒啦。”

嫣兒點了點頭,只見身上蓋着那件青狐大氅,又驚又喜道,“這不是。。。。。。”

燕雲溫柔一笑道,“是啊。我還有一事一直沒告訴你。我阿孃當年將這青狐裘與我時,可是說過,將來誰做了我的擎蒼仙后,便將這個做了賀禮。”

嫣兒立刻羞紅了臉,微腮帶怒道,“所以春望當夜,雲哥哥你將它贈與我,根本就不是生辰禮!而是。。。。。。”嫣兒嬌嗔地擡起手來要捶出拳去,可是一看到燕雲那對眸子便軟弱無力地放下了。

燕雲一把將嫣兒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中,臉上依舊掛着笑容,柔情似水地凝望着嫣兒道,“我的心早就是你的,如今我的人也是你的。這世上,誰也不許欺負我的嫣兒,我也不行。”說着亮出了身後的散花臺來,笑道,“還是老辦法,一‘餅’勾銷,可以麼?”

嫣兒這才發現臥榻邊的散花臺上擺滿了各類她最愛的東南聖境名點,驚訝道,“雲哥哥,你是從哪裡找來的這些?”

燕雲微微一笑道,“昨日讓紫煙替我準備的。”

“紫煙?”嫣兒驚道,“難怪她說要晚幾日才能回白萍洲找我。這丫頭,對我也耍心思了。”

燕雲笑着在嫣兒額上深情一吻道,“是我去尋她的。她說了,既然你要留在八千雲月,她便陪你留在這,有個照應。待配殿修築完畢了,我們就接她和阿朗過來。你看好麼?”

嫣兒喜道,“那太好了。”嫣兒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自己鬆塌的雲鬢道,“不然以後,雲哥哥你每日可就只能看着我這一副模樣了。”

燕雲用那一雙大手捧起嫣兒的臉,輕輕摩挲道,“是我的嫣兒就好。”說着輕輕拿起青玉月牙篦子來替嫣兒梳頭,柔聲道, “太祖已經與天帝安排崑崙和天庭侍仙去籌備了。待一切安排妥當了,我就去一趟白萍洲,邀你哥哥他們一同來擎蒼婚典。”

嫣兒驚道,“太祖還驚動了天帝,何必這麼大陣仗?”

燕雲從身後摟住嫣兒道,“你也知道太祖有多疼你。再說了,你可是將來的擎蒼仙后,本就要在蒼鷹之上,接受所有擎蒼子民的朝拜。我自問能給你的不多,必讓你圓了心願,做天下最美的新娘。”

嫣兒滿心歡喜,一臉嬌羞道,“不過是地府中一時感發的玩笑話,你如何還記得?”

燕雲在她額上深深一吻道,“也不知道當年你給我施了什麼仙法。反正你說的每句話,我都刻在心上了。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都不能忘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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