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下降江城侯府,這是實打實的下嫁。
也難怪江城侯府的人知道消息那麼震驚。
要不是有個白言誤會蘇幼儀的事兒鬧得,只怕江城侯府的人會更加狂喜。
其實按道理來說,公主之尊,嫁誰都是下嫁,可其中還是有些不同的。
要麼是嫁權臣之子,以示拉攏,要麼是嫁皇帝親信之臣,以示恩寬。再者是勳貴之家裡挑拔尖的,家族盛大的……
無論怎麼挑,江城侯府這樣的門第也都排在幾十名開外,所以大公主下降之事,一時間成了朝野一樁美談。
江城侯府那樣的門第,憑什麼尚公主?
還不是人家的兒郎出息麼?
比武的時候那箭術何其了得,太后和大公主都在旁邊看着,能不注意到這樣優秀的兒郎麼?
故而,大公主下降越發推動了重武的風氣,那些京城貴公子也開始放下書卷往演武場上走了,盼望自己練習騎射的英武身姿能映入哪家小姐的眼中。
這一點倒是出乎蘇幼儀的意料。
各方都滿意歡喜的結局,卻還是讓有些人心裡敲起了鼓。
不說是蘇幼儀和大公主看中了白言的品貌,倒以爲是蘇幼儀有意借這樁聯姻拉攏軍中勢力。
這也難怪,向來公主下降之事,不是爲了拉攏就是爲了施恩,旁人哪裡想得到,蘇幼儀是因爲大公主自己的喜好。
她這種成婚要男女互相看對眼的想法,即便那些老臣們聽見了,也只會覺得驚世駭俗。
尤其是蘇清,他從這樁聯姻中嗅到了對自己的不利。
他在朝中的地位和聲望本就不如從前了,如今這個上不得牌名的江城侯府倒炙手可熱起來,成了朝中人人趨奉的對象。
那他呢?
蘇清在府裡走來走去,頗爲煩躁,還是管家提醒他,“老爺既然有此懷疑,爲何不送書信進宮問問宋家二位公子呢?他們在太后身邊,定然知道太后的想法。”
提到宋家兄弟兩個,蘇清心裡更加不舒服。
他氣哼哼地一甩袖,“別提那兄弟兩人。老夫千辛萬苦把他們蒐羅好,又好一番調教送他們進宮,就是爲了讓他們做我的耳目。沒想到這兩個人如此不知好歹,稍得太后恩寵,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宋家兄弟的事,管家也是知道的。
如今他兄弟二人在宮中的情形完全變了,之前受寵的宋大公子已經不受看重了,只能努力討好着兩位小王爺,而受看重的是之前不得寵的宋二公子。
說來也怪,就是從宋如墨提了軍中比武的議之後,他就開始青雲直上十分得寵了。
宋如白也曾送過書信到蘇府,他懷疑宋如墨有了異心,不再效忠蘇清了,還說宋如墨現在連自己這個大哥都不敬重了……
兄弟二人從親密無間,變成了對面不相識。
蘇清道:“先前我還以爲只是那個宋如墨不懂事,端看他在比武賽場上那幾日的神情,趾高氣昂的,我才明白是自己小看他了。這個人……不可小覷。”
“不會吧?”
管家懷疑道:“可我覺得那個宋二公子呆傻天真,不如宋大公子有決斷,他真的這麼有心機麼?”
蘇清冷笑一聲,“扮豬吃老虎,你聽說過麼?”
他現在篤定,宋如墨就是這樣一隻扮成豬的老虎,自己從前都叫他騙了。
……
坤寧宮中。
收到蘇清的信之後,宋如白嘆氣連連。
蘇清信中讓他打探蘇幼儀的心思,看蘇幼儀到底爲什麼要把大公主嫁給白言,其中是否有染指軍權的意圖。
偏偏這件事,宋如墨更加清楚。
要知道,比武那幾日蘇幼儀但凡不在,都是宋如墨在前頭替蘇幼儀看着的,蘇幼儀何時看中白言、又是如何選中他爲駙馬,宋如墨應該是最清楚的。
可是……
他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小太監在旁給他出主意,“大公子今日看了家書,怎麼一直嘆氣?是不是因爲和二公子的事?”
其實那封所謂“家書”,就是蘇清的信。
小太監是多福派來的,他心裡門兒清,面上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關切着宋如白。
宋如白順勢道:“是啊。父親聽說我和二弟有隔閡,十分傷心。我心裡想着,怎麼能和二弟修復關係就好了。”
哪裡是想修復關係,分明是想打探消息吧?
小太監悄悄一笑,朝宋如白道:“這有何難?大公子是做兄長的,二公子到底是弟弟。難道兄長紆尊降貴去求和,弟弟還敢不給面子麼?不過,先前大公子到底爲什麼和二公子疏遠了?”
其中理由,宋如白自然不好說,只糊弄道:“沒什麼,不過是拌了幾句嘴。”
信你纔有鬼。
小太監心裡想着,面上卻笑着朝宋如白道:“那不過是小事,大公子若想兄弟和好如初,便主動一點吧,不怕二公子不給你賠不是。”
宋如白有些心動,“真的?”
“真的,奴才保證!”
……
受到了鼓舞,宋如白仔細思量了一番一會兒見到宋如墨該說什麼,便出去朝宋如墨的住處走。
兩人的住處不過隔了兩間屋子,就在走廊拐角過去而已。
宋如白過去,還沒走到屋門前,先見到了伺候宋如墨的小太監和小宮女。
和他身邊一樣,宋如墨身邊也是一個小太監一個小宮女伺候,都是往常見慣了的熟臉,今日不知爲何,宋如白有些心裡發怵。
伺候宋如墨的小太監和小宮女正在廊下站着說話,見宋如白過來,面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宋如白心裡咯噔了一聲。
“如墨呢?”
他朝屋內看了一眼,屋門是開的,宋如墨好像不在屋裡。
小太監和小宮女對視一笑,朝宋如白道:“二公子在前殿陪太后呢,大公子怎麼不知道?”
他們笑嘻嘻的,看着宋如白的神情十分不莊重。
宋如白不自覺蹙起眉頭。
他再不濟也是縣令家的公子,太后身邊的人,這兩個不過是最末等的奴才,怎麼敢在他面前如此不敬?
他素日性格寬厚,這會兒也忍不住板起臉,“你們笑什麼?我知道與不知道,與你們什麼相干?問你們如墨在不在,只答在不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