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張地盯着鼓起來的那塊, 心跳得越來越快，生怕德拉科會轉過來。不料他只是翻了個身，並沒說什麼。
我悄悄呼出一口氣, 抹了一把額頭, 剛纔緊張地都快出汗了。想想自己不由覺得好笑, 我幹嘛要胡思亂想, 這種事情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順其自然, 德拉科快要走了，就算是想又能怎麼樣？
德拉科突然打了個噴嚏，我連忙轉頭看他, 卻不見他有什麼動靜。德拉科着涼了嗎？怎麼會突然打噴嚏。我忽然想起來他說冷，轉頭看了看小壁爐。壁爐裡的火快熄了, 而且剛纔多比似乎把德拉科的毯子也拿走了, 新換的被子下面也沒放被爐。我不由地把頭轉回去看他, 德拉科一直蜷成一個球，怕是因爲冷得厲害吧？
我輕輕掀開被子下牀, 往壁爐裡添了些木柴，然後走到德拉科牀邊。德拉科緊緊地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我凝視着昏暗光線中少年的側臉，想起第一次在火車上遇到他的情景：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男孩高傲地對綠眸男孩伸出一隻手，彷彿在賜予對方某種施捨。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站在平等的地位上與別人交往, 因此失掉了哈利的友誼。那時候的德拉科就很漂亮, 皮膚比現在還要白, 臉上帶着一點點小孩子特有的嬰兒肥, 睫毛和現在一樣, 也是長長的，顏色很淺。我緩緩擡起手, 極輕地撥開滑落在他光潔前額上的髮絲。德拉科就要走了，我捨不得，真的捨不得，但是他必須走，不可以留在這裡。
淡色的睫毛動了動，鉑金少年睜開眼睛轉頭看着我的眼睛。我微微一驚，把手收了回去。
"冷嗎？"
少年極慢地點了一下頭。我被他凝視着不知該說什麼，感覺頭大的不行，便輕輕咳了一聲。
"去我那邊睡吧，兩個人會暖和些。"
德拉科的眼中閃過詫異的神色，但他很快就彎起了嘴角。我有點尷尬地回到自己牀上掀開被子鑽進去，然後德拉科也擠了過來。斯萊特林的四柱牀很大，完全容得下兩個稍瘦的少年並肩躺着。德拉科從被子裡露出頭來，白皙的臉頰紅得耀眼，嘴角一直向上翹着。德拉科向我這邊蹭過來，我趕緊向外挪了挪，和他保持距離。
"你怎麼不拿枕頭？"我問。
"你的枕頭不夠兩個人枕？"德拉科眨着眼睛反問。我沒發回答他，我有時候睡覺不大安穩，總覺得枕頭太短，於是專門做了長枕頭。剛把枕頭弄來的時候佈雷司還打趣我這是兩個人枕的，沒想到第一個枕它的人居然是德拉科。
"不早了，快睡吧。"我給德拉科拉好被子，準備背過身去，德拉科卻伸出胳膊腿跨在我身上，然後把臉湊到了我的頸窩裡。我渾身一個激靈，心跳立時加速，身體立刻僵硬了。
"你做什麼？"我扭頭看他，伸手去推他的胳膊，德拉科卻不依不饒地用上了力道。
德拉科盯着我，"你不是要暖和我嗎？"
"我不是你的抱枕。"我繼續推了推德拉科頑固的胳膊，它們絲毫不在乎我的阻撓。德拉科眼中露出受傷的神情，我沒法再看他的臉，便把頭轉到一邊。
"蘭斯。"德拉科輕聲喊我，我沒動，德拉科又喊了一聲，我皺起了眉，還是沒把頭轉回去。過了幾秒，德拉科把手和腿收了回去，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他要回去了？我連忙轉頭，看到德拉科已經坐了起來，臉上是一副"我早就知道會這樣"的憂傷表情，淺色的眸子被爐火映得一閃一閃，像是有水光閃動。
我也坐了起來，看着他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我低下頭，小聲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爲什麼要向他道歉，但是我覺得我應該說些什麼。
德拉科哼了一聲，然後把我的臉扳過來面對他，靜靜地看着我，慢慢向我靠近。
"德拉科……"我輕輕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後嘴脣觸到了他的脣。少年的脣比我預想的要冰冷，卻比女孩的更加柔軟。似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剛纔一直狂跳不止的心臟瞬間恢復了平靜，有節奏地在胸腔中躍動着，某些東西隨着它的跳動擴散到四肢百骸，我知道在這一瞬間有一些東西在我心中崩塌了，同時新的東西開始在漆黑中發芽，急不可耐地要衝破一切束縛，令人興奮，讓人狂喜。
少年的脣離開了，我睜開眼睛看着他。彷彿剛纔颳了一陣狂風，經歷了一次驚心動魄的冒險，金髮的少年不安地看着我，神情有些惶恐卻又飽含期待，因夜色而顯得深沉的眼眸中棲息着壓抑已久的熱度。
"你不討厭我嗎？"德拉科輕聲問。討厭？開什麼玩笑！我搖了搖頭，伸手輕撫他的面頰。
"我看上去像是很討厭你的樣子嗎？"我對他微笑。少年終於安下心來，湊近我，把額頭貼在我的額上。
"我愛你。"
他的低語飽含魔力。我凝視他的眼睛，手指穿過他淡金色的短髮。
"那麼，讓我回應你吧。"
我輕輕觸碰他紅潤的脣，少年毫不猶豫地接納了我。我們相擁着親吻，感覺到彼此的體溫正在逐漸上升。一切都不重要，我現在只想要他。我凝視着身下少年純粹的眼睛，恍惚中似乎聽到情感一腳踩在了理智頭上，胸口有某種東西呼之欲出。
我想我大概瘋了。
我醒的時候天還未亮，德拉科蜷縮在我身邊，一隻手搭在我的胸口，睡得很沉。我輕輕撥弄他耳邊的髮絲，心裡的鬥爭十分激烈。我不想讓他走，真的不想……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不能不走。
可惡！爲什麼會這樣！
我煩躁地呼出一口氣，看着身旁少年的睡臉。真要命，在這種時候喜歡上他。我儘量不露痕跡的用指尖描繪德拉科精緻的輪廓。額頭、眉角、面頰、下頜，然後是柔軟的脣、鼻尖、眉弓……原來喜歡上一個人竟會讓人覺得如此難熬，卻依舊心甘情願承受這一切。回想德拉科每個細微的動作和眼神，我發現自己實在是蠢得無可救藥，明明他已經表露得如此明顯，卻還以爲他本性就是這樣。只是有一點我一直在疑惑，德拉科到底爲什麼喜歡我，而不是某個女孩。
當我的手指第三次滑到他的臉頰時，德拉科的睫毛動了動。我沒有繼續造次，拉過他的手臂把他抱在懷裡。德拉科悶悶地哼了一聲，眨了幾下眼睛後擡頭看着我。
"蘭斯？"依舊朦朧的眼神有一些疑惑。
"早上好。"我吻了着他的額頭。德拉科並沒睡醒，揉揉眼睛望着我："幾點了？"
我撐起身子從他身後拿過鬧鐘看了一眼："快六點了，你什麼時候走？"
"吃過早飯就走，教父會借他的壁爐給我。"德拉科的聲音有點悶，撿起被扔到地上的衣服。我看着他一件一件地穿戴整齊，也開始穿自己的衣服。心裡的憂鬱像某種毒液一點一點慢慢散開，我機械地穿戴整齊，心中只想着一件事。
德拉科要走了。
"我一定要走嗎？"德拉科在我們出門的時候問。我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德拉科沒再問什麼，我們像平常一樣來到禮堂。禮堂裡空蕩蕩的，只有我們兩坐在乾淨地如同鏡面一般的長桌邊，默默地吃着早飯。德拉科只吃了很少的東西就推開了粥碗，我什麼都沒吃。德拉科並不勸我，我和他同時站起來，向寢室的方向走去。
"教父應該起來了吧？"德拉科問，聲音低沉。
"院長總是起的很早，而他昨天也沒怎麼參加舞會。"我回答。天空此時纔開始明朗起來，空曠的門廳裡只有我和德拉科兩個人的腳步聲，就連畫像上的人都還沉浸在夢鄉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握住了德拉科的手。
德拉科抖了一下，擡頭看我，我說："我送你。"
德拉科把頭轉回去，握緊了我的手。回到寢室後我和德拉科一起把他的東西全部整理在箱子裡，然後提着他的箱子向斯內普的辦公室走去。
"好好照顧自己，出了英國就不能像在學校裡那樣了……多學習麻瓜是怎麼生活的，無論什麼事都要小心謹慎……寫信給我，讓我知道你的狀況，不要用手機聯絡，會被監聽……我們到了。"
德拉科一路上都靜靜地聽着我喋喋不休地囑咐這個囑咐那個，此時擡起了頭："蘭斯，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
"最多三年。"我低聲說，這是給他，也是給我自己的保證，"最多三年你就能回來，我保證！"
德拉科看了我幾秒，似乎相信我說的，又似乎不大相信。我忍住拽着他往回走的衝動，走上前去，替他敲響了斯內普的房門。
門很快就開了，斯內普果然起得很早。他看到我後並不吃驚，讓我們進去後關上了房門。
"準備好了？"斯內普用魔杖給壁爐點火，德拉科點了點頭，斯內普從壁爐上取下一個小盒子，德拉科從我的手中拿過箱子站到壁爐前，伸手從裡面抓了一把亮晶晶的粉末丟進壁爐，火焰變成了綠色。
"馬爾福莊園。"他清晰地說，然後一隻腳跨了進去。
我輕輕嘆息了一聲，感覺像是自己的一部分跟着德拉科消失在火焰中的身影一樣離開了。
綠色的火焰漸漸變紅。斯內普拉了把椅子放在桌前，示意我坐過去。
"吃過早飯了嗎？"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斯內普什麼都沒說就出去了，回來的時候端着一個餐盤，上面有一小盤吐司、兩盤煎蛋和各種果醬，還有兩瓶牛奶。我忙站起來幫他把東西放在桌上，斯內普把一個煎蛋和一瓶牛奶放到我面前，然後拿過一片吐司，切了一小塊黃油。
"我不餓，謝謝。"我說。斯內普瞪了我一眼，拿起塗好了黃油的吐司咬了一口。看來堅持是沒有用的，我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拿起了勺子。我今天實在沒多少胃口吃東西，好不容易把煎蛋吃完，斯內普卻又把一片塗了橘子醬的麪包放在我的餐盤裡。我擡頭看了教授一眼，斯內普冷冷地回看過來，於是我沒敢抗議，把麪包也吃了。
"把牛奶也喝了。"當我推開餐盤打算站起來向他告別的時候，斯內普指了指我手邊的瓶子。
我皺了一下眉頭向斯內普看過去。我不喜歡喝牛奶，早飯的時候從來都是喝粥的。斯內普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你不喝完就關你緊閉"的樣子，讓我有點爲難。最後我還是搖了搖頭。
"牛奶有營養。"斯內普說，"喝光它。"
我突然想起牛奶是德拉科每天必喝的東西，於是大着膽子問斯內普："德拉科也是這樣被您教育的嗎，先生？"
斯內普看了我一秒鐘，然後點點頭。我心道德拉科還真是聽話的好孩子，這纔拿起牛奶瓶打開瓶蓋喝了一口。
"你們兩個昨晚去哪裡了？"斯內普突然問，"德拉科昨晚舞會結束後就該回去，但他說還有些事要跟你說清楚，硬是拖到了今天早上。"
什麼？我被一口牛奶給嗆到，立刻咳嗽起來，我忙拿出兜裡的手帕抹嘴。德拉科本該昨天就走，他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完全不知道。"我看着斯內普，"德拉科什麼都沒告訴我。"
斯內普皺了皺眉。氣終於順了，我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體："教授，我冒昧地請您告訴我，黑魔王大概恢復到什麼程度了？"
斯內普的瞳孔縮了一下，緊緊地盯着我："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吸了一口氣："教授，穆迪教授其實是萊斯特蘭奇，我想你一定知道。黑魔王的身邊有他最忠誠的食死徒，我擔心他已經找上了馬爾福。"我頓了一下，說出了我最擔心的話，"我怕德拉科會因爲我沒能及時離開。"
"盧修斯已經安排好一切了。"斯內普寬慰道，"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既然斯內普這麼說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只好說了點客套話。斯內普並沒有留我的意思，我向他道了別，離開了他始終陰冷的辦公室。
接下來的假期顯得單調乏味。值得注意的是安傑拉來圖書館的次數增多了，但是每次都只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和她只要眼睛一斜就能看得到對方。我對她的監視視而不見。布蘭修似乎堅定了一定要把我弄到手的決心，鍥而不捨地跟在我屁股後面。我樂得她纏着我，默許她坐在我身邊嘰嘰喳喳地說這說那。安傑拉似乎因爲我的挑釁行爲感到惱火，我則向她投去嘲諷的冷笑。想就這麼簡單地利用我，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可我就這麼乖乖聽話了，豈不是虧大了。
麗塔沒再出現，她失蹤的報道登上了預言家日報，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測。採訪霍格沃茨的人換了一個，克勞奇依舊一臉病容地出現在學校裡，而假穆迪仍然沒有任何動靜。開學後我從佈雷司那裡聽說哈利好像開始和赫敏約會了，看樣子他們發展得不錯。除了在霍格沃茨消失的德拉科，似乎所有人都在一種十分悠閒的氣氛中期待二月份纔開始的第二個項目。我隱隱有一種預感，第二個項目絕對還會出什麼事，可就算是我把鼻子貼在特里勞妮最大的水晶球裡，我也看不到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來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