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繼學步履匆忙地趕回先生家中,任嫂見他這麼快回來,也忙好奇地問起此行探知的消息。
何繼學正欲開口,卻又止住了,一則事情的原因雖然差不離,畢竟也只是自己的猜測,二則也不好背後論先生的短長,因而說到:“族長只說了那天的客人是茗香閣的餘掌櫃同他的侄子,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到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纔回來的這麼快。”
“這樣啊,如果是茗香閣的話,倒沒聽說過先生與他家掌櫃或是侄子什麼的有過什麼來往。”任嫂也幫着分析起來,到底也沒能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
“嬸子忘了麼,上次先生從書院回來時也是心情不佳,過一段時間不也就好了,您就別太擔心了。”何繼學心裡默默地對熱心的任嫂道了歉,現在也只能說些讓她安心的話。
任嫂點點頭,轉憂爲喜到:“哥兒說的是,先生這些年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咱們也操心不來,嬸子這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說完何其多的事,任嫂又想起來還有何萍的事,問到:“哥兒可也問了芳姑娘了?”
許是因爲直覺何萍的事比何其多的事簡單些,無非是小年輕間的小打小鬧,因而任嫂相對不怎麼放在心上,問話的語氣也就相對隨意些。
“這個……也問了,果然珍珠這丫頭心直口快,說了些不大中聽的話,惹得萍妹妹不高興,她也已經知錯了,只是她們姑娘家的私話,我也不好細問。”何繼學說到。
“說的也是,姑娘們的心思就是比哥兒們的心思細膩,想的也多,珍姑娘倒是難得的直心腸,你同姑娘走得近,正經該好好勸勸她不要同珍姑娘置氣纔是。”任嫂聽完笑到,果然她沒有猜錯。
何繼學也點頭笑到:“這是自然,這會兒子我得先到先生房中去一趟,就不同嬸子說了。”
“是是,哥兒快去吧,這一來二去的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任嫂說完便不再纏着問長問短,忙她自個兒的事情去了。
同先生報到了之後,何繼學便從房中退了出來,在門口略站了站,卻是沒有回客房去。
何繼學來到何萍的閨房,在門外站了有一會兒後,終於鼓起勇氣,舉起手來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傳來了何萍有些懶洋洋的聲音。
“妹妹,是我。”何繼學開口說到,雖則何萍讓進,他也不好貿然進門去。
何萍正讀着易安居士的詞,剛開始還以爲外邊是任嫂,現才聽清楚是何繼學的聲音,原來是哥哥回來了。
何萍原本內心是高興的,只因想着哥哥怎麼會突然到閨房來找自己,難道有什麼事,莫不是珍丫頭把昨天同她見面說的那些話都說了。
“哥哥怎麼到這來了?”何萍放下手中的書卷,邁着小碎步走近門邊,隔着紗窗問到。
“我有些話同妹妹說,妹妹能到外面來嗎?”何繼學輕聲說到。
“有什麼話這麼急着說的?”何萍試探到。
“是關於義父的。”何繼學又說到。
關於父親的?何萍思忖着,這麼說原是自己多想,何珍珠並沒有同何繼學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何萍平復了平復心情,打開房門,同何繼學一起到平日裡說話的院子裡去了。
“哥哥回來可已經見過父親了?”何萍問到。
“見過了,而且還見了另外一個人。”何繼學說到。
“誰?”何萍突然又變得警覺起來,總覺得何繼學話裡有話。
“妹妹怎麼突然這麼緊張,不過是見了族長罷了。”何繼學說到。
何萍再次平復了平復心情,假裝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問到“族長?哥哥怎麼想起去見族長,又同你說的父親的事有何關係?”
“因爲這次拜訪,我已經大概知道了義父上次從書院回來後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何繼學的話就像是山路十八彎一樣,一時間讓何萍有些雲裡霧裡,越聽越糊塗。
何其多書房中。
何其多回想起上次梅文鬆到書齋來後不久的一天,他在清漣書齋中收到了信使送來的梅級的來信,心裡想着兩個人剛見過面不久,怎麼還寫了信來,難道有什麼事情,一邊想着一邊拆開信封讀起信來。
讀了信才知道,梅級並非有什麼事情找,而是提到了餘良玉棄文從商事情的始末,雖然一時弄不清楚梅級特意寫了信來告訴他這些的目的,只是讀罷來信,心中悵然若失,對餘良玉更多了一些理解,雖則那時他也已經放下得差不多。
本以爲如此,直到昨天在何添壽家見到突然來訪的餘掌櫃叔侄才知道,自己並沒有真正放下,後來回到家中又聽梅文鬆說了那番話,心中更覺疲累。
此時何其多重又拿出梅級上次寄來的那封有關餘良玉的來信,再結合梅文鬆的話,原來這件原本清官難斷的家務事離自己很近很近。
眼下自己毋寧便是餘良玉的父親的角色,而何繼學則成了餘良玉的角色,雖做如此比較,何繼學在學業上到底還要比餘良玉差很多,雖然經過這段時間的閉關溫習有了提升。
他和何繼學這個義子將來的關係會有什麼變化遠是個未知數,又或者可以想知,果真如梅文鬆所說的,他這次依舊沒能考上生員,即使考上生員,未來還有更艱難的科考之路,又有多少時間可以耗費,是不是應該放手,終究不能總是用嚴加看管的方式。
聽了何繼學對父親兩次心情不佳的分析,何萍也才知道原來昨天何其多的心情也不好,她一時沒能察覺,倒是她這個做女兒的不細心,一味沉溺於個人的兒女私情中。
何繼學見自己一通分析後萍妹妹並無多大反應,反倒出了神,問到:“妹妹,你又是怎麼想的?”。
何萍這纔回過神來,看着何繼學有些心虛地說到:“哥哥說的是,再沒有其他更好的解釋了。”
比起知道父親心情不佳的原因而豁然開朗,此時的何萍更爲自己的事還有糾結於此並忽視了父親而感到傷心。
“妹妹是不是還在爲昨天珍珠說的那些話苦惱?”何繼學突然話鋒突轉地問到。
原本以爲何繼學不知道,今聽見他如此問怕是都知道了,何萍突然變得有些拘謹起來,支支吾吾地說到:“哥哥,我……”
“妹妹別擔心,我已經說過珍珠,並囑咐她不要再說與除了我之外的第二個人知道,就是剛纔任嬸問起,我也沒有說。”何繼學安慰到。
“其實……”既然說起,何萍內心早也存了疑問,便問起何繼學到:“珍珠怎麼會突然特意來找我說起這事?剛好昨天哥哥在家中,想是見過了珍珠,可有看出什麼端倪。”
“說來還不是妹妹你種下的因才結出來的果。”何繼學突然笑起來。
“和解?”何萍忙問到。
“我在家的事可不是你讓任嬸去告訴珍珠的。”何繼學笑到,又止住笑到:“也是因爲珍珠找了我,我們在半路上遇見了文鬆兄,無意間說起同文鬆兄不和的事,這丫頭因託了我向文鬆兄遞話的事而內疚,便想着做些什麼來補償,這才做出了讓妹妹不高興的事情,妹妹也別太放在心上了。”
聽了何繼學這番解釋,何萍才終於知道了昨天珍丫頭突然一本正經問那些話的緣故,笑到:“妹妹當時只顧着生氣了,並沒有想着循循善誘,如今聽了哥哥的話,如果再生氣的話未免氣量太小了。”
“妹妹能這樣想最好了。”如今解開了何萍的心結,也找到了先生心情不佳的原因,只是他作爲晚輩,終究不能像同何萍一樣對先生說些什麼寬慰之話。