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來值夜了?”
“嗯。”
聽到煙兒的聲音蘇幼儀淡淡的應了一聲,知道接下來應是沒有人再來找自己了才鬆了口氣。掀開被子一看,那男人端端正正的躺了,兩隻手握住她的小手端放在腹前,臉上帶着微微笑意卻已是睡過去的。
蘇幼儀能感受到季玉深手心裡的灼熱,用另一隻手觸碰了下額頭才發覺是降了點溫度但還是燙人的。她踏下牀準備將燭火息了,季玉深卻在睡夢中手上動作緊了緊,握住着她的手好像知道她要抽開一般。蘇幼儀臉頰發紅仿若也跟着發燒似的,手上卻不敢再亂動生怕驚醒他,中規中矩的坐在他的身旁。
煙兒在門外見蘇幼儀的燭火未息尋思着是不是還沒睡下,想着要不要跟她談談霞兒的事,糾結片刻正欲開口卻聽裡邊兒的蘇幼儀開口說話。
“煙兒,哀家要歇下了,別讓人來胡闖。”
“……奴婢遵命。”好吧,那先把話憋回去吧。
翌日寅時,天色朦朧,微月剛剛落下樹梢與山頭,天空中一派濃郁的水墨藍。虧是冬日天色纔沒那麼快發白,門前樹葉落得精咣的枝頭上停留下兩隻鳥兒,原是樹上有個小窩,裡頭正五六羣的雛鳥爭先恐後的探頭大開鳥喙,等待着有食物放入自己的嘴裡,於是嘰嘰喳喳得一片好不熱鬧。
季玉深早早就醒了,腦殼昏沉,嗓子發疼,可之後卻是一直睡不着。桌上的那盞燭臺裡滿是紅油,蠟燭已是燒得到底貼黏在燭臺上。屋內昏暗,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能模糊透過黑暗看清眼前的場景。
他是沒力氣動的,但是能感覺到腦子清醒沒有的迷糊,精氣神也不錯想來身體應該是好多的。身邊正坐着蘇幼儀,自己正與她十指相扣,她的腦袋垂在牀頭上,好似隨時都能耷拉在季玉深臉上。等她果真湊得近些,季玉深纔看清楚些她的臉龐,是思憂多時的面孔沒錯了。
他細細磨搓着手上纖纖細骨削春蔥,想伸手去觸碰蘇幼儀的臉,可只要大幅度擡手就能感受到腹部的傷口裂開般的疼痛。他只得細微拉了拉棉被掩在她的上半身,其餘不敢再動想着要早些好纔是便只能呆呆得望着窗櫺紙,聽着窗外婉轉的鳥叫聲,看着隱約鳥兒的影子開始漸漸有些睏意。
待屋內逐漸亮堂起來,蘇幼儀才迷糊間醒了過來。因着本是想着等季玉深睡熟過去再將手抽出來下牀去,誰知之後自己反倒給睡熟了,整夜整夜的半躺在牀邊,脖頸腰骨都痠疼得得勁兒。加上屋內雖說是有火盆,可好歹是大半夜不着衣被的,冷不丁的就打了個哈欠。
季玉深便是在這個時候,馬上就要睡着的空擋因蘇幼儀的折騰被褥騰開一股冷氣鑽進被褥,他立馬一個激靈醒了大半。
他額上黑線裝作還未醒來,下一刻便感受到蘇幼儀用稍微冰涼的額頭抵在他的額上,嘴中喃喃自語:“退燒了……”
季玉深失笑猛地睜開雙目將她嚇了一跳額頭向後伸,“玉深——”
“嗯。”
她見他雙目清明想來醒的有一段時間了:“你醒來有段時間了吧?卻不叫我。”
季玉深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柔情:“見你睡得深。”
蘇幼儀問:“傷口可疼嗎?”
“可惜當時捅得不是你,否則你就自己疼不疼了。”季玉深面無表情的揶揄道。
“……”她白了他一眼看向別處嘴上卻說着,“玉深,多謝。”
季玉深淡淡笑了起來:“幼儀,不謝。”
許是煙兒聽見了屋內的聲響不由擡了頭,一面吩咐宮人去備好了洗漱的東西一面輕輕的敲了敲門詢問道:“娘娘,可是醒了?”
蘇幼儀一聽將被子披在了季玉深臉上小聲道:“可別發出聲響。”
見他抿了抿春微微點頭後她才衝着外面說道,“進來吧。”
隨後房門輕啓,一道亮白的光芒撒了進來,宮人們跟在煙兒身後魚貫而入,紛紛道:“奴婢請太后娘娘安。”
蘇幼儀點了點頭啓脣:“起吧。”
隨後宮人們分別將東西擺放好清理了火盆放了新柴炭才陸陸續續走了出去。
煙兒輕笑:“娘娘今日當多穿點別是受寒了,看天今日應當是不會出日頭的,寒氣也重。”
她聽罷又道:“太妃等宮中可讓人將東西備好的?”
煙兒福身順從道:“是了,各宮都吩咐下去了,東西無一缺的。”想了想又道:“貴太妃純太妃昨日都來請安了讓奴婢打發走了,今日天寒太妃們都不願出門差遣了身邊人來請安的。”
“又是見不着哀家,下回就給她們說了,不必來這套虛的。”蘇幼儀道。
“是呢。”煙兒莞爾一笑,頓了頓臉上有些許遲疑輕道,“娘娘。”
她是猜到許是爲霞兒而來便是道:“有話便是說罷。”
“娘娘,霞兒昨日唐突做了糊塗事,回去後可是懊悔了,在奴婢面前認錯不止。奴婢最是瞭解她的,其實霞兒並無什麼壞心思只是做事迷塗了些,還望娘娘能原諒她罷?”
蘇幼儀並沒有什麼反應,淡然的望着地上熱攏的紅火柴炭,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們是春花、春景留給哀家的身邊人,也跟着有一段時間了哀家又怎麼會不信你們、怎麼會遇些小事怨叨你們?只是霞兒長久在御園過得安逸難免沒了彎彎道道的心思,若是不打磨她今後沒有哀家沒有你她該怎麼辦?白白吃虧?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你也不懂嗎?”
她看向簾外的煙兒,目光坦然。
原是如此,她也跟着霞兒亂擔憂都愁些什麼?
“是奴婢糊塗確是沒想到娘娘的用意。”煙兒又福了身真真的明白了。
蘇幼儀面露欣慰:“罷了,你且回去吧,未時再讓霞兒來伺候。”
煙兒笑逐顏開,跪下磕了個響頭:“多謝娘娘寬厚!”
“你要記得多敲打敲打霞兒別讓她又大意了去。”
“奴婢領命!”煙兒難得露出略微調皮開朗的笑容,說着她便打算退出去可又想起什麼來的又說,“娘娘,宮中傳來消息,皇后娘娘已將一切都備好了,待娘娘有空的便回去看看指點指點。”
蘇幼儀想着周皇后做事還算有條理的,等季玉深的傷給好了便回去看看,於是回道:“哀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