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內,契丹族竟然與女真族連戰了三場。契丹王軒轅駿圖神勇異常,將女真族軍隊逼退四百里,幾乎將他們打回老巢。
逃回來的士兵都說軒轅駿圖周身火光照耀,殺人如麻,根本就不是人。四戰之後,首席功臣郭直將軍被斬首,理由竟然是嗜酒好賭,按照契丹族的規定,按戰死厚葬,諡號“烈”,親人家眷編爲王親,舉族哀悼三天。
天朝聞到風聲,派遣遠在冀州的廬陵王三日之後討伐契丹。
這個時候也只有傳說中的神才與那個殺紅了眼的魔有的一拼,而此刻,另一場戰役已在悄然進行。
清月一早就去了左相府見悠離夜。想來我已很久沒有去拜見師父了,師父神思超乎常人,行動詭秘異常,以前就只有遠遠敬重的份,直到現在對他仍有些畏懼。
回到家,爹孃拉着我問長問短,我瘦了一圈。他們也跟着瘦了一圈。
我問起姐姐,他們又開始嘆氣,那日,姐姐當真與我同時被劫走,只是中途被廬陵王的影衛救出,完顏烈直到不能與另一支隊伍在關口匯合,便連夜逃離出城。姐姐現在仍在冀州,昨天來信說三日之後動身回京。
說到這裡,兩位老人的臉上纔有一點欣慰,兒女的事情已經摺磨了他們大半輩子,如今,都回到了身邊,還不得安寧。
看着父親過早花白的頭髮和母親憔悴的容顏,心上像被狠狠抽了一鞭。
“都說官家的兒女好,人人都向往着做官、嫁入豪門,錦衣玉食吃穿不愁,可到那時又有幾個真正快活。爹孃老了,該操的心也都操足了,是時候去享享清福了,現在就只盼着你們倆平平安安地過下去。”爹爹望着我,懇切地道。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爹爹是想告老還鄉,便安慰道:“爹孃你們只管放心享福,我會替你們照顧好姐姐的。”
“傻孩子,你姐姐都嫁人了,自有夫家照顧着,我們是擔心你呢。”孃親眉目慈善。笑着似一朵金菊花。
“我……”我一時無言以對,支吾着想推脫卻找不到理由。
爹孃只道我害羞,勸道:“別不好意思了,你都快二十三了,別人家像你這般的男孩兒不知都娶了多少妻妾,一個個粉嫩的娃兒在身旁轉悠,多好玩啊。你還記得以前你爹爹請來要教你書的季先生嗎?他的妹妹季蘭倒是個不錯的姑娘……”
“娘,現在天下四方動亂,正是最不安寧的時候,此事還是等過些時日再議吧。”
“好好,娘先不說了,你自己考慮一下吧,考慮好了可別忘了和我們說,別不好意思。”
我點頭應允着,心裡卻不是滋味。
想要清月那個魔頭放過我那是不可能的,還好爹孃不知江湖中的事,不然一定會被我氣死的,這件事必定不能傳到他們耳朵裡。
沒等冰巧爲我沏上茶,我就匆匆告辭了
隔了一日,孃親以患病爲由,又將我叫了回去。
我去探望了臥病在牀的孃親。容顏愈發憔悴,只有一雙眼睛透出點生機。他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了很久,提到了病重,還有我的婚事。
爲了哄娘開心,我就先答應下來了。
孃親喜道:“既然如此,今日就與女孩兒見個面,聊聊天,看合不合意。”
看我一臉不情願,爹便在一旁推波助瀾,查探我的心事,“燃兒是不是心裡早已有了人選,不知是哪家的漂亮姑娘,不妨說出來爹爹幫你參考參考。”
“不,不是漂亮姑娘。”說出口我就後悔莫及。
“不漂亮也沒關係,只要人好就行,不知燃兒看中的到底是哪家?”
“哪家?我還沒想到呢,這……只是心裡想想而已。對了,娘,您的病大夫怎麼說?”我推三阻四着,想要轉移話題。
爹爹道:“你母親這病也是心病,長期操勞過度,又積鬱成疾。”說着拉過孃親的手輕嘆。我心頭一酸,爹孃雖然一生辛勞,風風雨雨過了那麼多年,感情依舊那麼好。這大概就是白沐風所說的,相遇若只如初見。
冰巧端上藥來,爹爹接過藥碗,一勺一勺地喂娘喝。藥味雖苦,卻抵不上兩人相濡以沫的甜蜜。
我正要起身離開,卻被孃親叫住,“燃兒,讓冰巧領着你去先生家轉轉,你也好久沒有讀書習字了。”
“是,孃親保重身體,孩兒改日再來看您。”
京城的街市分早、中、晚三段,上午是街市最繁忙的時刻。
冰巧望着周圍林立的店鋪,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高興的像吃了蜜。硬是拉着我東逛西逛,說第一次見面要給人家姑娘買樣信物,女子素喜這類東西,接受之後就等於把心交了出去,會一直等待,直到那個人娶她。
我聽了連連擺手道:“我不送,那不是白白糟蹋了人家姑娘。”
冰巧笑道:“說不定就成了一段好姻緣,你感謝還來不及。”
我被她推着極不情願地來到了一個小攤上,冰巧一眼就看中了一隻小巧的耳墜,是兩粒光滑水滴形珠子,上端只用一根銀絲穿着,美觀又大方。
小販看我兩一人一隻捧在手心裡看的歡,趁勢推波助瀾道:“公子好眼光啊。這可是宮裡頭娘娘們的新樣式,送一對給姑娘戴保管她喜歡。”
“真的要送這個嗎?”我轉過臉問冰巧,“我可不指望人家姑娘膩上我,到時可就有苦頭吃了。”
冰巧道:“怎麼會,人家季姑娘知書達理,不會亂纏人的,送點東西表示一下誠意嘛。”
小丫頭越來越會說話了。我輕輕一笑,付了錢正要走,卻被冰巧拉住了,“哎,你還真是個呆子。你就這樣給人家啊,總得包裝一下吧。”
“哦,我倒忘了。”女人規矩還真多,我不禁感慨道。
拐了兩條街,終於看到了季府的宅子,並不起眼,遠離繁華喧鬧的街市,周圍有幾座差不多大小的宅子,環境清雅卻不冷僻。
冰巧上去扣了門,沒多久,一個書童模樣的清秀少年開了門。
我問道:“你家先生在嗎?”
少年搖頭道:“不好意思,先生一早就去學堂教書了,公子有事嗎?”
“沒……”不等我開口,冰巧搶先道:“先生不在也沒關係,我們可以進去等嗎?小姐應該在吧?麻煩你去通報一下,東方公子求見。”
少年點頭,匆匆進去了。
我橫了冰巧一眼,她笑着吐吐舌頭。
“這麼小就這般潑辣,小心以後沒有男人敢要你。”看她一副得逞的樣子,我便打趣她。
冰巧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委屈地道:“人家是爲少爺你操心呢,你不領情也就算了,反倒罵我。”
“你這丫頭真是越發伶俐了,以後我一定聘請你去當管家婆。”
“真的?那可就說好了,不許反悔。”冰巧睜着雪亮的大眼睛望着我,滿心期待。
我不知道這丫頭是真傻還是犯傻,聽不出我在損她麼?
這時,朱漆的大門開了,少年將我們領進門,院內環境清幽,和我想象中的相差無幾。到了廳堂,身着粉色薄紗羅裙的女子盈盈坐於堂上,見了我們,便起身微微一福,“東方公子到來,季蘭有失遠迎。”
這女子算不上漂亮,平凡的五官生在她臉上。看起來十分舒服,沒有世俗女子的脂粉氣和銅臭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水墨清香。
對她的排斥感不禁少了幾分。
我亦回禮道:“是我們突然造訪,打擾了姑娘清淨,還請見諒。”
季蘭擡眸,笑容中一分不冷不熱的疏離。她請我們先坐下喝茶,她的哥哥季堯一會兒便回來了。
喝着茶,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冰巧用眼神暗示我大膽向她表示好感,我只當作沒看見,幾次下來,冰巧被我氣得乾脆直瞪眼。
季蘭姑娘看的書倒是不少,可惜我是個文盲,和她沒共同語言。我猜爹孃定是早就相中了目標,不然怎麼就專請季先生來教我。
“姑娘喜歡蘭花麼?”我問道。
“喜歡。”季蘭淡淡笑,“蘭花喜靜,開得花又不太起眼,但是走進仔細聞,自有一股芳香令人心曠神怡。”
“季姑娘和我的一位朋友很相像,他也十分喜愛蘭花。”
“這倒巧,想必是清雅之士,季蘭定不能比。”
“季姑娘謙虛了,君子如蘭,清新淡泊;女子如蘭,不競繁華。姑娘的才華和氣質當真堪比蘭花。”
“東方公子謬讚了。”季蘭掩嘴,低眉淺笑,“公子可願去看看我栽培的蘭花嗎?”
“當然願意,在下榮幸。”
一旁快要瞌睡的冰巧聽到季蘭要與我出去共賞蘭花,立刻喜得睡意全無。我暗笑着,天天看白沐風畫蘭花、題詩,總算還有點成效,不然我可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估計等到季先生回來,我們還在那裡大眼瞪小眼。
我知道季蘭這樣的深閨女子缺少的不過是一個能說話的人,當然,我們的距離也只能是淡如水的朋友,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