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鏇木、打眼、絞鏍旋、鑄彈諸機器，皆綰於汽爐，中盛水而下熾炭，水沸氣滿，開竅由銅喉達入氣筒，筒中絡一鐵柱，隨氣升降俯仰，拔動鐵輪，輪綰皮帶，系繞軸心，彼此連綴，輪轉則帶旋，帶旋則機動，僅資人力以發縱，不靠人力之運動。”
旋風看着內侄的報告，想像着文中描述的蒸汽機。他見過古墓般的軍械庫，見過魔媒的速射槍，但是蒸汽機還只能靠想象來推測。魔鬼時代末期，人類早進入信息時代，只有博物館才保存蒸汽機，不像現在這樣成爲魔媒的主要交通動力。
所以旋風纔派哈立德深入魔域，實地調查對方的技術進步。這些報告他不放心讓任何人看到，都交給絲琳寬保存。儘管是一教之主，旋風也只能關起門來，和寶貝女兒交流這些有關魔鬼技術的情報。他們還攜帶着《科學魔鬼器物實錄》歷史上的各種版本。其中那些完成於前幾代教主的版本，文字描述更接近實物，現在讀起來已經很難理解。
旋風和女兒利用特權，不斷閱讀，共同研究，甚至畫出想像圖，推測魔媒的工廠、武器和交通工具究竟是什麼樣。絲林寬年少好學，苦讀《科學魔鬼器物實錄》後，知識水平已經不亞於科學大會的普通會員。
“我在想，等你表哥回來，你們一起設計軍工廠。由蒸汽機驅動，造槍和炸藥！”
“天啊，這可是破了天條。即便您是教主，大教士團能答應嗎？”
“你們只管設計，我爭取他們支持！”旋風對於雙方武器的差距心知肚明，他在盤算摘引哪些經文才能矇混過關。
這還只是個遠景，眼下能作的還是搶佔道德至高點，尋找魔媒道德敗壞的證據。所以，小圖普發回的民意調查也很受重視。最新一期密報中，小圖普甚至記錄下一首詩歌，是當地文人描寫紡織廠女工的悲慘生活狀況。
……
憂鬱的眼裡沒有眼淚，
你們坐在織機前咬牙切齒；
邪惡的共和國，我們將詛咒織進衣服，
我們織，我們織。
第一重詛咒給科學的魔鬼，
他們佔領我們的土地，
聳立起醜陋的煙囪和鐵架，
還有他們的愚弄和欺騙，
……
一羣女孩子在黑暗廠房裡煙薰火烤，每天工作十個小時，這些詩文讓絲琳寬感動身受。讀到最後，她甚至落下眼淚。“爸爸，這是誰寫的？”
看到女兒的眼淚，旋風知道這首詩的份量。“不知道，不管誰寫的，我會把它列入喻教文學，廣爲傳播。”經典中那些批判科學的言辭都寫於一千年前，今天讀起來遠沒有這些新詩文生動。
不過，教祖的寶訓還是要發揚光大。《朝陽啓信錄》的靈魂就是那篇《論工業社會及其未來》，卡欽斯基親自撰寫，這是信徒們當年發起朝陽聖戰的精神支柱。旋風已經令人將它單獨抽出來，印刷一萬份，讓中高級官員再次重溫。很多人讀不下厚厚一本《朝陽啓信錄》，那麼至少要熟記這篇文章。
香巴拉大教區地域偏僻，人民貧困。成爲教主行轅駐地後，周圍稅收直接解入本地，由中央禁軍打造各種防衛設施，一時間經濟也有起色。當地長官吉尊白瑪就是文學專科出身，曾以研究先覺文學和喻教文學見長，平素很少參與軍政大事。到任多年，經常通過文學闡述教義，尤其擅長講解《浮士德》，警告世人不要爲一時利益將靈魂給抵押給魔鬼。籌備戰爭的空閒間，旋風帶着軍政大員親自聆聽吉尊白瑪的講解，以示敬重。
“此作產生於魔鬼時代之初，詩人痛感當時人心墮落，寫出來教育世人。現在人類又到了那個關鍵時刻，魔鬼正在南面大洋上覆興。我教諸公遭遇魔鬼器物，會有多少人將靈魂抵押出去，以求一時歡樂？在下深表憂慮。”
身邊那些嫡系大員都是糾糾武夫，早聽得哈欠連天，旋風卻是聚精會神。秘密警察？大軍統帥？不，旋風正在進入教主的新角色。護教聖戰沒法靠真刀真槍硬拼，他要把它打成一場思想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